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花一怔,看如玉一眼低声道,“难不成又吵架了?”
上回荣烈在明思书房便是不欢而散。这回难道两人又闹得不快?
帽儿垂着首不吭声。
如玉莲花倒有些奇怪了,帽儿是个好性子,还极少这般沉郁的模样。
如玉挨着帽儿坐下,“到底是怎么了?该不是小姐说你了?”
莲花却道,“小姐怎会说帽儿?小姐连咱们也没说过一句重话。”
帽儿闷了半晌,才低声道,“我是不是很苯?若是蓝彩姐姐在就好了。她肯定能知道小姐为啥不高兴。我日日跟着小姐,却啥都看不出来。”
如玉莲花怔怔对望一眼,察觉出不对出来。莲花看着帽儿宽慰道,“你也莫要多想,我也笨得紧。小姐待你同待蓝彩姐姐可是一般的。”
可这话去安慰不了帽儿,反倒让她愈发难受,“小姐待我好,我知道。可我什么忙都帮不上”
第五百一十五章 墙外有耳(一更奉上)
如玉想了想,“你先别急。小姐不是说过么,三个臭皮匠顶个那啥的聪明人——你同我们好好说说,咱们三个一块儿想想。”
帽儿一听,心想也对,想了想便将下午的事儿细细说了一遍。也加上了自己的一些觉察感觉。
帽儿一心想为明思解忧,边想边说,说得极细,也慢。
待零零碎碎说完,已过了两刻多钟。
如玉还在沉思,莲花先开了口,“你说是小姐先去寻王爷的?”
帽儿点头。
莲花微有诧异,轻声道,“小姐怎会突然想着去寻王爷?你不是说这些日子你同小姐转话,小姐从未提过王爷么?”顿了顿,她轻声道,“该不是侧妃娘娘同小姐说了什么,小姐才想去问王爷。”
这一提却是点醒了帽儿,她猛地抬首,“对了,在亭子那会儿小姐原本是要同我说,后来院子里有人奏曲子,小姐身子就不舒服了。后来没说,我也就忘了。我想想小姐怎么说来着”她偏着首努力回想,“小姐说…说方才明汐说司——对了,就说了这几个字,后来小姐不舒服,再后来,我们就去那园子看那管事训那琴师了。”
如玉看着帽儿,眉心蹙起,“方才明汐说司——这是什么意思?”
帽儿丧气摇首,“我若知道还问你们作甚?”说着又觉憋气,“都怪那曲子。什么时候不响偏那时候响,害得小姐没说完。我看小姐的模样,眼下是定不会说了。”
莲花不解,“你怎知道小姐不会再说。早前不是同你说了一半了么?”
“你不明白。”帽儿没精打采地摇首,“反正我就知道小姐不会再说了。反正今日肯定是不对劲,小姐走了,王爷房里好大响声,跟房子塌了似的,肯定不对。小姐从不胡乱同人生气,定是有什么事。我们先去偏院那时。小姐看着还不像眼下这样。也不知道是不是王爷同小姐说了什么,惹了小姐心情不好。”
听着帽儿唠唠叨叨地只念着明思心情不好,莲花有些无语,看了帽儿一眼,嗫嗫道,“我听你说的,好像是王爷生气得大些吧。”又看了如玉一眼。期期艾艾道,“王爷好不容易才盼了小姐去,想是…不会惹小姐说生气的吧。”
帽儿托着脑袋撅了撅嘴,嘴上虽是偏着明思,心里也明白莲花说得是该是实情,也未反驳。
这时,如玉抬首道。“你说小姐身子不舒服。怎么不舒服了?”
帽儿闻言回想,一想当时情形,心里也有些后怕紧张,“小姐脸色很难看,还抓我的胳膊抓得很紧,我当时也吓住了,可后来一会儿小姐就没事了。我先前没注意。只顾着听那曲子了,回头想同小姐说那曲子是小姐弹给咱们听过的,可还没说完,小姐就不舒服了。”
如玉皱眉想了想,“小姐弹过的曲子?”
