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过去了,我们不谈好吗?”现在的她学会不执着,她知道母亲在上帝的羽翼下,过着无争无忧的生活。
“对你而言……真的都过去了?”
“是,过去了。”她口气笃定,就是这个放下,拯救了自己的灵魂,生死关前走一回,看破看开,才晓得自己曾经多么狭隘。
“不再恨静雰阿姨和侑亭?”
“恨她们,只会让我的心不平静,我喜欢现在的自己,不愿意让过多的情绪干扰我的生活。”
“你住在哪里?”毅达问。
侑萱想了想,想到厉平,那个早上还说要骗她几个承诺用用的男人,为了他,她不想泄露住处,如果,她的家真是解决他寂寞的好处所。
“我领养了两个小孩子,一家人过得很幸福。”他听懂女儿的话。她并不想泄露自己的住址,是怕被打扰,还是尚未做好面对家人的心理准备?都不重要,他再也不强迫她了,只要她过得开心就好。“领养小孩?你自己都还是孩子。”
“只要懂得付出爱,不管是大人小孩,都有能力关心别人,照顾别人。有机会的话,我会带小记和小录去看爸爸。”
她后面那一句感动了他,“你还愿意和我继续联络?”
“为什么不?你是我爸爸啊。”只要背着厉平就好,她还不想从顾筱优变回方侑萱。
“很好,别忘了给我电话。”
“好。”
“至于侑亭,我代替她,谢谢你也……对不起。”
“她没对不起我什么。”
“她的任性让你和厉平分手,知道是她用死威胁厉平结婚的吗?唉,你怎么可能知道,我们为了宠侑亭,居然都当了帮凶,如了侑亭的愿,却折了厉平的心,我们是对很自私的父母亲。不过厉平那孩子也很执拗,新婚当晚他就搬了出去,这些年,他不断和侑亭沟通,不断告诉她,他爱你,就算你已经消失在这个地球,他也会继续爱你,这么决绝的话,侑亭还是听不懂,以为缠着,闹着,厉平就会二度妥协,到时,他们就会成为真正的夫妻。这让我想起我和你母亲,如果那年我不娶馨仪,如果那年我们不成为真正的夫妻,如果不是我的摇摆态度给了馨仪一线希冀,说不定,就不会有后来这些悲剧,所以,厉平的坚持是对的,只是苦了你们。”
第10章(2)
侑萱轻摇头,也许生命里真的有太多的注定,所以让她和厉平再度遇见,让他们以朋友身份成为知己,成为家人。
“事情还没有走到底,谁都不知道结局,也许……也许厉平会回心转意,再看看吧,人生事,很难说定。”
“我想,不会。”毅达拧了眉头,他又不称职了,没有父亲会像他这样,不看好女儿的婚姻,“侑萱……”
“什么事?”
“如果有机会,和厉平复合吧。”这个机会,他来给,终究要拨乱反正,把错的人硬拼在一起,只会创造出更多的悲剧。
侑萱不语,机会从来都不是掌握在她手里。
“如果你不介意的话,回去看看静雰阿姨,她对你感到很抱歉,她中风了,右半边身子不能动,她常说这是她的报应,老天在惩罚她为自己抢夺别人的丈夫,惩罚她为女儿抢走别人的男友。”
“请帮我转告静雰阿姨,人类在爱情面前太渺小,很多事,不是你我可以作主的,我不怨她,那些年,年纪太小,不懂得体恤她的善待,我很抱歉。”
她终于喊静雰阿姨了。如果静雰听见,一定很开心,“侑萱,你真的长大了。”
“人总是要长大的。”
毅达甚感欣慰地点点头,笑道:“侑萱,如果你还有意思回到舞台 上,告诉爸爸,这几年,爸爸捐助了几个舞团,他们会欢迎你加入的。”
微微的感动扬上,她都不跳舞了,他还在帮她的未来铺路?抿了唇,眼底浮上雾气,她点点头说:“谢谢爸,可惜我不能跳舞了。”
“为什么?”
