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这座山,远看美是美,却是通体冰雪,山高千仞。加之上面寸草不生,一上一下不知需用多久,还危险重重。谁没事会去甘冒如此大险,去验证那个虚无缥缈的传说呢。
荣烈自然是不信这个的。
他看了那么久,真的是在判断爬上那山的可能性。
却是与这个传说无干。这样的传说,他只觉讽刺。
女人?神女?为了一个凡尘男子?
他心中只觉讥诮。
女人是什么?
是这世上最虚荣,最自私,最丑陋的东西——皮囊美丑也罢,身份贵贱也罢,都一样。
相依相守,不过是彼此利益相连,一致对外罢了。
听得瓦格语声中的感概余意,荣烈唇边浮起了一抹淡淡笑意,讥讽之意隐隐,“你觉得真有人会去爬那山?”
听他这样说,瓦格一噎,也认真地看了看那通体晶莹的千仞雪山,他也算见闻广博了,的确没听见人说过有人上去过。
思虑片刻,他老老实实摇首道,“没有功夫,想爬那山,只怕是不易。”
荣烈偏首看他,“你会去爬么?”
瓦格滞了滞,摇首。
谁没事儿去爬那个,不是自个儿找虐么?
荣烈轻轻挑了挑眉,“所以啊,人总是自个儿骗自个儿。”说着,双手抱胸,支起一手摸了摸自己下颌,晶亮的琥珀双眸微微眯着,“你说,这人为何老是喜欢自个儿骗自个儿,还骗得挺开心的?”
若真是信,为何没人去爬过?可见其实连自己都不信,说起来却是诸多感概向往。
真正好笑。
瓦格噎住。
见他神情,荣烈意态慵懒地笑了笑,放下手,甩开步子,“走吧,该找地方宿营了。”
布罗和另外一个手下带了十几人走,沙鲁又带了六人走,如今这队伍也就剩下连他在内的六个人。
荣烈看着仅剩的几个手下,垂了垂眼睑,唇边笑意淡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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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下不计字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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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三十七章 人是物非(一更到!)
明思和帽儿回到灶房,帽儿将鸡汤和饭菜分别装在两个大海碗中,放上托盘。做好一切后,她看向明思。
将军虽是啥都不记得了,可每回小姐送的饭菜,他总是会吃光的。
明思垂了垂眸,上前端起托盘,转身出了灶房门。
到了靠南的那间房前,帽儿快一步过来,将房门推开。
简陋而整洁的房间内,只有一床一柜一桌子,并一把椅子。原本这是明思的房间,后来就让给了秋池了。
此刻,秋池便静静地躺在这张床上。
床头柜子上是一盏油灯,他的身上盖着白底紫藤图案的棉被,白纱布的帐子垂了一半下来,另一半用一根木钩勾起挂在帐竿上。
听得声响,他睁开了眼,朝这边一看,便挣扎着要坐起,可因内伤不轻,一动,面色便有些发白拧眉。
帽儿赶紧过去将他搀扶起来,顺手拿了枕头给他垫好。
他坐稳之后,朝帽儿露出一抹笑意,“多谢。”
帽儿眨了眨眼,还是有些不习惯这个自醒来后对她突然变得很客气礼貌的将军,笑了笑,退开一步站好。
秋池的目光在帽儿的腿上轻轻一落,然后转开,看向明思,“四儿姑娘。”
明思轻轻颔首,端着托盘走过去,帽儿又上前将油灯拿开放到桌子上。
明思将托盘放下,把饭菜和汤都拿出来,把汤摆到他面前,“先喝汤吧,容易吸收些。”
秋池点了点头,看了明思一眼,接过了明思递过的汤匙,开始喝汤。汤喝完之后,明思将汤碗收了,又将装饭菜的大海碗移过去。碗里只有一些和腊肉一起炒的土豆白菜。这样的冬季,也惟有这两样蔬菜可吃。还是明思上山前就储备好的。
秋池吃法素来利落,如今虽是受了伤,吃饭的速度还是保持了干脆的风格。
不多时,一大海碗饭就吃完了。
帽儿嘻嘻一笑,从桌上的粗瓷茶壶里倒了一盅茶出来,递给秋池,“喝盏茶。”
秋池接过喝了。又道了一声,“多谢。”
帽儿梗了梗,着实不习惯,接回茶盏,看了明思一眼,又好奇地看向秋池,“你现在想啥没?”
