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他将两串精巧的糖画递给刚刚才赶上他的女孩时,他还装作嫌弃地皱眉:“你怎么爱吃这种东西。”
女孩为了赶上他,自行车骑的有些猛,她喘着气,白色的校服显得脸颊红红,她对他还是有些腼腆,不说话却又笑得特别满足。
这个画面在这一刻戛然而止,流年失色,然后越缩越小,越缩越小,直到顾珩焕察觉不到忘了它的存在甚至再也记不起时,它却成了一个梦境,将他惊醒。
如今,他跟梁倾慕的感情开始趋于稳定。生日宴那场闹剧之后,他还没有回过大院。每次叶眉打来电话,他说不了几句就搪塞地挂掉。
顾珩焕觉得自己的世界一下子清静了下来。是那种简单的,纯粹的清静。其实这种状况只符合他心里的期望,是他希望的样子,却并不是适合他的生活。
他享受着这种新鲜的生活方式,每天都准时回家跟梁倾慕一起吃晚饭。周末的时候两个人就一起窝在沙发上看电影,闹着闹着就搂作了一团。这些天来,他一次都没有去过朝会,他突然感到了倦怠,极力想摆脱那种艳丽的声色,为了他的倾慕,他愿意为之做出改变。
而顾珩焕至今也没有跟梁倾慕逾越最后一步。他喜欢抱她,搂她,吻她,可他就是不碰她。他在等,等梁倾慕的身心都开口说愿意。梁倾慕这种女人太聪明,要她先说一句我爱你是难之又难。顾珩焕在侵犯的同时还带着尊重,他若是要了她,那必定是连同梁倾慕的身心一起。
这些天来,他明显感到了梁倾慕对他的变化。她的笑容里有了更多的东西,她开始喜欢窝在他怀里看书,开始留意他爱吃的东西,会动不动就抱着lucky闹他。
有一次小lucky的口水滴到了顾珩焕的腿上,那裤子上小小的一滩水渍让梁倾慕瞬间不敢动了,顾珩焕恨恨的从她手里夺过lucky,把它给抛在了地毯上,然后一个反力把梁倾慕摁进了沙发里,将她双手扣在两侧,顾珩焕噙着笑欺压着她,居高临下地对上她的眼,语气低沉:“还闹不闹了?嗯?”
然后就是迷离的吻。
可以这么说,顾珩焕是逐渐被梁倾慕吸引的。她有太多面的性格,干净的脸庞上连一个笑容都有千百种内容,她就是个漂亮的谜题,即使解不开还依旧被他牢记在心底。他想他也是喜欢梁倾慕的,那种发自内心的心疼让他忍不住去靠近她,对她好。对于倾慕而言,他的庇护远比他的魅力攻势来得影响力更大。
就算他与她刚开始并没有太多瓜葛,可他还是招惹了她,事实证明他用的所有方法都是有效的。他以为就此可以打住,在他们成为交心的朋友之后。可是她一步步显露出来的脆弱,让顾珩焕忍不住地对她一好再好。
那晚,川流不息的王府井大街上,霓虹与喧嚣早已抽离他的感官之外,他静静地跟梁倾慕对视着,周遭映着那万千繁华与繁星,她带笑的眉眼就这么深深刻进了他的左心房里。顾珩焕第一次感受到了心跳的加速,那么地不可抑制,异常清晰,而他还握着那根缠着白色奶油的吸管。
就是这即使回想也不经意的瞬间,让顾珩焕在往后的生命里频频回顾,原来他和她的纠缠已经开始的这么早。
那么,这种纠缠是有多喜欢她?