她想了一会儿,掀开盖住自己双腿的棉被,那个义肢,一目了然。所以……
“怎么会这样,你碰到什么事了?”他激动,抓住她的双肩问。
“骨癌,和妈妈一样的病。”
“这是你躲起来的另一个原因?”心被猛地捏紧,抽痛阵阵,痛得他难喘息。
这五年,他的女儿到底碰到多少事情,而她最辛苦的时候,他……不闻不问……
“或许吧,我很骄傲的。”
“笨女儿,我还以为你功课那么好,头脑那么棒,这种时候,你就该大声喊出来,让所有的人围在你身旁,照顾你,保护你……”毅达越说越激动。
侑萱忍不住握住父亲的手,轻笑着说:“爸,不怕了,我现在身上已经没有癌细胞,医生说,撑过五年不复发,我就打赢这一仗,我会好好的,为了妈妈 ,我必须好好的。”
“对,你必须好好的,不管是为了馨仪还是为了我,你都得好好的。”他紧紧回握女儿的手,十八年了,从她六岁过后,他们父女再没有这样亲近过。
“我会。”她郑重点头。
这天,她和父亲聊了很久,直到侑亭从手术室推出来。
接下来的日子,她时常代行动不便的静雰到医院照顾侑亭,和她说话,看着她,侑萱心底涌起同情,现在的侑亭和当年的妈妈一样可怜,她无法恨她。
于是,她告诉侑亭关于自己亲生妈妈的故事,她说为了帮母亲抢回父亲,她痛恨舞蹈,却一路在舞蹈界发光发亮,她说母亲的泪水,母亲的悲,说了母亲的爱情,说她的死。
她没有劝说侑亭的意思,只是单纯地述说着一个陈年旧事,说着说着,两个姐妹同时流下泪水,为人类的渺小,为已经爱上却无法找到退路的哀伤。
厉平回来后,他到医院探视侑亭,意外地,两人在病房内相遇了,所有想瞒的事全被揭开,他没有表现出太大的意外,聪慧的侑萱猜出,他早就知道方侑萱就是顾筱优,不说破,只是为了用一种她不排斥的方式,成为她的朋友。
他很固执的,他想做的事就会做到,不管用任何手段方法,所以,不管是顾筱优或方侑萱,他都会在她们身上拿到他要的爱情。
更让人意外的是,他只是单纯的关心探望,却拿到一分梦寐以求的离婚协议书,在他从美国回来的第二个星期天,他成了自由身。
***
侑萱的画展开始了,报纸上连连强打两个星期的广告。
画展开幕那天,电子龙头老大方毅达送的花篮从里头一路排到大马路,一百对花篮,够吓人吧,他对侑萱说:“女儿,我要把过去来不及送给你的花束,全部补齐。”
他发动全公司员工放半天假,到画展捧场,他动用关系,请了一些有头有脸的政商名流去参观画展,那些每年在公司办尾牙时上台表演的演艺人员也通通到齐。
于是一个该摆在文艺版的画展登上演艺版,再然后,眼尖的媒体记者发现画画的顾筱优就是当年的舞台精灵方侑萱,这下子,谋杀的底片更是不计其数。
有电视要求专访,有出版社要将她抗癌,重新出发的心情故事制成励志书,她的义肢不但没引来人们的怜悯,相反的,得到人们的崇敬。
侑萱成功了,还没洽谈的欧美市场先打了电话过来,让她那个市侩的经纪人笑得阖不拢嘴。
侑萱和厉平手牵手站在一幅大型的画作前,那是个典雅女孩,很有中国味,她在笑,穿着蓝色的病人服,手里拿着一大把玫瑰,她叫做顾筱优,真正的顾筱优,一个已经离开人间五年的女孩,她死去那年,才十七岁。
“玫瑰花是一个小男生送的,他是筱优的国中同学,那天,她连睡觉都舍不得放下那束花,她告诉我,她要像手中那束玫瑰,就算只能活几天,也要活得精彩万分。”
“她是个坚强的女孩。”
“对。我对她说过同样的话,她告诉我,再坚强的人都会受伤,而受了伤,一定要记得坚强,所以……我告诉自己,我不倒,我要站得稳稳的,要像玫瑰花活得那样精彩,刚装上义肢时,很痛,我摔了又走,走了又摔,我走出病房,勇敢迎向别人的异样眼光,没有一只脚又怎样,我还有性命,我要帮来不及活下去的筱优坚强活着。”
厉平向前一步,脸上满是感激,“谢谢你,顾筱优。”谢谢她将他的侑萱变得勇敢坚强,变得宽容大度,变得开朗大方,变得不再把冷漠面具时刻戴在脸上。
他,心存感恩。
“她是个很棒的女生。”
“我同意。她是个在充满爱的环境中长大的女孩,在这种环境下长大的女生,不懂得抱怨,只学会感恩。”
“在生命最后一刻,疼痛折磨她残破的身子时,她还在唱歌,她唱爱是恒久忍耐又有恩慈,爱是不嫉妒……我才晓得,原来爱是这种模样,只要恒久忍耐不嫉妒,就能自由自在爱着。所以,我爱,不管对方知不知道,我的爱仍然存在。”
厉平握紧她的手,轻语:“爱是不害怕,不管未来多少险阴,都能乐观以对,爱是勇往直前,明知道爱了会痛,仍然不肯在原地停留,爱是两个人手牵手,心连心,不让嫌隙误会有机会占领。侑萱,我爱你,不管你在害怕什么,我都会耐心等你不害怕,等你愿意回应我的爱情,所以,不急。”
侑萱低下头,他知道她的害怕?