帽儿颔了颔首,“小姐嫁给将军前,我们去了西龙山别院。那支曲子是小姐在西龙山茶花林里弹给我们听的。叫什么名儿我忘了。不过当时小姐还唱了个曲子,后来还给我们讲了这曲子的段子,叫《石头记》来着。”帽儿回忆完,末了还追思感伤道,“这曲子好听,就是听着人心里有些难受。那《石头记》的段子也让人伤心得紧,我和蓝灵蓝彩都哭了。”
想到当时种种,帽儿不禁生出时过境迁人事两非之感,说到后面,语声便低了,情绪也更加低落。
见帽儿面上黯然神情,莲花也猜出了几分,遂目露同情地揽住帽儿的肩膀,想宽慰但她又是个口拙的,想来想去只低声道,“想必小姐也是听了那曲子想起旧事,心里才难过的吧。”
听得莲花此言,如玉忽觉心底似有什么东西触动了一般,“你说那曲子是小姐唱给你们听过的?”
帽儿点头,又想了想,“好像同小姐原先弹的也不全像,听着…好似也有七八分像。不过隔得久了,我记不清楚也说不准。但七八分是定有的。”说到这里,她又叹气,“小姐只弹过那一回,后来我再让小姐弹。小姐便说那曲子听了大家伤神,就不肯再弹了。没想到那哑巴琴师也会弹这曲子。还被那管事骂了,说是王爷寿辰不能弹这样的曲子。我瞧那哑巴的样子,也怪可怜的。被人骂了,也不能回嘴。”
当日明思讲那石头记的段子实是凄美,故而虽是明思只奏过那一次,她却印象极深。
如玉听着帽儿的话,总觉着好像有什么异样之处,可无论怎么想,也想不出究竟是觉着何处不对。
暗忖片刻,她想到方才莲花的话,便蹙眉思索着问,“那时你们在西龙山上可还有什么事儿?”
帽儿偏起头仔细搜索,“没有啊…那时候院子里有嬷嬷看着,小姐那时候忌讳着老太君,每日在院里不是泡温泉便是习字。只后来我们嫌闷,便日日到那倒钟寺,同那老师傅喝茶。总共出去也就那么几回,去茶花林瀑布也就那么一回——”
说到此处,帽儿蓦地顿住,神色一变!
她想起来了,在她和明思重聚后说起太子殿下的事时,她好奇问了一句太子殿下是何时知晓的,明思当时告诉她,“在西龙山。”
这个话题明思不愿多提,也就只说了这一句。她察觉明思情绪,也没再多问。
如玉这一问,便让她想起此事!
西龙山——在那之前,明思去过西龙山只有两回!一回是同将军太子殿下还有五少爷一起去的西龙山行宫。除了这次,就只明思出嫁秋府前的这一次!
也就是说,太子殿下是在明思在西龙山温泉别院时,知晓明思所隐瞒的种种才起了心思的…
帽儿有些发怔。她们那时毫无所察,难道说太子殿下当时也在西龙山,看到了她们,但她们却半点不知情。那也就是说,太子殿下说不定也听见了小姐说话,奏琴…要不然,只单单是看到小姐。没见到小姐那些平素藏起来的东西,太子殿下又如何会起疑心,如何会动心思?
可这同小姐的不对劲儿又有什么关系呢?
太子殿下已经死了啊。小姐是为太子殿下的死心里难过过,可今日小姐的情绪分明要比以前的哪一次都不同。即便是那支曲子想起太子殿下,可小姐当时的反应并非只是像忆起旧事,而是…一种被吓倒的感觉!
不知为何,想到这里帽儿只觉心里猛然一跳!
下一瞬。她忽地想到明思先前没说完的那半句“方才明汐说司——”,只说了一个“司”字,她猛地想起明思私下里从来不跟她们一般称呼太子殿下。明思每回都是直呼太子殿下名讳“司马陵”。
那这个“司”就是这个意思?难道明思原本要说的也是太子殿下的事儿?
莲花看着帽儿面色先是一变就不说话了,然后愣愣地半晌,脸色便愈发怪异。她不明所以的望了如玉一眼,又看向帽儿,“帽儿。怎么不说话了?”
