刻就接受身份的转换。也不能要求所有人在第一刻就能清楚明白的想清楚、看清楚所有的因果。每个人都需要时间来适应改变,来看清透彻。民女今日能有胆前来,一是因念亲心切,二却是因为陛下。因为陛下发了一道不可扰民的旨意,故而,让民女能对陛下有所认识。民女相信陛下会是一个心怀天下的明君,所以,民女来了。可是即便如此,民女心里也是做好了最坏的准备。”
轻轻垂了垂眸,复抬起,目光环视着,轻轻笑了笑,“所以,诸位不能要求所有人一下子就认识清楚对方。”说了这句,又抬首看着御座上的荣安,眼神诚挚,“民女的祖父兄长虽对陛下有不敬之词,那是因为他们一时间对事情因果并未明晰,也是因为他们并不了解陛下。在那一刻,他们的身份还是大汉臣子。而民女之父,也是亦然。可是,这并非是不可改变的。民女的爹爹原本还可抵抗,但最后却选择了开城投降。并非是畏死,而是为了百姓。”
荣安微微蹙眉,神情似在思索。显然,明思这话,他有些不明白缘由。
那盖棺定论之言,他是知道这丫头的意思了。
可这后来的话……从他的思考角度出发,最头痛也最厌恨的便是这悍不畏死之人。因为这样的人,很可能对日后局面造成影响。
望了一眼他微皱的眉尖,明思忽地微微偏首一笑,带出几分俏皮之色,“陛下不觉得能让像我父兄这样的汉人对陛下改观,甚至心服,乃至臣服——比杀人更快活,更有成就感么?”
这一句,带着笑意,语声柔脆之极,又有几分软软的女儿态。
荣安先是一怔,顿了顿,蓦地大笑。
这一笑,殿中气氛似乎就缓懈了不少。
不少臣子也是先愣,后觉兴味。
偌大的殿堂中,便是元帝的豪迈大笑在回荡,笑了须臾,忽地顿住,脸色一整,“话虽如此,可朕若赦了他们,焉能保证他们对朕就不会心有不忿?又焉能保证他们不会再生是非,给朕添麻烦?”
明思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民女不能保证所有人,但民女相信大多数人是不会的。民女的祖父兄长也好,民女的爹爹也好,甚至像民女的爹爹一样的其他人也好,他们并非不知后果如何。但依然选择了那样做——这样脾性的人是将恩义看得极重的人,也会是懂得知恩图报的人。民女相信若是陛下能赦免他们,大多数人即便不能马上改变认识,但心里至少会有一份深思。对于陛下的宽容大度,民女不能替所有人承诺,但民女的父兄皆是知恩义之人。读圣贤书,知天下事,解百姓忧。这是民女的爹爹常对民女说的一句话。民女相信,此刻还心存疑惑的所有汉人在假以时日之后,是会改变的。”
停住口,明思恳切地望着荣安,“这种改变会伴随着百姓的安居乐业,伴随着大胡的国富民强,这种改变也会带来四海归心,万民之臣服!每个大胡的子民都会以身为大胡国民为傲,身为陛下的子民为荣!这样的国邦才是真正的盛世之邦,足以傲视四海,傲视天下!”
说到最后,明思提声,一字一顿,皆是铿锵有力。
“说得好!”荣安哈哈大笑,一笑过后,眸光湛然惊亮,望着明思,“傲视四海,傲视天下——丫头,你真是这般想的?”
众人听得那声“丫头”,面色皆是动容。
这些臣子极是熟悉元帝,这一声“丫头”出口便说明了,这女子所求之事已是十之八九成了。
顿时,看向明思的目光又有不同,或惊,或沉思,当然,也有赞许。各人心里皆有所思,这女人固然是巧舌如簧,但无可置疑的,她之所言,确有道理。而且,这最后几番话,却是正中元帝脾性心思。
无论其他,这女子的口才见识乃是胆色,也是不能不叫人心服的。
看了明思之后,有些臣子又悄悄用余光朝荣烈觑眼——这一幕大戏两出,这头一幕算的尘埃落定大半了,可还有一出,就不知有无下文可看?