深吸气,“给我一点时间吧。”
“好,我说过,不急,我会一直陪你。”
侑亭走到他们身边,静静看着两人,叹气问:“厉平哥,这么多年过去,姐已经不再是以前的方侑萱,你凭什么认定,她还是你缺的那个角角?”
“我当然确定,因为,她是从我身上挖去,她回来,我的心就完整了。”
她看着两人,点点头,说:“也许我也该积极一点,去寻找我那个正确的圈圈。”
侑萱的经纪人从门口走进来,他在看见侑亭时跨大步,从人群中挤来,一个不小心,撞上刚要离开的侑亭,他看她一眼,侑亭笑着自问:他会是我要的圈圈?
尾声
客厅里,小记穿着一身粉蓝色礼服跳上跳下,兴奋不已,小录则是在穿衣镜前梳头发,那头短毛他已经梳了将近二十分钟。
侑萱房里,厉平已穿好西装,他坐在床沿静静看着侑萱梳头,衣柜旁挂着一袭纯白婚纱,没有长长的曳地裙摆,没有重重的晶钻珠饰,那是他特别订制的,为了不让她的腿太辛苦。
他什么事都替她想到,她害怕回医院看报告,他就不断催促检验部,自己看过后,提早打电话告诉她,她又赢了一仗,她心疼葵花爷爷,他就经常邀爷爷到家里晚餐泡茶……他为她做无数的事,不要她的感恩,只要她爱他。
终于,他的爱赢过她的不安全感,于是今天,他们要结婚了。
从镜子里,侑萱发现他若有所思的眼光,转身问:“在想什么?”
“想我应不应该锦上添花。”
“要送我花,欢迎欢迎。”
“我想送你比花更好的东西。”他拉过她,将她拉到自己身旁,环住她的身子,让她靠在自己肩上。
“礼物的好坏应该由收礼者来评定吧。说吧,我很好奇。”
“小录在放暑假。”
厉平抓起她的左手,把五根手指拉开,然后把自己的一根根插到当中,十指交握,这叫同心扣,十指连心,十指连情,扣上手指头,扣上心,从此同心同力,为了两人的幸福而努力。
“我知道。全台湾的小孩都在放暑假。”侑萱把右手叠在他的手背上,她喜欢他掌心的温度,那是一双救人命的手,也挽救了她的寂寞。
“小记的家教老师说她可以抽出一个月给我们。”
“为什么要抽出一个月给我们?家教耶,算钟点的,就算你娶到亿成富翁,也不可以这和样恣意挥霍。”
她一路说一路咯咯笑着,因为他的吻在她的脖子耳际游移,她笑,是因为很痒,也是因为她尚未上妆……
“她说其实捷克、匈牙利都不错,如果到了那里,应该顺便去维也纳,那是音乐之都,对小记很有帮助。”他知道新娘带着吻痕上礼堂不好看,但偶尔严谨自律的医生也想要放纵自己。
“你想送小记、小录出国?”她问过了,蜜月旅行行不通,他手上的刀多得不得了,为了可怜的病患,医生没有休假的权利。
厉平的吻来到她的脸颊,他好闻的味道进入她的气息间。
“对,念国中以后小录就不能这么逍遥了,尤其那个小子还想要念医学院。”
侑萱失笑,这小子天真,不晓得念医学院有多辛苦,不是人人都像他的厉平哥哥家学渊源。
她攀上他的脖子,轻轻地回应他的吻,她喜欢与他接近,喜欢自己是他的一部分,他的吻渐渐下滑,在她胸口制造出一波波高潮迭起。
“也好,有老师陪他们去,我比较放心。”她放松身子往后躺。
“你不想去吗?糟糕,我买了五张机票。”
他突然坐起身,她胸口一阵微凉,这才发现春光外露,两个人的衣服已经躺在地板上相依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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