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多订货的,若照往年的价格,只怕这冬还未越过,他们便无炭可卖了。因而现在便抬了价,每日压着卖。”顿了顿,又叹气,“我这几日将大京周边的炭窑都跑了一遍,家家皆是如此。还有些我头次去要价六十文,等我再去时,竟还涨了三文。”
蓝彩道,“照这般看,只怕你愈等价格便会愈是贵。何不早早买了,还可多买一些。行情如此,秋将军想必也不会责怪于你。”
包不同却是摇首,“我不是怕将军怪责——而是买少了炭,弟兄们便会受冻。这炭量本是扣着的,便是少一筐都会有弟兄捱冷。苍郡本就苦寒,我看今年这等天气只怕比往年还要冷上几分。不行,我定要好好想想才是——”垂首走了几步,“一定有法子的——”
还有话他却不方便对蓝彩道明。
那就是如今越冬的炭火是交给他办了,但往年此刻同时交给他办的还有购置越冬棉衣军被的差事——今年将军还未提。
所以这炭火就更加紧要了。
蓝彩这才抬首仔细看了他一眼。
浓眉大眼,身材高大,肤色有些黑。小姐说他乃是个性爽直之人,如今听他这一番话,也的确应了小姐的那句评语。
蓝彩微微生出些好感。
沉吟片刻,心里有了主意,没有再出声打扰,蓝彩转身离开。
回到静湪院,蓝彩把事情细细的说了,末了,“小姐,你看此事可有法子?”
明思低头思索一会儿,“也不是没有法子——”
帽儿一直在听着,此刻惊喜道,“小姐是什么法子?”
明思笑了笑,“我也不知管用不管用。”稍停了一下,“炭窑之所以不肯卖炭,并非是烧不过来,而是存的原料不够。如今天气冷了,雇人进山也不容易。再说如今才刚入冬,炭窑商家也不知今年这往后究竟会如何。若是备多了木材,这后面天气又不冷,他们自然也担心积压。倘若能自己备了木材,多找几家炭窑去商谈加工费,这样成本兴许就低了。”
蓝彩霎时眼中一亮,帽儿已是满脸钦佩。
明思又笑,“这法子需要有就近的人手。就看他们能不能有足够的人手,且不能太远抽调。不过他们买的炭量大,想必是备了人手押送的。你去问问他,若是有的话,不妨自己到附近山中伐木,即便是要用些食宿费用,但应该算下来会节省不少。”
蓝彩抿唇一笑,“我去同他说说。”
明思点点头,又叫住正当转身的蓝彩,“不必说是我的主意,他若问,你便随意找个话便是。”
蓝彩望了明思一眼,只见明思唇边笑意恬淡,遂心里叹了口气,颔首而去。
到了闻雅院,包不同还是那副蹙眉的愁容,却没有转圈子,只望着远方的天际发呆。
见蓝彩到来,不觉一愣,回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房门,“蓝彩姑娘不用替我收拾屋子了,今日我已收整过了。”
蓝彩淡淡一笑,将明思所言复述了一遍。
随着蓝彩的话声,包不同眸光渐渐闪亮,面上也露出惊喜之色。
待蓝彩一说完,他快步走到蓝草跟前,本欲伸手去握蓝彩。
忽又发现不对,讪讪收回,面上却是喜出望外,“太好了!此番征收的新兵便有五百人留在麻面坡,正是等买了炭负责押运的——”说了这句,转身便急急朝外走,“多谢蓝彩姑娘,等在下办完了差事再来好生感谢。”
话声还飘在院子里,人已经大步流星的离开不见。
蓝彩摇首一笑,去将他的房门拉来合拢后,也转身离开了。
~~~~~~~~~~~~~~~~~~~~~~~~~~~~~分割线报道~~~~~~~~~~~~~~~~~~~~~~~~~~~~~~~~~十四日后,苍郡将军府。
秋池将书信慢慢折好放起,面上露出一丝笑意。
敲门声响起,紧接着是秋夫人柔和的声音,“池儿。”
他赶紧起身到门前,打开,“娘。”
秋夫人望着他面上的笑意,含笑道,“今日池儿心情甚好,可是有什么喜事?”
