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烈望了明思一眼,“自己同自己下,棋路棋风相同,若有胜负,也是刻意,能有什么意思?”
明思淡淡一笑。“王爷此言差矣——人最大的对手,并非他人,而是自己。能战胜自己的人,才是真正的胜者。”
帽儿握着马鞭在一旁,听得云里雾里,只用一双圆圆地眼睛。不住小心地偷瞄荣烈神情。
她心里原本是担心的。
在王府住了那样久,荣烈爱洁的习惯很明显。先前牛牛弄得荣烈一身,她心里虽是暗乐,但也有几分担心。从相识到如今,她也看出,荣烈其实是一个喜怒极无常的人。
帽儿有些不明白明思这两日的举动。尤其是先前金叶说了那话后,她心里也犯了疑虑。
尤其在明思算计荣烈出丑后,她心里也不禁纳闷——小姐心里在想什么?就真的不怕王爷动怒么?
很明显,荣烈最后看明思那一眼,的确是动了一丝怒气的。
可她也没想到,这回来后,荣烈的神情似将早前的事儿都忘了,情绪平常得紧。甚至,还话中有话的同明思调侃,看不出半分生气模样。
“战胜自己?”荣烈若有所思,眸光一闪后,笑看明思,“那思思可有识得过这战胜自己之人?”
明思点点头,“有。”
荣烈生了兴致,眸光连连闪动,身子朝后一靠,“是么?谁啊?”
明思神情平静,“东方不败。”
说完,就抬步朝内殿行着,吩咐帽儿,“帽儿备水。”出了一身汗,也该沐浴了。
荣烈一愣,望着明思的背影,蹙起眉头,暗自沉吟,“东方不败?”
接下来的日子,倒也算恬静惬意。
除了荣烈每每见得牛牛出现,就退避三尺,一切还算平静。
明思早晚各泡一个时辰的暖玉温泉,其余的空闲时间都被荣烈拉去骑马。荣烈对明思的骑术也颇有赞誉,不论明思理会与否,他每日都同明思并驾齐驱。明思态度也自然,既不过分亲近,也未特意拿架子。每日间,也偶尔同他闲聊数句。
如此般两日后,荣烈嫌这般骑马枯燥,又让宫人在跑马场设了些围栏木柱之类的障碍。
明思诧异,荣烈却笑道,这样更有意思些,也更能体现骑者对马的操控能力。
明思从未练过这样的障碍,看着场中高高低低弯弯曲曲的各种障碍,有些发怔。
荣烈挑眉,“怎了?不敢?”
明思垂眸笑了笑,“是没试过。”
荣烈微笑,语声一转,变得极温润,“试试,你骑术已经不错。练几下,先慢些,应很快就能掌握。”
明思点了点头,沉了口气,上马,抖缰朝场中行去。
一开始,明思心里还有些发怵。荣烈行到场便指点了几句后,她慢慢寻到操控要点,连着越过两个高低不同的障碍,心里便有了些底气。
荣烈见她如此快就掌握了要诀,眸中也闪过一丝激赏之色。
这个女人总说自个儿不聪明,可她却不知,她的聪慧,是连皇兄也都开口溢赞过的。又想起这几日的和睦相处,明思态度似软化了许多,他的唇角又不禁溢出一丝颇为自得的慵懒笑意。
就这样,日子流水般逝去,很快就到了二十六日的晚间。
明思不得不承认,这六日过得的确充实愉悦。每日早晚泡温泉,上午骑马,其余闲暇时间,带着牛牛四处散步。偶尔有兴致,也同荣烈闲聊一番。不可谓不惬意。
间中的时候,荣烈还提过教她骑射。即便是她,当时也愣了一下。可下一刻,荣烈又改了主意,道。若是她不喜,就算了。
明思只觉心有些许怪异感觉,但见荣烈神色如常。也就颔首一笑,未有多言。
到了晚间歇息,明思想着明日要早起下山,便提前的半个时辰去泡温泉。泡完温泉,同帽儿二人,踏着浅淡的月色归来。
帽儿一路欲言又止,行到快到祥宁宫外。才低声问,“小姐,你究竟是怎么想的啊?”
明思脚步一顿,旋即放缓了些步子,看向帽儿。“怎么想的?”
