见得两人这般神情,明思自然也明白两人那欲说未说的话是什么。
她们在担心此番的计划失败。
明思心里也明白,虽说她早前安慰过两人这回不成还有下回。但她心里怎能不清楚,若这回都不能引出宝光。下一回就更加不易了。
何况就算能够。也更难寻到一个比倒钟寺更适合她计划的地方!
而且,她的计划要考虑的并非只宝光一人……
更是难上加难。
可着急也无用。
明思站起身,“该准备晚膳了,我去大殿站一站。你们去忙吧。”
带的人手有限。这两日都是如玉准备明思的膳食。而其他人的膳食则是由颚敏准备。
两人颔首而去。
两人离去后,明思却未立即出去,垂眸静站片刻。她从袖中掏出叠得方方正正的一张绢帕。
慢慢打开,里面正是那张从飞马巷宅中得来的香笺。轻轻展开,她的目光缓缓落在梧桐树下的那堆乱石间——只见那乱石间有一块石头形状有些许怪异。若不十分仔细,只会当做那碰巧是一块斜长出一棵杂草的石头。
当初明思也未曾在意。
直到那夜同颚敏如玉分说时,如玉将香笺拿在手中,站在明思的角度望过去才发现异样!
那根本不是一块恰好长出杂草的石块,而是一个正在吐信的蛇首!
一瞬心惊之后,她蓦地心颤——凤凰乃是莫清清自比,而山鸡显然是讥嘲于她,那这隐藏在乱石间的吐信之蛇又会是寓意何人?
是莫清清故布疑阵吗?
虽不是没有这样的可能,但明思本能的相信莫清清此举并非空穴来风。
前前后后诸多事,疑点不可谓不多!
这也是她坚决要去松风观赴约的最大缘由之一。
却不想再度入了莫清清的套。
虽说九死一生受尽折磨,但也并非毫无收获。
眼前一幕幕画面飞速接连闪过——荣俊触摸石壁后的神情、荣俊抢过火把时的严峻,还有出洞后那“M”形支撑加固的桥面……
手中香笺发出微响,明思低头一看才发现自己捏紧了香笺的手竟在不觉中轻颤起来。不消揽镜,她也知道自己此刻的面色定然是苍白的。
她并非是那种轻易就被人蛊惑就胡乱猜疑的人。
看到莫清清留下的这份暗喻,她第一个反应是震惊!但是奇异的是,在那份震惊中她更多的直觉是觉得莫清清知道一些她所不知晓的内情,而不是去怀疑莫清清的用心险恶!
莫清清的用心无疑是险恶的,这一点明思心如明镜。
但用心险恶并非代表她所意指的就一定的空穴来风扰乱人心——对明思同莫清清这样心性的女人而言,到了如今这样的地步,彼此对对方都清楚之极!
而真正的好局是对方明知山有虎却也不得不入的局!
如同松风观,莫清清笃定明思一定会去……
而反而言之,明思既是孤身上山去赴了约,那莫清清同样确认了一个信息——那就明思已经看到了她所留下的那个最隐蔽的信息!
而这一点,也成了明思如今设局的最大倚仗之所在。
这是两个聪明之极的女人间一种微妙的心照不宣,也是两人对此际彼此心中所思的揣摩和无形较量!
如玉端了托盘进来。
托盘上只一碗白粥配了一碟香油嫩姜等四碟清爽开胃素菜。
明思无甚胃口,早早嘱咐了在寺中不动荤腥。
如玉本想将晚膳放好再去大殿寻明思回来用膳,此际却见明思并未出去。而是一副怔怔失神面色苍白的模样站在屋中,不由地便一愣。
再一看明思手中的香笺几分眼熟,心中也觉奇怪,放下托盘,“王妃没去大殿?”
明思蓦地回神,将香笺收入袖中,望着如玉一笑,“你动作倒利索。”
如玉笑道,“王妃只喝粥,自然不需多少功夫。”
说话间。主仆二人都刻意将气氛淡化轻松。
先说几句后。明思坐下用膳。
忽听门一响,颚敏脚步匆匆而入,眉间一抹按捺不住的激动。
“那翠鸟来了!这是奴婢从后园树下取出的——!”颚敏递过一个小小纸包并一张纸条,最后另一手摊开却是一个鸣哨。“还有这个!”