明思自是不知这些臣子所想。
她此时心情极之激动。
出门看天色,进门看脸色。看到荣安此际神情,心中那抹曙光已然成片。
一进来演那场戏,不过是为了取信于元帝。
毕竟,听路十三道明这玉佩含义功用之后,她心里便清楚,元帝生性多疑,若无合理藉口,那么很可能一事未平,又再生事端。
从那睿亲王最后压声嘱咐之言,再加上大雪山时的种种,她不能不对荣烈中毒的缘由有所猜疑。
涉及宫闱内幕,明思从来是有多远,躲多远。
此番却是不得不借用这玉佩“通关”,那只能将影响和怀疑减轻到最低,故而才出演了那一出“含泪断情”。为这玉佩的由来,寻了个理由。
此刻听得荣安相问,她心中大喜,忙颔首道,“民女所言句句肺腑!民女不但是这样的想的,心中也是一百个这般祈愿的!民女也相信,这一日在陛下的治下,定然举目可待!陛下圣明,民女岂敢相欺?再说了,以民女这点小心思如何能脱出陛下之慧眼——自然是真的,比珍珠还真!”
荣安再度大笑,抬起手笑指明思,“你这丫头——比珍珠还真……”连连笑着,又是颔首,又是摇首,神情极是开怀,“看在你今日让朕笑了这几场的份上,朕可以赦免你的父兄——”
明思面色顿时亮起,一双点漆眸子灿然若星,却未有即刻谢恩,只等荣安下文。
她心里明白,这样的赦免已是绝大的恩典,荣安定然要对臣子有个交待,也要有所后手。
果然,荣安一顿之后,面色一整,神情霎时肃然冷厉,“不过,朕也有言在先。若是他日他们再有不敬不安分之举。朕不仅会拿你试问,就连你纳兰府所有人在内,皆要株连问罪!你敢应否?”
明思轻轻吸了口气,面色沉静下来,小小的脸上显出几分庄重肃穆,将手中的棺材放回红木匣子中。将匣子移开,恭恭敬敬地叩首下去,“民女谢过陛下恩典!”
再直身起,望向荣安,沉声道,“陛下之言,民女必不敢忘。民女相信民女的父兄,民女应下了。”
荣安微微颔首,忽地转向左右两位柱国,“此事,两位可有异议?”
话声一落,只见那左柱国温多尔便含笑而起,“陛下圣明,臣附议。”
他心思内敛清明,心里极明白元帝这一问,不仅是问这纳兰氏父兄之事,还间接代表了那两制之议。出于感情,他当然也是支持两制的。但心里隐隐也觉此策不妥。尤其是此议历时两月都未能定下后,他心里已经猜到元帝只怕是另有他想。
今日这纳兰氏这般一说,他心中便明。再一看元帝形容,心下已若明镜。
故而元帝一问,他便率先陈明了立场。
只见荣安朝他噙笑颔了颔首,又看向右柱国,笑道,“右柱国可有要说的?”
刚察海一直在盯着明思身侧那红木匣子,此刻元帝一问,他站了起来,大咧咧道,“臣无异议。只要这些汉人莫要再造反闹事,那就都是咱大胡子民,过去的事儿,不提也可!”
第三百八十一章‘戛纳影帝’(二更奉上)
荣安“呵呵”一笑,点了点头,“好!既然都同意了,那朕也就不多说了。”又看了一眼刚察海,转首看向明思,笑意戏谑,“丫头,你这一套的礼可都献完了?若还有,就全拿出了吧。也省得大家伙儿伸着脖子瞧!”
这一说,众人便都笑了起来。
明思一滞,老老实实地摇首,“没了,刚好用完。”
这一说,众人又笑了起来。
无论心里作何想法,但如今何人还能看不出,这女子之言也是元帝的心思。何况,这女子之言,也并非无理。再者,明思模样讨喜,说话讨巧,这殿上的都是男子,西胡人生性又大多爽直。故而,经此一番,殿上大多臣子对这个大胆慧黠的汉人女子,还是生出了些好感的。
荣安也笑,“好了,你也跪了这么半天了,起来吧。”停住,看了一眼明思面前那摊东西,语意带笑,“那些个,你就自个儿收起来吧,朕就收了这份儿便是。”
说着,目光朝那红衣宫人手上一扫,笑意微微。
明思恭恭敬敬地又叩了下首,才缓缓站了起来,因跪得太久,动作稍显僵硬。她只忍住,面上一直微微带笑,缓缓起身后,便站定,微微垂眸,心里暗忖着自己是不是该主动告退。
但荣安方才说的是“起来”,并非“退下”,她也不确定荣安是否还有话说,便按下心思,打算观望片刻,若是与她无干,那便可伺机寻退。
此时的明思,全然沉浸在巨大的激动喜悦中,将自己最初上演的那幕却是忘了个干干净净。
可是她忘了,别人可没忘。
只见荣安笑意微微地看了她一眼,又笑吟吟地转首看向了荣烈。
明思一见荣安的动作神情。心中一霎时“激灵”!顿时反应过来,记忆一复苏,便暗道不好。却是不能出言,只能心悬起,用余光偷瞄荣烈神色。心中念佛,暗求这尘埃落定之时,千万别再出岔子。
荣安笑看荣烈,“老十七。你今日还未出过声?可有要说的?”