“嗯。”帽儿用余光瞥了一眼远处宫门前的守卫,停下步子,咬了咬唇,“王爷那人……我总觉着看不明白。小姐现在,我也看不明白。小姐你该不是——”
看着帽儿面上的纠结之色,明思有些明白了。这些日子的生活,太过平静安然了。反倒让这丫头心里困扰了。
明思垂了垂眸,唇畔笑意浅浅,“别担心。你小姐我心里有数的。”
听得明思此言。帽儿心里霎时一松,缓了口气,忽地又迟疑,“小姐为何让牛牛跟着咱们一块儿来了?”
明思笑了笑,抬眸看着满天星斗,语声淡淡。“他虽心思叵测难料,却也并非言而无信之人。牛牛的身份若想稳当,没有比他更好的人选了。”
帽儿惊异地瞪大眼,“小姐,你想让王爷给牛牛上户籍?他……会愿意?”
凡北府军高等将领的子嗣,男丁满十五岁者,一概充军北地,未成年者,一概做为官奴贩卖。包不同乃是北府军中,除秋池外的头一号人物……
明思淡淡而笑,“原先我也不确定,现在看来,大概,是会的吧。”
帽儿怔然。
明思抬手抚了抚她的发髻,柔声道,“别想那么多了。有些事,谁也不知往后会如何,多想也无益,不如顺其自然。”
帽儿看了看明思,垂首咬唇,语声低不可闻,“小姐,不知为什么,我心里有些发慌。你说将军究竟去哪儿了?小姐成亲——我原本以为将军会来的。旁人不知,他总是知晓小姐不是那种贪恋富贵的人。可他却没来,睿亲王原先同小姐本是有仇的,却又向元帝求了赐婚,还有那元帝——小姐你说过,这当皇帝的都不能同咱们这些普通人一样。这元帝能打败大汉,更应该不是个简单的。可他也这般儿戏的允了这桩婚事……小姐,我不明白,心里总觉着有些怕……”
说到后来,帽儿愈是愈是低,也有些发颤。
明思一直未有说话,神情有些怔忪不明。
须臾之后,明思的手从帽儿发髻抚下,抚到她肩头停下,“帽儿真的长大了。”说着轻轻笑了笑,眸色柔和,没有回答帽儿的问题,却道,“日后即便心里不喜欢,也不用表现出来。”
帽儿一愣,下一刻便明白过来,明思指的是她对荣烈的态度。一明白过来,便有些赧然,原来,小姐什么都看在眼里的……
明思微微一笑,也不多言,遂牵起帽儿朝回走。
回到内殿,荣烈未有向前几日一般在榻上看书。帽儿目光搜寻了一番后,不由疑惑。明思却一笑,走到妆台前将头发放下。
帽儿不明白,她却是明白的。
今日晚间,沙鲁同布罗都来了。荣烈此刻,想必在书房吧。
帽儿替明思擦干头,明思就让帽儿灭了烛火,下去歇息。自己也换寝衣上床,就着床头的一盏烛台,随意取了本游记来翻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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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7的话:三更奉上~~现在粉票第六,不知道能不能再进一步~~不过77也尽力了。昨天陪老妈去给亲戚买礼物,今天去送老妈的飞机,结果晚点,又耽误了半天。这两天的更新都是前两天晚上熬夜到3。4点才写完的~~实在没有余力再拼四更了~~但77自问还是尽力的,除了那段时间出了些意外,这几个月基本都是每日三更~~以77的身体状况,这也差不多是蜡炬成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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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八十七章 迷雾轻纱(一更奉上)
荣烈回房,一见明思在看书,倒有些意外,“怎么还没睡?”
这几夜明思都是早早就睡了,他也老实,最多趁明思睡着靠近些,然后早早的就起床去练功。这几日相处和睦,他也不想打破这种和睦,故而行为,收敛了许多。
明思将书册一合,抬眼看他,“就睡了。”
说完,将书册放到一边桌上,就到床内侧睡下。
荣烈一笑,也灭了烛火,脱衣上床。平躺着,偏首望了一眼侧身向内的明思,“牛牛没有户籍?”
明思睁开眼,顿了一下,“嗯。”
没有问他为何知晓,也没问他为何提起,就只“嗯”了一声。
“为何没有户籍?”荣烈又问。
明思默然片刻,转过身看着他,语声平静,“我以为你应该猜得到的。”
荣烈唇角朝上弯了弯,语声微扬,“想让我帮忙?”