方才她去后园取水。那翠鸟就立在一株梅树上。
她觉着几分眼熟。便试着走近,那翠鸟果然不闪不避,捉住一看果不其然。正是那日的那只!
如玉闻言也露出跃跃欲试的激动,赶紧转身去翻明思的包裹,将一应验毒的物什都一股脑儿的取了出来!
明思竭力镇定沉了口气,接过纸包打开只一看,再微微一嗅便冷冷止住了如玉,“不必验了,这是混了烈性麻药的见血封喉!”
说着望了一眼外间已经暗沉下来的天色,唇线抿得紧紧!
这宝光果真是够狠辣!
直到此刻,明思才想明白她为何要等上两日才动手——潜伏在庙外暗处的侍卫身上可以备数日的干粮但水囊容积却是有限。为了方便行动,军用配备水囊中的水正好够两日所需。
今夜正是他们重新取水备用的时候!
而见血封喉加上烈性麻药足以让人一丝声息都发不出就麻痹而死,且中了那麻药之人浑身肌肉都会奇异僵硬!症状极其明显,这一点却是极难以作假模仿的!
可惜,她遇见的是明思。
更可惜,这种麻药对明思而言,可谓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
直到这一刻,明思才肯定莫清清身边的那个用毒高手乃是同她同出一脉!
也许,这正体现了所谓的冥冥中自有天意!
但眼下并非纠结这一点的时候,明思只希望接下来的事情能一直这般顺遂下去,她迅速地拣出一个纸包递给颚敏,“用这个,按她说的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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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寺外设了暗卫,卓都四人每日夜间也分两班轮流值守。
这夜丑时中,又到了四人交班之际。
卓都带着一个侍卫同值守前半夜的两个侍卫一点头,正准备出寺庙去照例巡视一番。
颚敏端着一个托盘笑吟吟地走了过来,“王妃方才醒了,让奴婢煮了点宵夜。让奴婢送来大家伙儿都用一些。”
托盘上四个碗,里面是几个小小的糯米汤团。
四人忙道谢不疑有他,遂端起食用。
军中之人素来利落,只三两口便连汤带汤团入了腹。
还未将碗放回,已觉不对,卓都蓦地瞪大眼死死盯着颚敏,手臂费力抬起却一字都说不出!
颚敏动作迅捷地将几个碗从四人手中抽回,下一瞬,四人便姿势奇异的倒了下去!
颚敏将托盘藏到一旁草丛中,飞快将四人拖到就近的天王殿中。
藏好四人后,她左右看了一眼,轻手轻脚地出了庙门。
眼下临近月中,此际一轮圆月高悬中天,月华如练,照得四野银辉一片。
颚敏走到侧面一处灌木丛边,低低急促道,“快来人,庙中出事了!”
连连叫了几声后并无人应答。
颚敏又到其他几个方向都如是般唤了一遍,皆无声息应答。
她咽了咽口水,走到后墙外的空地上,一咬牙沉气,吹响了鸣哨。
鸣哨并未有响声传出,连吹数下后,颚敏躲到了一棵树后藏起。
第七百二十七章 衷情终述
这一等便是一个时辰。
猫在树后的颚敏双腿站得发麻,随着时间一点一滴的流逝,心中也惊疑不定——怎还不出现,难道自己何处露了形迹?
很快又过了两刻钟,眼看最多再过一个时辰天就亮了,颚敏愈发心急。
不应该啊!
宝光到此时还未有下一步的动作?
她努力回想经过,却怎么也没觉出自己何处现了纰漏!
纰漏!
她蓦地心中一动——不对,她的确有一处明显的纰漏!
心下几转思量后,她坚定了自己的感觉。
遂不再多想,飞快地回到寺内。
不多时,她再度出现。
这一次她却是背着一个小包裹出来, 左顾右盼一番后,她形色惊惶地朝山下的小道快步奔去。
“颚敏!”
忽然身后传来急急脚步声,颚敏扭头一看,追来的正是神色冷厉的明思。
明思只穿了一身寝衣,青丝披散,显然是匆匆而起。
颚敏心中顿时一喜,知晓自己故意弹到明思厢房门前的小石子儿让明思明白了自己意图。
心中虽喜,但面上却做出一副极其惊慌骇怕的模样,身子有些发颤,“王……王妃!”
明思满面恨意地一步步逼近,除了恨意外便是痛心疾首的不可置信,“我自认待你不薄——你为何要如此?如玉平素同你情同姐妹,你怎就能下得了手?这么多条人命——你怎下得了手?”