现在的顾珩焕是不会让自己去劳神想这种问题的。最初他寻求的是一种挑战,他要像许恩令一样,成为那个能让她卸下一身利刺的人。而不是将他一棍子打死,把他归入孔闵琳梁国赫一类。
其实当他将那根簪子压制住他所有年少情思寄托的那张照片上时,梁倾慕就已经站上了他心里跟张美音同等的位置。可是生活太安逸了,安逸得让他懒得去想倾慕现今对他的重要性。
顾珩焕曾经把倾慕和张美音摆在一起比较过,即使她们截然不同。梁倾慕比张美音更有性格,这是顾珩焕不得不承认的。他跟张美音的回忆是青春,而他跟梁倾慕的相处却是现实。
而青春跟现实的区别就是,即使享受着现在,心里却还在惦念着过去,人不就是这样吗,不然怎么会懂失去的可贵。
日子在飞快地过去,越来越靠近十二月中旬,顾珩焕已经习惯了下班就回家跟梁倾慕吃晚饭,习惯了周末搂着她在沙发里陪她看综艺,习惯了她在安静看书时坐在她身边静静看报,习惯了有空就跟她逗lucky,习惯了冰箱一空就去超市将它填满。
这么多的习惯,了无声息地扎进了顾珩焕的心里,成了他生命里的一部分,也许他自己都未曾深刻认知,这已是他的本能。
商业街的繁华地段已经开始装扮,粉饰一切来迎接圣诞的怀抱。顾珩焕明白,对于梁倾慕来说,像圣诞和新年这种张灯结彩的日子没有多少意义。所以当梁倾慕挽着他问他圣诞怎么过的时候,他很惊讶。他整了整她宽松的毛衣领,亲了亲她,说:“你说了算,我陪你。”
然而似乎谁都忽略了一个问题。顾珩焕二十六年来潇洒不羁地生活习惯真的能戒的掉吗。
平静无波的生活,让顾珩焕确定了自己对倾慕是有感情的。是不是爱情还不好说,但是他在乎她。但不得不说这份感情总是缺了些什么。这种温吞水的生活,即使贴近了顾珩焕心中期望的样子,对于现在的他却远远不是适合的。那每天一点点的太平攒积着,即将濒临超负荷的界限,那根警戒线让顾珩焕开始想念放纵的滋味。
千篇一律的日子,将那份平静逐渐变质,变得索然无味。后来顾珩焕才明白,他跟倾慕的感情里缺失的,是激情。
这循序渐进的感情里他们各自拿捏着分寸,唯恐先动情的人会成被动,谁也不肯为之疯狂一次。于是,朝会的灯红酒绿,朝会的浮夸,让顾珩焕的心开始动摇起来。
人要是能够轻易地就戒掉自己的过去,那只能说明他的命太好。更何况还是男人。
烟,酒,扑克,甚至女人,都是助长顾珩焕心里这株萌芽的催生剂。他自然是不愿去伤害倾慕的,可是顽劣的心性还未收敛,让他忍不住想去重温那种生活。他心里有些虚,还有些愧疚,可是那份愧疚终究战胜不了声色的诱惑。他给了自己一个说辞,可这个说辞让自己都忍不住骂混蛋。
倾慕太理智太狡猾了,狡猾地让他不愿放开她。所以就一次,一次就好。不一定要是倾慕,跟别人也可以。她可以完全不知情,因为等自己玩够了,就一定会回到她身边。
别的他不敢承认,可这最后一句是他最笃定的。因为他珍惜她,在乎她,所以他一定会回到她身边。
可这时候的他还不懂,没有失而复得过的爱情,拿什么谈珍惜。矛盾,刺激,内疚,充斥着他。可生活就该给他一些教训,因为只有痛了,方能清醒。
爱情从来不是顾珩焕的信仰,所以现在的他才会如此不计后果,不计得失。他活得放肆,活得张扬,活得轻而易举,骨子里的叛逆决定了他跟江允终是不一样的。
顾珩焕,你懂什么是后悔吗?懂什么是痛彻心扉吗?别急,一步步来,往后的日子会慢慢告诉你。当你搂着别的女人时,痛也会伴着恐慌随之而来。生活总是有意外的,不可能谁都能一帆风顺,所以当你意识到爱情的时候,你已经被梁倾慕逼到悬崖口无路可退了。心痛是必须的,你可以把它看作是你追求的刺激。它们是等同的,而你花尽百倍力气的挽回,就是不得不付出的代价。
爱情不就是这个样子吗,相爱相处两相厌。在一起的初衷早已成了一朵破败的花,要照顾好她的言辞在时间里分崩离析,在她跟他的感情里淌成了血泪,从此,她跟他的感情再也没有安宁过。
爱是痛的。爱情是最痛的,厮守根本不像童话里写的那么简单。这是梁倾慕很久以后才懂得的道理,毕竟,丘比特射出的是箭,不是玫瑰。而那被箭射中的心口,只能流着血在爱和背叛里溃烂。
☆、另一条轨迹。
“冯姨,这些菜就不要烧了,顾珩焕今天不回来吃饭了,我一个人吃不了。”梁倾慕在厨房里跟冯纪如一起忙活时说。