秋池愣了愣,随即茫然地看着帽儿,摇了摇头。
帽儿心里叹了口气,看着秋池这般模样。忽生同情。
这山里虽是消息不算通便,但小姐也会定期到村子里去打听那些下山的人。他们带回的消息不算详细。可北府军覆灭,苍郡被占,大胡国建国,这样的消息,他们还是听闻了的。
她们二人之所以选择在这儿大雪山落脚,其原因有三。其中之一,便是小姐心里忧心蓝彩。此处离苍郡近。而且属于几不管地带,藏身和打听消息相对而言比较方便。
自一年多前,她离开大京和小姐汇合后。蓝彩便跟着包不同去了苍郡。
战事一起,小姐除了担心四老爷四夫人之外,最放心不下的就是大京的五少爷和苍郡的蓝彩了。
四老爷四夫人那里,小姐在刚有所怀疑时,就去了信,让他们去元国暂避。
可五少爷那边,小姐一是不敢确定自己的猜疑,二是怕给纳兰侯府惹麻烦,故而不能通信。
这一年多,她跟着小姐自西向东走遍了大汉版图上的大半个郡县,最后见战事已经无力回天,小姐便带着她来了这大雪山。
一为避战祸,二为采那七叶花,三却是为了方便打探苍郡的消息。
三个月过去,蓝彩的消息没打听到,却在半个月前将伤重昏阙的将军给拣了回来。
更让帽儿意外的是,六天前将军醒来的时候,居然看了她们半天,最后却问她们是谁……
问她们也就罢了,他竟然连自己是谁也不知道了。
将军竟然得了失魂症……
帽儿很是同情,不过转瞬,她也暗自叹气。
失魂了也好,如今大汉没了,北府军也没了,他不知道自己反倒还好些。
看秋池迷茫的样子,帽儿心中顿生怜悯,偏首望着明思,“小姐,将――”一顿,想起明思叮嘱过,赶紧改口,“他什么都不记得了,我们以后怎么叫他?是不是该取个名字?”
秋池也看向明思。
明思看了秋池一眼,垂了垂眸,“你看着取个吧,叫着顺口就行。”
帽儿接受这么大的任务,有些兴奋,很是认真的想了想,“要不就叫牛哥吧――”
秋池神情一噎,明思嘴角也不禁抽了抽,“还是换个吧。”
帽儿蹙起眉头,觉得这名字挺顺口的,以她肚中的墨水还真想不出啥更合适的,呐呐道,“小姐,这山里人不都这哥那哥的叫么?”又看了秋池那剑眉星目悬胆鼻的俊朗面容一眼,也觉得好像有些不大相配,遂挠了挠首,“小姐,还是别让我取了,你知道我笨得很。”
明思抿唇笑了笑,看了秋池一眼,淡淡道,“那就叫帅哥吧。”
“帅哥?”帽儿仔细砸吧着,眸光一亮,“好啊,是大帅的帅吧,这个合适――叫着响亮!”
明思嘴角颤了颤,无奈一笑,又平静表情看向秋池,“你好生歇着吧,我们姐妹就不打扰了。”
言毕,便将碗收起,托盘拿起,转身出去了。
帽儿冲秋池嘻嘻一笑,“帅哥,好生休息,晚些再给你送药过来!”
