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皇室的婚姻,兰心早已有所领悟,此时除了无奈一笑,也别无他想。左右看了看,却不见晋王慕容馥与大王慕容枫,转念一想,这才明白为何时辰已过,戏却还未开锣。
正想着,人群却有了一阵骚动,转头,原是两个主角并肩到了。一身杏黄衣袍的慕容枫,俊容沉峻,浑身上下散发着一种君临天下的王者之气,让人不敢轻易靠近。反观依旧一身月白衣袍的慕容馥,脸上始终漾着令人目眩的笑容,潇洒而不失温柔的模样,看久了竟会让人沉迷。
这是兰心第一次正视慕容馥。曾见过他洒脱的背影,是以俊逸的容貌已在她的预想之中,但是他的年轻雅致却让她惊讶。按理说,他是大王的弟弟,虽小不了几岁,但好歹亦是兄弟,但如今站在大王身侧,反倒更像是他年纪相仿的兄长,毫无一丝见拙之态。
二人一前一后走到太后跟前请安,又听着太后与他们介绍来客,那厢依礼拜见过之后,方才各自落了座。魏王慕容枫坐在了太后身侧,与三个千金小姐挨近,晋王慕容馥则伴随莲妃,坐在了那位粉衣姑娘身边。 txt小说上传分享
游园惊梦
太后轻抬手示意,戏幕正式拉开,兰心只听了个开头,便知是以往在家时动不动就会听的“柳园惊梦”,这戏她与娘亲皆不喜欢,觉得太悲,偏巧大娘喜欢,她们亦无可奈何,却没想进了宫,这恼人的折磨竟还未终止。
低头捏了捏眉心,极力忍下打哈欠的冲动,一抬头,却瞥见太后的眼角扫过的余光,不过眨眼的瞬间,余光便又从她身上移开,一切如常。
兰心心下一个激灵,却始终摸不透太后的用意。她虽早知她多疑,但她若是仍想试探她,为何要选在此处?这看戏又能看出什么来?
事情脱离掌控,让兰心心情有些不爽,深吸了两口气,才慢慢沉静下来,一边若无其事地看戏,一边不着痕迹地寻找蛛丝马迹。
一道含笑的目光投在了自己身上,兰心察觉,转眸,却对上了晋王慕容馥的视线。
心下一愣,却不知该作何反应。他……还记得她?
见兰心看了过来,慕容馥毫不吝啬地对她笑了笑,又神态自若地转回了头,继续看戏。兰心眨了眨眼,只觉莫名其妙,却又不能问,只得压下心中疑惑,如常看戏。
身侧的瑾美人看了看灵歌,又看了一眼晋王,眸色微沉,若有所思。
一曲终了,四周低泣声不断,几个未出阁的千金更是哭成泪人,不过以帕拭面的动作仍是优雅无比,兰心看在眼里,只觉无比恶心做作。
快速将绢帕轻擦过杯中茶水,又以绢帕润湿之处触及眼角,兰心总算感受到一丝“泪意”,而原本因困倦红涩的双眼,倒也颇似哭过。
太后的目光又一次扫来,兰心微抬了一下眸,却是故作哀戚地看向别处,继而又垂下头,以绢帕轻拭眼角,隐隐啜泣。察觉目光移开,她松了口气,虽实在想不出太后萧玉珠的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但如今这情形,人云亦云总比特立独行安稳许多。
有太监匆匆进门,直奔太后身边,低声耳语几句。兰心瞧不见太后的表情,但从她倏然一僵的身影可知,此事一定非同小可。太监退下,太后的侧脸也明显阴沉了下来,有担忧,但更多的却是不悦。
兰心还是第一次看见太后这般表情,心下不禁也开始好奇到底出了何事。想了想,遂站起身招过一旁候立的太监,以如厕为由出了升平殿,画珠正在殿外与人说笑,一见兰心,忙迎了上来。
“主子,怎么出来了?”
兰心状似埋怨一笑,“还不是因为你,午膳时给我上了那么大碗的甜汤,害我连戏都看不舒坦!”话落,又看向随侍的太监,“前面带路吧。”
戏里戏外
到得净房,太监止步在门外守候,画珠扶着兰心走了进去,门刚一关上,便悄声急问,“主子,出什么事了?”要知道,主子午膳时只吃了几口糙米饭,可是连一勺汤都没喝过。
“你一直在殿外,可看见方才谁来过?”
