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边叫苦,一边抢着说:“别,其实他不是……”拼命的在脑子里搜刮办法。
“嗯?等等。”我还没想好,敏佳突然挥手示意亲兵们停下,打马上前了几步,俯身用马鞭挑起萧焕的下巴,仔细端详他的脸:“原来还真有长得比女孩儿还漂亮的男人,嗯,就是脸色太差了点。不要砍他了,绑起来送到我帐篷里。”
这一幕不是应该出现在某个山大王下山抢压寨夫人的时候?
“你,叫什么名字?”敏佳挑着萧焕的下巴,直勾勾的盯着他的脸,继续贯彻她的女山大王形象。
“啊,他叫,那个……”萧焕咳嗽的根本说不出话来,我连忙抢过话头,随口捏造了一个名字:“白吃饭。”
“白吃饭?”敏佳有点疑惑。
“对,白迟帆,意恐迟迟归的迟,过尽千帆终不是的帆。”我连忙解释,暗笑的眯上眼睛:白吃饭。
“白迟帆,很配,好名字。”敏佳满意的点头:“你们汉人的名字都很好听。”
白吃饭还叫好听?不过倒真是很配,我清咳了一声,呵呵笑着。
“啊,对了,苍苍,你刚才想说什么的?”关照完了萧焕,敏佳抬头笑眯眯的看我。
“没什么,没什么。”你还想让我对你大小姐说什么?我哈哈笑着,借着火光瞥了萧焕一眼,他依然低着头咳嗽,胸口起伏的剧烈,脸色也白得吓人。
看来刚刚归无常那掌,真的是伤到他了。
我再看看饶有兴致的拍着马鞭用一种男人挑窑姐似的目光打量着萧焕的敏佳,突然觉得郁闷透顶。这下可好,不但皇后被俘,连皇帝也一并身陷敌营了。
我被敏佳“解救”回大营后,库莫尔倒是没说什么,也没向敏佳解释我其实是主动逃跑的,不过从此以后我的帐篷外就多了一个扳着一张棺材脸的守卫——那个叫赤库的库莫尔的亲信。
敏佳把萧焕带回帐篷后,明确的把他当作自己的男宠看待了,不但找军医给他看病,听说他畏寒,还找来一大堆皮裘把他包了起来,更是每天吩咐人把帐篷里的火炉日夜烧得大大的,真叫百般呵护。
既然有了这个新宠,敏佳就彻底把那个无缘无故消失的赵富贵忘记了,真是个健忘的大小姐。
大雪纷纷扬扬一下就是几天,两方别说有什么战斗了,连哨兵都窝在帐篷里躲风雪。这天一大早,敏佳就乐呵呵的跑来找我:“苍苍,去我帐篷里玩儿吧,小白怕冷,我不让他出来,我们三个到我帐篷说话吧。”
小白……这么快就有昵称了,小白,我觉得自己脸上的肌肉微微抽搐了一下,皮笑肉不笑的点头:“好啊,我们去你帐篷。”
敏佳的帐篷和库莫尔的大帐隔的并不远,赤库见我是去敏佳的帐篷,也就没说什么。
顶着风雪,不大工夫,敏佳的帐篷到了,掀开皮帘走进去,就看到萧焕神情闲适的倚在一张铺了虎皮的躺椅上借着火光看书。他的身体已经好多了的样子,脸色也不那么苍白,身上围着一件纯白的狐裘,满头的黑发并不梳理,就披散在肩头,火光照在他手上的书卷上,也映着他的脸,火光之下,真有点媚态自眼梢眉角流了出来。
说他是男宠,他还真就越做越像,堂堂大武的天子,九五至尊,居然在这里做敌方公主的男宠,而且看样子做的还很高兴,萧氏列祖列宗的脸都给他丢光了,我要是他,一定冲到外面拔剑自刎。
我跟着敏佳走进去,气哼哼的把外面披的皮氅脱下来甩到一边。
敏佳没有觉察到我的怒火,兴高采烈的介绍:“怎么样,小白穿白色很好看吧,我什么颜色的皮裘都让他试了,发现还是白色最衬他。”
白色当然衬了,人本来就是白痴。
敏佳说着,还跳过去摸住萧焕的肩膀:“还有,你别看小白看着瘦瘦的,身上还是有不少肌肉的,胸口这块儿按着还很有弹性呢。”
胸口的肌肉都按了,该干的也都干了吧,萧焕白占了敏佳这么个美人儿的便宜,不知道该偷乐成什么样子。
那边萧焕被敏佳打断兴致,就放下书卷,抬起头似笑非笑的看着我:“夫人来了?”