“不回来吃饭了?”冯姨显得有些惊诧,这是小焕一个多月来第一次没回来吃晚饭。
“嗯。可能马上要过年了,应酬也比较多吧。”梁倾慕不慌不乱地择着菜叶子。
梁倾慕接到顾珩焕电话的时候,心里说不失落是假的,但是她能理解,她向来没有多问的习惯,就叮嘱了一句早点回来便挂了电话。
冬意渐袭,即使屋里开着十足的暖气,梁倾慕还是环抱起了胳膊。落地窗外暮色泛滥,晚霞格外的漂亮,不知怎的,她的心间总是徘徊着一股不安和烦躁,梁倾慕深吸一口气,转身吃晚饭去了。
朝会里重金属的鼓点充斥着耳膜,舞池里灯光炫动,男女都尽情地在摆动,暧昧又糜烂。顾珩焕坐在楼上的包间里向下看去,嘴角噙着笑,不发一言。
李唐开了一瓶酒说:“这么久不来心痒痒了吧?我就说嘛,你怎么可能有那毅力,我这一瞅,那梁小姐的魅力还是没有大到能让你服帖啊。”
顾珩焕冷冷瞥他一眼:“闭嘴。”
李唐笑得有些贼,江允自从婚后就不在涉足这种地方,前段时间连顾珩焕也不来,电话里总找各种理由推脱,把他们几个没意思透了。
还以为顾珩焕真的就栽梁倾慕手上了,还让叫大嫂,本来也不抱什么希望,谁知道今天随口问问顾珩焕还就真的答应了,可把他们几个乐坏了,看来他跟他们还是一种人。嗯,就江允那小子是异类。
李唐招呼其他几个伙伴过来玩骰子,顾珩焕懒洋洋地窝在沙发里没动,一股老大做派等着他们几个过来。似乎今天顾珩焕在走背字,把把都输,一连罚了好几杯。一群男人在包厢里玩没意思,李唐又跑出去叫了几个陪酒小姐来。
一字排开的陪酒小姐中,有个女孩子显得很扎眼。她跟别人比多了分纯,衣服也没别人露得多。她脸上画着淡妆,扎着马尾,顾珩焕在看见她的第一眼时,眼睛就眯了起来。
他盯着她,问:“你叫什么名字?”
女孩有些受宠若惊:“孟岚。”
顾珩焕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她,她有些紧张。她今天是第一天上班,即使做这种工作前已有了心里准备,但是她还是很紧张,因为他看她的眼神像是穿过了她在看另一个人。
顾珩焕觉得看她就像在看张美音。他在还没遇见梁倾慕前曾经想过长大后的张美音会是什么样,现在这个叫孟岚的女孩一看就还是个大学生,青涩腼腆,像极了当年张美音的样子。
他朝孟岚招了招手,低沉的嗓音那么迷人:“你过来。”
女孩听话的走过去坐在了顾珩焕身边,像只柔顺的兔子。顾珩焕搂过她的肩,心里划过一丝异样,他脑子里突然间闪现了梁倾慕像鹿一样的眉眼,快得不可思议。
他甩了甩头,强迫自己不去想她。因为一想到倾慕,他的五脏六腑像是被谁狠狠攥起来似的,紧得他喘不过气。今天他再次踏进朝会的时候,觉得很久违。他终究是放不开这种纸醉金迷的生活,他需要不停地用刺激和新鲜的东西来填补自己的感官,倾慕是他的一部分,这种生活是他的另一部分。
孟岚酒量很好,替顾珩焕喝了几杯以后,顾珩焕把牌扔给李唐扭头问她:“你是不是还在上学?”
孟岚看着顾珩焕英挺的眉宇红了脸,羞涩地点了点头:“嗯,我念大三。”
“什么专业?”
“音乐系。”
该死,顾珩焕又开始想梁倾慕了。
他呷了口红酒,扯了扯衣领,又转头问她:“为什么要出来干这个?家境不好吗?”
孟岚抿了抿唇,语气委屈:“我爸今年刚出车祸走了,母亲一个人要供我跟弟弟上学,很累。”
顾珩焕看她这副心酸的样子,沉默了一会开口:“我给你找份工作,你把这里给辞了,你不适合干这个。”
孟岚唰地瞪大了眼睛,本在玩闹的几个发小听到顾珩焕这么说,都心照不宣地对视了一眼,随后继续玩扑克。
其实顾珩焕没有别的意思。孟岚的气质跟张美音有六分相像。他不能容许一个跟自己初恋有六分相像的女孩子沦落到在高级会所里当陪酒小姐。那也是对他记忆的一种玷污。
可是放到一个刚刚二十一岁的女大学生眼里就不是那么一回事了。更何况对方还是个英俊潇洒的男人,坏坏的眉眼里满是不羁和玩世不恭,叫她怎能不多想。
怀春的少女是最容易跌入爱河的。孟岚迷恋地看着顾珩焕玩牌的侧脸,心甘情愿地喝了一杯又一杯。
顾珩焕玩得很心不在焉,他似乎一直都静不下心来。他时不时地摁一下手机home键,装作是在看时间的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