画珠想了想,忙道,“貌似丽贵人宫里的侍婢匆忙来了一趟,刚走,只是奴婢忘了她叫什么了。”
丽贵人?想起方才大王与太后的模样,兰心不由心下一凛,难道丽贵人的病势恶化?
“对了,主子,”画珠又道,“方才奴婢与凤仪宫的侍女闲聊,得知昨儿晋王与太后大吵了一架,似乎是为了成亲之事。”
兰心看了她一眼,“这事与咱们无关,不听也罢!你可还听说太后的什么事了吗?”
画珠歪头想了想,摇头,“再似乎也没什么了,太后娘娘昨儿除了面见晋王,再就是见了升平殿的管事,钦点了几出戏——”
兰心忙打断她,“你说今儿的戏是太后钦点的?”
画珠因此点头,“后宫开戏,除了寿宴时由寿星亲点之外,其余皆是太后钦点,这是祖宗留下的规矩。”
兰心蹙了眉,只觉事情越来越不对劲。
蓦地,门外传来太监扬声问询,兰心忙收敛心神,示意画珠前去开门,自己则边整理衣饰边走了出去。回到升平殿,新戏已开锣,抬目望去,首座却只剩下了太后、晋王与莲妃三人,祥嫔独坐一侧,大王与容贵人则皆不见了踪影。
瑾美人轻咳了一声,不动声色地挨近兰心,“你去哪儿了?都没看见好戏。听说丽贵人情势愈下,龙颜震怒,长乐宫如今可是乱成一片呢!”
兰心一笑,“中午多吃了些,去了一趟净房。”又敛下容颜,“姐姐这是听谁说的?消息准吗?我可是一点信儿也没听到,你可别听人乱说。”
瑾美人嗤然,“陛下的宝贝疙瘩,谁还敢咒她不成?你没瞧见陛下已经巴巴的赶去了吗?”
“这么说,是真的?”
“当然是真的。”瑾美人笑了笑,眼不离戏台,“不过话说回来,自从丽贵人昏迷,你去看过了没有?”
兰心一讶,“姐姐怎么问起了这个?”
瑾美人回眸睨之,“怎么?你还怕我吃了你不成?”缓下笑,才又道,“一次都不去,反倒显得咱们狠心冷漠,可若是独自去了,又怕招来灾祸,我想不如多找几个人,一齐去探望一次也就罢了,怎么说也是自家姐妹,以后若说起来,也好有个交代。你说呢?”
兰心这才了然,“姐姐想去探望丽贵人?”
瑾美人一笑,“倒也不是我想去,只是玉美人方才与我说了那么一嘴,我也想听听妹妹你的意见。”
兰心温和笑笑,一脸毫无主见的样子,“姐姐们觉得妥当就行,妹妹没有意见。”
瑾美人看了她一眼,一笑,又转眸继续看戏,虽不言语,但眸中一闪而过的轻蔑,却是没逃过兰心的眼睛。
戏台上,男主人公寻回遗失的财物,忍不住感叹一声:“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兰心闻言,终是无声地笑了笑。
真正的对手(1)
到最后,那日的戏,看了一半便各自散了。
想来看戏本就是个由头,加之大王这个主客离席,太后亦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众妃心里明白,既是本着为晋王选妃而来,离开了陛下,自然个人都早已心不在焉。
戏到一半,似乎晋王的婚事有了一丝眉目,太后索性也就罢了戏,拉了几个贵妇千金回了凤仪宫,具体谈了些什么,不得而知,只是没过多久宫中便有传闻,说是礼部尚书之女要做晋王王妃了。
兰心闻讯,也只是笑了笑,淡道了一句“这可是个有福气的”回头照样睡了一觉,此事便被揭了过去。
不过,细心的画珠可是发现,只是从那日起,自己主子便开始时常发呆,有时在窗边一坐就是一个多时辰,不动,也不说话。画珠有些担心,试探性地问了几次,但都没有结果,时间久了,却又怕惹恼她的脾气,也不敢再问了。
日子如常过着,接连几场雨下过之后,天气变得愈发炎热。
再过十来天, 各宫便已得到内务府的通知,开始赶制时新夏装。兰心懒怠了好些日子,得信也难得振作,一早也画了几个图样让画珠送去了司制局,只是那些图样在画珠眼底看来,委实有些老旧。
“主子,司制局的嬷嬷接了奴婢的单子,可是愣了好半晌呢!”