明思冷恨的迭声追问让颚敏惨白了脸。僵了僵后,她蓦地低声尖利,“你怎么不问问你自己做了什么?你待我不薄——你们杀了我亲姐姐却一直让我蒙在鼓里!你真当我是傻子么?”
说着,她似乎歇斯底里起来,神情癫狂地朝明思冲了过去,“你这佛口蛇心的女人,我同你拼了!”
两人随即扭打起来。
颚敏显然力气比明思大,很快就将明思压在了身下。
下一瞬,她伸手死死掐住明思的脖子,月光下。一双眼满含怨毒恨意地死死同明思对望!
明思有些喘不过气来。
忽然间。明思从袖中抽出一把匕首,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地插入了颚敏的胸口!
鲜红的血迹迅速蔓延开,颚敏身形倏地一僵,接着颤了颤。双手无力一松。歪倒在明思身上!
明思也似呆了呆。下一瞬将颚敏推开。
摇摇晃晃站起后,她低头看了看自己胸前分外显眼的血迹,面色白了白。又看了一眼仰面而躺的颚敏。
那深深插入只露出把手的匕首似乎刺痛了她的眼一般,望着自己血迹斑斑的右手,她蓦地惊倒般倒退了几步!
“哈哈哈……”就在这时,右侧传来了诡异而张狂的女人笑声。
明思身体一僵,缓缓转首看去,只见右侧树后缓缓步出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只一眼,明思便心房大颤!
即便是帷帽遮面,但明思还是一眼便认出了是她!
“莫清清——”明思没有掩饰眼中的森冷恨意,一字一顿,“果然是你在捣鬼!”
方说完,明思突觉不对,一转身,只见身后也有一个年轻侍女缓步包抄逼近。
看容貌似有几分眼熟,明思旋即明白——这应该就是莫清清那个本该落入悬崖的贴身侍女!
两人手中都持有一把明晃晃的长剑,看架势那侍女似乎也有几分功夫,两人来意不善的一前一后朝明思包抄而来。
见这般情状,明思苍白着脸退了几步,到颚敏身边便退无可退。
明思忽地强撑般嘲讽一笑,“到了这般地步还要藏头藏尾——就这样你还好意思自比为凤凰,真是可笑!”
只听莫清清冷冷一笑,忽地一把扯下帷帽,一张明思熟悉之极的面孔上此际笑容得意之极。
行到明思身前一步停住住脚步,她比明思高出大半头,此际便居高临下般的俯视明思。
轻蔑地嗤笑一声后她冷笑连连,“到了今日你还嘴硬!我看你还能嘴硬到何时——给我砍了她的胳膊手脚!”
说了一句,她一顿露出残忍笑意忽地冷声下令。
那侍女果然是会些功夫的,莫清清语声一落她便举剑飞身朝明思扑来。
狰狞的神情快要逼近明思身前,就在她以为自己即将手到擒来时,忽地心口倏地一麻!下一瞬她呆滞地望向从地上坐起“诈尸”的颚敏,没有更多惊愕的机会,她就“噗通”一声摔落在地。
双目睁大犹不甘心,身子颤了几颤便再无声息!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莫清清猛地一呆,明思趁此当口蓦地一抬手——月光下,一丝银光忽闪而出直直没入了莫清清的胸口!
只见莫清清霎时神情奇异一僵,下一瞬,便按住自己的左侧胸口微晃了晃,就直直仰面的倒了下去!
她身材本就高大丰满,这一硬挺挺的倒下在这寂静一片的山顶声响不可谓不惊人。
颚敏心有余悸地爬起,站在明思身边声音还有些后怕的打颤,“王,王妃……奴婢去……去给他们服解药。”说着,不敢看那被自己亲手所杀的侍女只瞟了前方莫清清一眼便赶紧挪开。
这一回却不是做戏,而是真的被吓倒了。
明思忽地朝她使了一个眼色,颚敏随即顿住想起了还有正事。遂又掏出一只银哨就唇而吹,这一次却是传出了如同鸟鸣般的清脆声响。
不多时,颚敏就听见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循声一望,只见通向山顶的路口出现了几道急急而来的男子身影。
当先的正是太子荣俊!
见得荣俊出现。经历了一夜惊心动魄的颚敏也不由地心中一松露出惊喜,“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