秋池让开,待秋夫人带着丫鬟入内,他笑着回道,“也并非什么大喜事,只是包不同办了一件好差事——他如今也知道变通了。”
秋夫人“哦”了一声,面有惊奇。
秋池遂笑着把话说了一遍,末了,“今年还是三万两银子,买完了炭,竟还能剩下一半。只不过会稍迟些,却是无妨。”
秋夫人颔首笑道,“这也算得是件喜事的。银子且不说,这属下长了能干,却是最要紧的。”
秋池噙笑点头,“娘说得是。”
母子二人在茶床坐下,丫鬟奉了茶上来。
秋夫人望着儿子,欣慰一笑,“如今你也成了家了,娘心里也高兴。他日待你有了后,娘也有面目去见你祖父和爹了。”
秋池面色微有不自然。
自他前两日到了苍郡,秋夫人便不时提起这个话头。
他一直避轻就重,加之回来后公事繁忙,这两日也是不得空。
今日秋夫人到来,只怕还是想问些话……
果然,秋夫人看着他,“不知我那儿媳脾性如何?”
既是免不过,那就只能好生应对了。
他道,“依儿子看还是好的。”
秋夫人垂眸想了想,复抬起,“你怎不将她一起带回苍郡?”
秋池道,“如今天冷,苍郡又是北地,她是南方长大的,过来怕是不惯。”
秋夫人轻轻地“哦”了一声,“南方?纳兰府不是在大京么?怎又是南方长大的?”
秋池道,“四老爷一直在边郡为官,九年前才回京的。”
秋夫人看了一眼秋池,笑道,“池儿怎想起向纳兰府提亲了?先前你来信也未说清,娘还以为你求娶的是大房三房的小姐呢。”
秋池含糊道,“反正迟早也要娶亲,儿子听纳兰笙说他这妹妹性子极好,便上门提亲了。”
秋夫人点点头,“也好。性子好,知书达礼这才重要。身份便是低一些也无甚。你常年事务繁忙,若是娶个不肯安分守己的,那才——”没有说下去,笑了笑,“她家可有嫡亲的兄弟姐妹?”
秋池摇首,“她父母只得她一个。”
秋夫人微微一怔,眼底异色闪过,“只得她一个?”
秋池颔首。
秋夫人垂了垂目,端起了茶盏,轻轻饮了一口,笑看秋池,“我那儿媳身子如何?娘听说南方的女子身形都娇小的很。”
秋夫人的这一问,秋池蓦地想起新房那夜,那女子起身时的身形婀娜,盈盈一握的纤腰……
回神过来,不觉一怔。
顿时不自在,都过了这许久,自己怎么还那般印象清晰?
秋夫人望着秋池怔忪的模样,心里一动——看儿子这般模样还真是将那纳兰六小姐疼得紧了。
秋池回神过来,才见母亲探究的目光。
遂将心底的那份尴尬按下,含糊道,“她中等个子。不算高,也不算矮。”
身形看着虽娇柔,却似乎是有些玲珑有致的。
那夜也不过惊鸿一瞥,非礼勿视——自己又如何能细看。
第一百四十章惟愿安好
西胡王都皇宫,御书房。
已经继位三年的西胡新皇荣安正在查看密报。
刚刚年过四旬的他身形高大,五官甚为刚毅,目光炯炯有神。
看过字条上的内容,他放下手中小纸条,唇边露出一抹嘲讽笑意。
望着锦幔的方向,他抬首抬声,“传路统领。”
锦幔后的宫人恭敬地应了一声,领命出去。
不多时,脚步声传来。
一个身形挺拔的黑衣男子走了进来,到了书案前,单腿跪倒,语声干净利落,“参见陛下。”
荣安含笑随意的抬了抬手,“不在殿前,不必拘谨。起来吧,夜白。”
语气甚为轻松熟稔。
“谢陛下。”那男子起身抬首,只见白皙的面容神情沉稳,狭长的单睑斜上,眸光却是淡然干净。丝毫不为荣安语气中的那份荣宠而自傲。
这个男子正是以前大汉皇宫中的太子近侍路十三,也是如今西胡新皇的禁宫侍卫统领路夜白。
荣安心里暗暗地点了点头,面带笑意的抬手一指方才放下的那张纸条,“刚收到的消息,你看看。”
路夜白上前两步拿起字条看了起来。
荣安朝椅背上一靠,唇边又带出那抹讥讽的笑意,“这个鲁王倒是狡猾。说什么他如今为建熙所掣肘,让我们体谅一二——你看看,传过来的尽是些无用的消息。”
路夜白没有听见荣安的声音,他有些呆愣地看着字条上鲁王写的第三条消息——“北将军府秋池上月二十二日已同纳兰侯府六小姐完婚。”
是鲁王写错了吗?