画珠将调匀了蜂蜜的*茶递给兰心,却没敢将司制嬷嬷真实的表情说出来。那样子岂止是呆愣,简直就是错愕,她就是闭上眼,也能看见嬷嬷的嘴角在不停地抽搐。
兰心喝了一小口茶水,泯然一笑,“这就对了!她要是一切如常,我可能还要考虑重新画呢!”最喜欢的衣裳就那么一件,就算用处再大,穿久了也会厌烦,还不如换着花样穿,自己享受“着装”乐趣的同时,也让别人“耳目一新”一下。
喝了一口茶,又道,“对了,衣料的质地,你特地嘱咐了么?”样式是给别人看的,怎么老土怎么雷怎么来好了。穿着舒适却是自己的,她可不会为了别人虐待自己。
画珠微笑着点头,“叮嘱过了。司制嬷嬷说,您要的料子,都是夏日里最时兴的,轻软薄透,各宫的主子都喜欢,若不是您要的颜色少有人中意,可能还留不下来呢!”
兰心眉头一挑,似笑非笑,“你这是在变相说我不受宠不受重视了?”
画珠登时一惊,不由自主地跪了下去,“主子,是奴婢失言,奴婢真的不是那个意思——”
“得了!”兰心摆手打断她,笑了,“我不过是随便说说,你这么紧张做什么?快起来吧!你家主子我正享受这样的日子,要是受了重视,那才叫遭罪呢!”
这魏国王宫的情势其实很简单,太后专权,又是个喜欢吃醋的角色。先王早逝,继后却年轻耐不得寂寞。萧玉珠其实比慕容枫大不了几岁,她心里估计对自己这位年轻英俊的继子慕容枫也感到很是倾慕,只是奈何于名分所拘,不敢轻举妄动罢了。
现在,后宫里这些人看不清形势,只顾着自己争风吃醋,却不晓得真正的对手是谁?哪得不晕头转向的?瞧,太后萧玉珠手段何等厉害!惹恼了她的醋堂子,轻了弄个丽贵人似的昏迷,生死难测,重了恐怕连明天的太阳也见不到了。
这种前有狼盯后有虎视的日子,她即使是疯了,也不会去过!
想起丽贵人,兰心又不由心下一叹,“丽贵人宫那边有什么消息了吗?”算一算,已过了五、六天了,怎么连瑾美人那里也不见动静?
画珠摇头,“看戏那天,后来听说大王杀了一个太医,前天听说情势好一些了,不过还是未醒,奴婢琢磨着,这丽贵人怕是醒不过来了。”
“怎么说?”
“太医连命都搭上了,也想不出救治的办法,这不是黔驴技穷了么?这宫里还有谁的医术比太医更高明?连太医都束手无策了,丽贵人当然是凶多吉少。”
画珠这丫头说的振振有词,兰心却只淡淡看了她一眼,没再言语。要知道,这曼陀罗之毒虽鲜少有人知,但太医院汇集十几位当世名医,怎可能一个都不知?
再说,曼陀罗虽名贵,但解毒所用的甘草却是应有尽有,即便丽嫔中毒颇深,若是对症用药,也该醒来了。除非……有人不想丽贵人醒来!萧玉珠。。。。
“主子,您在想什么?”
真正的对手(2)
久久得不到回应,画珠终是忍不住了。
兰心缓了缓神,慢慢放下手中的茶碗,转头看向窗外,阳光明媚,景色极美。“我在想,这天儿恐怕又要变了。”
兰心这话说得没头没尾,画珠也听得一头雾水,但即使再弄不明白,心下却也因主子的默然泛起了一丝忧虑。
午膳时候,照例是在自己小厨房里做菜,不过,菜式虽然丰富,但兰心却吃得很少,连一向喜爱的酸辣鱼片似乎也引不起她的兴趣。巧馨担忧自己的手艺退步,急急询问,兰心却只一笑,只道自己糕饼吃得太多,不饿罢了。画珠心细,轻瞄了一眼桌案上几乎一口未动的糕点,忍不住蹙了眉,却识相地没言语。待巧馨出去,才忧道,“主子,您可是心里有事?”
兰心笑了笑,“就你鬼灵精。”转身回到软榻坐下,才又道,“倒也不能说是有什么心事,只是有些事不在掌控,难免觉得心里不爽快。”
这回画珠反应倒也快,“主子是在说太后?”其实心里隐隐也明白,不过,她可不敢说出来罢了。也是,这宫里,谁敢直言不讳这种事情?
兰心看了她一眼,却没有表示,想了想,才道,“去告诉小顺子,让他耳目伶俐一些,闲着没事也去与人玩几把骰子,各宫俸禄赏银都不少,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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