秋池掀起唇角,也露出一个淡淡笑意,轻轻颔首。
帽儿抿唇一笑,转身出去,将门带上。
看着帽儿微跛的身影消失在门前,秋池脸上的笑意缓缓敛起,整个人瞬间沉寂下来。
看着那紧闭的粗陋原木房门,他的眼底忽地浮起一抹苍凉深切的悲凉。
看了良久,天色渐黑,屋内光线也开始模糊不清,他才轻轻地闭上了眼,仰首靠在床头,一动再不动。
明思和帽儿回到灶房。简单的用鸡汤泡了饭,各自用了一碗便放下。
帽儿站起来收碗,收到灶台上,又取了茶叶筒子,打开一看,心里叹了口气。取了一撮出来,用尾火灶上的开水给明思沏了一盏白毫银针茶端过来,笑眯眯地。“小姐,喝盏茶。”
明思笑着看了她一眼,将暖暖地茶盏捧在掌心,“你也泡一杯,坐下吧,就几个碗,什么时候洗都使得。”
帽儿嘻嘻一笑,点了点头,转身替自己泡了一杯,却是用的粗茶。
明思看了看。笑着摇首,“这么省做什么?那银毫茶没了就没了。我又不是不喝那茶就不能过日子。”
帽儿在桌边坐下,看了周遭简陋的环境一眼,低声道,“如今这里,也就只那茶还……”
小姐自小哪里过过这样的苦日子,甚至,还要自己去挖陷阱。抓野味――明思轻声一笑,看着她满脸替自己委屈的模样,心中却是失笑。“傻丫头,你说错了。如今这日子,我真不觉得苦。相反,我还觉得很有意思。”
帽儿满脸不解。
明思微笑,眸光柔和的看着,“我这一生,从未过过这样的日子。可是,正因为没过过,才觉得有意思。人一辈子,总该多经历一些。什么样的日子都经过,都能过,这样的人生才有意思。”说着又一笑,“你不知道我每回去看那些陷坑的路上,心里都在想,今日会不会有收获?会有什么样的收获?看到了陷坑里有猎物,心里便会特别开心。那种感觉,是我从来没有体会过的。帽儿,不要替我操心,我真的不觉得难过。甚至,同姚嫂子吵架,我也觉得特别痛快,开心。”
明思看着帽儿,萎黄的肤色上是一双黑亮晶透的眼,此际,正湛然生辉,神彩熠熠。
帽儿似乎有些明白了。
确定明思真的没有觉得委屈的感觉,帽儿心里松了口气。她本是极简单的性子,明思这么一说,她心里大石也就放下了。嘻嘻笑着端起茶盏大大喝了一口,认真点头道,“我也觉得这茶挺好喝,小姐就别操心我了。让我喝那好茶,也是牛吃花。”
她听明思说过“牛嚼牡丹”,却记不真切,只记得是一种花,便随口说了。
明思忍笑,摇首宠溺,“傻丫头。”
遂不再多言,只捧了茶盏,看着青碧茶汤中的根根悬针,陷入了沉思。
帽儿瞅着她的神情,便知她在想心事,也不打扰,只学着明思也捧了那茶盏,暖着手慢慢喝着。
天色慢慢暗了下来,并不宽敞的灶间里,灶台上的余火红光从灶口透出,随之而出的还有阵阵暖意。
屋内光线渐渐黯淡影绰,只那灶口的红光,让这不大的空间呈现出一种温暖静谧的宁静祥和。
看着明思茶盏中的水差不多了,帽儿起身为明思续水。
明思将续过水的茶盏重新捧起,依旧静静不语。
帽儿看了她一眼,坐下,终于忍不住低声道,“小姐,你说究竟是怎么回事啊?咱们不是给将军和蓝彩都去了信么?怎么这仗一下子就被打垮了?”
这个问题一直都在她心头萦绕,自秋池来后,就更是心急想问个究竟,偏生秋池昏迷了几天,好不容易醒了,却啥都不记得了。
帽儿真真是心焦。
第三百三十八章 雪夜烈酒(二更)
明思半垂着眼帘,沉默了许久,才轻声道,“如今,我只担心蓝彩……”
眼下的消息并不好,北府军最后的兵力在千丈坳被围攻而灭。秋池虽逃出来了,可身边一人都无。依包不同对秋池忠心的程度,若是无大恙,这种情形下,定该是随侍左右的……
而蓝彩……这个丫头却是个外柔内刚的性子……
这几日,明思一想到这个问题,心里就会隐隐发慌。
垂下眼睑,她在心里默默念道,蓝彩啊蓝彩,你可要好好的……
吸了一口气,抬起眼眸,明思放下茶盏,起身一笑,“我先回房了。”
帽儿也知此刻又到了明思每日雷打不动的锻炼时间,也按捺住心情,颔首起身,“那我洗碗,稍后给将——帅哥送药过去。”
明思笑着点了点头,走回了她和帽儿的房间。
这院子一共也就两间卧房,一间给了秋池,她便和帽儿同住。
回到房间,她脱下棉袄棉裙,换了一身轻便些的衣服,便开始压腿热身。
从她离开大京时就想好了,暂时不选择定居,而是选择从西部开始,随性而走。过程中,她仔细研究了四夫人给她的册子上那“归女丸”的配方后,便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