她不是该离开大京才对——怎会嫁给了秋池?
若是她真的嫁给秋池,那日后……
“夜白,你怎么看?”荣安的声音响起。
他一怔,将目光从字条上艰难地移开,按捺住心中翻腾的情绪,“陛下想如何?”
荣安淡然一笑,长身而起,负手走了几步,“这鲁王老奸巨猾,如今我们虽拿着他的把柄,只怕他未必甘心为我们所用,不过是敷衍应对罢了。我看他是不见棺材不掉泪——还得给他加把火才是。你同他有过接触,你看有没有什么法子?”
路夜白摇摇首,“此人老谋深算且为人心狠手辣,如今形势且不明,他当是不会那般顺当的从了我们。陛下且等等。属下在大汉时,大汉太子已有整顿吏治之心。其中收集的罪证便有鲁王姻亲襄王府,襄王府同鲁王府同气连枝,若要清算襄王府,鲁王府定然也会受其牵连。到那时,他自然会心惊,不必陛下使力,他也会择木而栖的。”
荣安凝神听着,不时颔首,“那你可知大汉太子何时会动手?可与咱们的计划相合?”
路夜白微微思索,“他并未明言过,但依属下看应是快了,大约大婚授符之后便会动手,最多不过半年内。”
荣安闻言正合心意,随即大笑,“好!”
路夜白唇边一丝淡笑,却未达眼底,将字条放回案上,退后一步垂手直立,并无多言。
只听荣安笑道,“司马陵那黄口小儿竟然想整顿吏治,简直是不自量力!如今的大汉不过是垂死臭鱼一条——若是他不动手兴许还能苟延残喘几天,只要他动手……”
话声顿住,只余冷笑连连。
路夜白垂眸不语,静静而立。
平静的面容下却是五味繁杂,似酸似痛。
自归来后,虽竭力忘却,可每到深夜人静,那夕阳下的舞姿,那溪边的笑靥便纷至沓来。
还有百花楼那夜,肌肤相贴的那抹滑腻温暖,沁入鼻翼的女儿幽香,烛火摇曳中的柔媚娇羞……
全是他想忘却最后却不舍忘却的记忆。
此生已无可恋,他最后还是将这所有的一切深深地藏入了心底最深那处。
别无所求,惟愿她安好。
可是为何会这样?难道是什么事?
以她的心性断不会轻易改变主意,她筹谋了那般久,怎会突然嫁人……
荣安笑了数声,抬眼看了路夜白一眼,见他还是如同往日那般沉静淡漠,心里微微生出一丝歉意。
虽然除了自己并无他人知晓他的经历,自他回来后,自己也升了他做禁卫统领。
当初虽是他自愿,但也不乏自己推波助澜。此子性格虽极为坚韧,可作为一个男人……
莫非?
望着路夜白,他眸光微闪,面上笑容却带了几分关怀,“夜白,你归来数月,可有不习惯之处?”
路夜白一抬首,见皇帝如此神色,心里便是了然。
西胡新皇雄才大略,见识不凡,唯疑心甚重。
这般神情应是对自己生出了何种猜想。
他赶紧凝神,恭声道,“属下蒙陛下隆恩,此番归来处处照拂,何来不惯?有劳陛下关心,属下一切甚好。只是此番未能取得龙符,属下愧对陛下。”
听他语中真挚,荣安颔首而笑,踱步他身前,拍拍他的肩头,“夜白无须烦扰,龙符虽未取得,但你此番带回的这些大汉官员的罪证却比那龙符更有用处。朕甚喜。朕答应你,他日挥兵南下,定将那黔州一干贪官交于你,要杀要剐皆随你所愿。”
路夜白微微顿首,“多谢陛下。”
荣安满意一笑,转身走到案前,忽地转首,“这几日睿王在做什么?”
路夜白一愣,随即明了,恭声道,“睿王这几日都在府中抚琴写字,听说前日请了一个大汉的戏班在府中唱戏。太子殿下也去了。后来,戏班那旦角被睿王买了下来纳入了府中。”
荣安“哦”了一声,面上似笑非笑,“那左柱国府呢?可有动静?”
别人听不明白,路夜白却是知晓皇帝问的乃是左柱国的掌上明珠温娜儿。
西胡不同于大汉。
西胡最早乃是三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