“可是想到了西龙山还有别的事儿?”如玉问。
帽儿心下只觉有些莫名的慌乱。她站了起来,杂乱无章的走了几步,最后咬了咬唇,“是想到一件,可是…这事我不知该不该说”
有关太子殿下的事,明思从来不提。当时也就她同蓝彩两人知晓,就到了如今,好像也老太君知晓了些。
可这不是关键。问题是她此刻想不出这两件事有何关联。
若是有关也就罢了,若是无关,明思定然不喜她将此事说出。倒不是信任不信任的原因,而是明思的性子,极不喜欢提这些旧事。
就在帽儿五心不定的在游廊边转着圈子苦恼地说了那句时,虚掩的院门外,布罗将原本放在门环上准备叩门的手轻轻放了下来。
放下手,垂了垂眼帘,他轻步走开,走到东侧的院墙外。站在抄手游廊的一个漏窗旁,朝内望了一眼,只见三个丫鬟还在游廊边的石凳旁。看了一眼,他便退了回去,靠墙静立。
以他的性子原本是不屑于这种宵小行径的。可方才听了最后几句,他便直觉这帽儿应是知晓什么。这三个丫鬟对明思极忠心,这般苦恼模样定是与今日之事有关。
想到荣烈的苦楚之处,他只迟疑了一瞬,便做了决定。
院内,帽儿咬着唇一脸愁闷,偏偏脑中一团混乱。
帽儿脑中一个个念头闪过,曲子、西龙山、太子殿下…而小姐先前又说了一个“司”字,难道今日小姐的不对劲儿真同太子殿下有关?可太子殿下已经不在了啊?
小姐眼下最大的心事不是将军么?
帽儿愈想愈混乱,觉得怎么都说不通。可明思今日的情绪百分百不对。五小姐走后就开始不对,后来又突然去了偏院。再后来那曲子就更不对。碰见沙鲁后,小姐先说要回来,走到半路又要去见王爷。最后弄得王爷发了火,小姐却把自己关在…不对不对,怎么都不对!
小姐今日定是出了什么事儿!
第五百一十六章 听闻旧事(二更LILIAN00宗师和氏璧+)
帽儿想不出来,偏直觉又告诉她这其中定是发生了什么她没想到的事。苦恼之极,她用拳头敲了敲自己的脑袋,“我怎么这么笨呢?若是蓝彩姐姐肯定早就知道了!”
如玉起身上前,拉下她的手,柔声劝慰道,“好了,别打了,打自个儿也没用。”说着左右看了一眼,莲花领会,移步到院门处,探头看了看后,将虚掩的院门合拢。
如玉拉着帽儿在石凳再度坐下,莲花也行过来挨着。如玉放低了语声,“这里也无外人,若是小姐叮嘱过的事,那你也不用告诉咱们。若不是什么紧要事,你就说出来,咱们仨一起想想。”说到这里,抬眼看了一眼远处的书房窗扇,“小姐定是想到了什么,才会同王爷闹成那般。你方才可想到什么?”
如玉这一说,帽儿心里的焦躁也平静了些下来。
其实太子殿下的事也无甚见不得人的,不过是小姐的性子不愿提旧事,再加上太子殿下死得那样惨,她也就更不想提及故人。
帽儿半垂着首,蓦地沉了一口气,同样压低了嗓音,“我是想起一件西龙山上的事,可我不知这事儿有没有关联。”
如玉同莲花只看着她,如玉点了点头。
“当年太子殿下便是在西龙山对小姐动了心思。”吸了一口气,帽儿低低道,说完又轻声追加一句话,“太子殿下很喜欢小姐。”
一句入耳,如玉莲花神情霎时一震!
而漏窗侧的布罗也倏地睁大了眼。
三人语声虽低,可他运足了耳力。却是字字清晰。
莲花睁大了眼,满面惊诧,“你说太子殿下”
如玉按住莲花的手臂,转首看向帽儿。心里也有些“咚咚”不听使唤的跳,低声道,“小姐去西龙山别院不是在同将军成亲前么?”
若是那样早。可后来太子殿下来北将军府次数也不少,也没看出什么异处啊。
帽儿叹了口气,又点了点头,“是成亲前。其他的事我也不好说。不过这件事,我也是去年听小姐说了才知晓的。最开始在将军府的时候,我不知道,小姐也是不知道的。”说着顿了顿。轻声道,“若太子殿下真是在西龙山——那定是听见了小姐唱曲子说那石头记的。先前小姐说五小姐说得那句,我想着,会不会也是说的太子殿下。小姐从来唤太子殿下都是唤名字的。”
“司,司马——”如玉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想到一点又蹙眉,“难不成小姐是想到了太子殿下?”
莲花呆了半晌,忽地低声问,“小姐对太子殿下…?”
帽儿微愣,下一刻明白过来。莲花问的意思是明思对司马陵的情意…但这样的话自是不好问出口的。
帽儿皱了皱眉。若说原来,她定是会说无甚。可眼下,她也有些说不清楚了。明思素来不喜说这些。可这么久了,她也看清了几分。秋池是一颗心都在明思身上,可明思对秋池。情意虽有,可只怕是要淡上好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