说话间,又看了明思一眼。
明思心中一颤,只觉眼角有些莫名抽筋。
荣烈长身而起,一身合体华美的绛紫色质孙服将他挺拔的身姿勾勒得极为俊雅贵气。俊美深邃的眉宇间,此刻只见沉静之色。
未有言语,他先深深地望了一眼明思,又倏地转首望定荣安,沉声道,“臣弟愿娶纳兰氏为妻,恳请皇兄恩准赐婚!”
明思在他望那一眼时。就蓦地心惊肉跳,还来不及思量。便听这一句,顿如石破天惊。
天雷啊!
未经大脑指令,在荣烈语声一落,她就脱口惊声,“不行!”话声一出口,周遭目光霎时电射而来,她才惊觉。顿口呐呐,生平头一回舌头打结,“民女……民女着实不配。”
被这妖孽这般一吓。纵然反应矫捷如她,一时间,也来不及寻到更合适的反应和说辞了。
实在是太惊吓了!
明思呐呐说了一句后,才调整表情,做出一副相应的自怜自伤的神情。
哀伤幽怜地看了荣烈一眼,垂了眸子,轻轻摇首,语声凄然决绝,“民女乃再蘸之身,如何能……不可,绝不可!”
面上一副表情,心里却是磨牙――不仅仅是磨牙,明思简直都想磨刀了!
好好的一出,眼看就要大功告成,又没连累到他,这家伙抽什么筋?
这个妖孽脑子进水了!塞马粪了!
实在未想到,也想不出荣烈这般惊骇行径的缘由,明思只能在心中将此刻所能想到的脏话都骂了一遍。
荣烈这一句求旨赐婚,惊到了不只明思一人,殿上群臣皆是惊异。
即便说是“胡汉一家”,但说归说,心中芥蒂如何能一下子就消了。
多年怨气,怎么着也不是说一声“胡汉一家”,就能如那放炮仗一般,炸响一声,就都没了。
多数人心中还是存着观望之念,此刻无异议,最大的缘由,还是因为看出了元帝有此念。
可荣烈这一句,却是让众人心中震惊不已――请旨赐婚,求娶为妻,这可是正妃的待遇啊!难不成这睿亲王要娶这个汉人和离之妇为正妃?
睿亲王是何等身份?这可是胡人中,那身份头一等尊贵,人才头一等风流的皇亲贵胄!即便是同陛下关系有些微妙,可只凭那品貌,想娶何家女子娶不到?
这边还未惊完,那头竟然又听那女子出言相拒,看那模样听那语气,还真是不愿,并非以退为进的作态――众人又惊异了!
有些摸不着头脑。
荣安将两人神色收入眼底,心下顿时兴味――看来,这两人间却还真是有些猫腻……看来,不大像这女子所说的两情缱绻,却倒像是两人有些私怨的模样。
方才那一刻,明思眼底那一闪而过的恼怒并未逃过他的双眼,再思及明思那有几分精怪的性格,他心中不禁开始重新猜测两人的关系。
心中思量,面上却不露,听明思说完后,他依旧带笑看向荣烈,语声稍稍犹疑,“老十七,你的意思是――”顿住,看了明思一眼,“依朕看,不若封个侧妃――”
明思一听,只觉头顶都快冒烟了!
赶紧“噗通”一声落跪,“陛下,民女身份卑微,本不该奢望。原先不过是妄想,如今民女已醒悟,此生愿侍奉双亲百年,再不做他想。恳请陛下成全!”
荣安还未做反应,只见荣烈忽地俯身拾起那虎皮软垫后,便大步朝明思走来。
到了跟前,伸手将明思一拉,手劲儿不重,可也不轻,刚好够力将明思拉起,当然,明思也不好同他较力。
待明思起了一半,他将那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