明思羽睫垂了垂,抬眸定定,“如果你肯帮忙,我很感激。”
“好。”荣烈注视她片刻,应下。说完后,也定定望着明思,不曾挪来目光。
明思不自在地躲开他的视线,“此事虽于你不算什么大事,但也许会带来麻烦。我虽希望你帮忙,但也希望你衡量清楚再答应。”
荣烈看着她,轻轻笑了,语声虽低,却有几分傲然,“我荣烈行事从不瞻前顾后——”说了一句话,语声又轻了些,眸光变得有些复杂。深深看了明思一眼,“放心吧,我既是应了你——无论如何都不会食言的。”
明思默然许久,轻声道。“谢谢。”
荣烈转回首,眸光落在烟雾般的轻纱帐顶,隔了片刻。眸光轻轻颤了颤,低声道,“睡吧。”
明思转过身体,睁着眼良久,才闭上眼。
这一夜,荣烈却许久都未睡着。于自己那颗自己原本并不太清晰,后来觉得有些清晰的心。他现在更加清楚了。他清楚自己,是绝不想放这个女人离开的。
可相处愈是近,他便愈是受吸引。这种从未有过的霸占欲望,反倒是让他生出些琢磨不定的感觉。
喜欢这女人什么,他好像也说不上来。好像某一时刻。忽然间就生了兴趣,却寻不到起源的踪迹。他向来是自信满满,直到今日之前,他也有足够的自信,征服和掌控这个女人。
毕竟,在以往调笑式的交锋中,他清楚这个女人的弱点。为了她的亲人,为了纳兰侯府,为了她自己的性命。除非他愿意放手,这个女人是绝对逃不开他的掌心。
她怕死,这一点,他清楚之极。
所以,他觉得,自己有足够的时间。让她明白,这个世上,只有他才是最适合她的男人。她会臣服在自己的羽翼之下,如同这世上所有其他的女人一样,爱上他,对他死心塌地,服服帖帖。
即便这个女人和其他女人有不同,但他相信,他想要的,就一定能得到。再多的麻烦都没所谓,因为世上不会再有这样一个能引起他兴趣的女人了。
可是,方才,同她眸光对视的那一瞬间,他的心忽地就颤动了那么一下。她的双眼是那样清澈通透,又带着一种似有似无的柔光,似极坚韧,又似暗藏一丝微不可见的脆弱疲敝。在那一刹那,他忽地想起,眼前这个女人的过往来。
生于不受宠的庶房,一回京就被害落水,差点丧命。然后服下那归女丸,面容丑陋的过了十年。在这十年中,她悄无声息的成长。还凭借自己的一己之力,让周边的人都过得欣然平静。
可她却将自己原本可以震撼大京的所有光华都藏了起来。本是想离开,偏又遇上他人想让她做棋子——不用明思明说,他也明了。那个明汐想让她进宫,应是看她容颜丑陋,性格低调,以为好把控。即便没有纳兰笙的相帮,他也能笃定,她不会坐以待毙的入宫。所以,她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同秋池假成亲。
后来的事,他却不相信她所说的。秋池定然是真是喜欢,才会动心。他那样的人,会为了友情而负责任,但绝不会因为责任而许情。
可无论如何,这两人终究还是散了。他看得出,无论她此刻对秋池情意如何,她当时的确是打算决绝离开的。虽然,事情还有甚多疑点。譬如,她离开之后,秋池连夜在京中大肆搜索,连城门处也遣了兵士,凭她一人,如何能上天入地的消失无踪影?
再后来,堂堂一个大家闺秀,竟然能在大雪山那样苦寒之地,一住数月……且当时,他感觉得出,她并未有一丝一毫埋怨不平的心思。
被人陷害几乎丧命,被亲人当做棋子,被秋池背叛,最后还要天涯流落……
第一次这样清楚流畅的想下来,荣烈只觉有些失神。这样的经历,换做一个男子,也未必不能不失偏颇之心!可她如何还能活得那样自在,无怨无尤,不屈不挠——甚至,敢孤身一人闯宫救人!
在她的资料中,他看不到她怨恨和报复过谁,全是极惊人的事实和耀眼光华。
他从未见过这样的女子!
在方才那一刻,他的心忽然就颤栗了!她轻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