今天做了男宠,就不像那天那么绷着棺材脸瞪人了?
“嗯哼。”我懒得理他,随便应了一声,在火盆边捡了个皮凳坐下。
“苍苍,不高兴吗?”敏佳终于注意到我,关心的问。
她说着,忽然一拍手:“对了,我去找些鹿肉,搬一坛好酒来,咱们边吃边说才高兴。”又向我笑着:“对了,小白都跟我说了,那天全是误会,小白因为跟你是同乡,所以就跟你多说了两句话,然后别人认为你们要逃跑了,你们害怕,才会往营外跑的,都是误会。”说完嫣然一笑:“往后你们再想说话,就在我帐篷里说好了,现在小白是我的人,谁也不敢说什么。”又是一笑,蹦蹦跳跳的出帐找东西吃去了。
这纯洁可爱的姑娘,竟然让萧焕这老狐狸用这么白痴的理由给骗了。
趁敏佳出去,我狠狠剜了萧焕一眼:“住得很高兴?”
他闲闲的翻书,嘴角噙着丝笑意,并不抬头:“皇后这么跟我说话,会不会太不讲礼数了?”
“还敢说礼数?耽误在这儿,早晚库莫尔发现了你的身份,还不马上把你的头咔嚓下来挂出去?还是赶快想办法逃出去吧。”我恶狠狠地瞪他,都到什么份儿上了,还计较礼数,我看他是给火炉烧坏了脑子。
“怎么逃?归无常每隔十二个时辰就会来把我的大穴点一遍。而且现在这种大雪天,让我出门,你不是想要我的命嘛,不等库莫尔来砍我,你就要做寡妇了。”不知道是不是做男宠做的,他说话越来越轻佻,从书本中抬起头,笑看着我,:“现在要我来想办法了?当初都看到山海关的城门了,叫你走你怎么不走?”
还以为他已经把那个忘了,怎么还在斤斤计较,我真怕了他了,只好有气无力的解释:“万岁爷,没您在我怎么去叫山海关的门啊?我还不想让当成闯关的射成刺猬。”
“我来的时候吩咐石岩日夜站在城墙上看着,他认得是你,马上就会开门。”说完,他居然十分可恶的笑了笑:“怎么?不告诉你的话,这点都不想不到?”
我一时语塞,只好恶狠狠的说:“好啊,咱们英明神武的万岁爷能不能再带我闯出大营一回,这次他要还是摔下马去不知死活了,我要是再回去拉他,我就是傻子!”
“不行。”他立刻断然拒绝:“雪太大了,我不能出门。”
我翻翻眼睛,白他一眼:“你真有那么怕冷?”看了看他身上围着的厚厚狐裘:“穿这么厚,还冷不冷?有什么办法御寒没有?”
他笑了笑,回答:“一般的时候,喝酒大概能好些。”
“原来你那么喜欢喝酒,天天手不离杯,就是因为这个。”我一边说,一边把手伸到狐裘里摸他的手,坐在这么旺的火盆边,他的手还是凉凉的。
“苍苍,小白,酒和肉来了。”敏佳兴奋的声音从门口响起,我连忙把手缩回来,清咳了一声。
敏佳不知道从那里找来了一盘还热腾腾的熟鹿肉和一大坛酒,这时候乐呵呵的跑进来,把东西放在帐内的小木桌上。
我看那坛酒是冷的,就对敏佳说:“有热酒的盆子吗?把酒热一热吧。”
敏佳恍然大悟,一拍脑袋:“对啊,赫都老倌说了不能给小白喝凉的东西,我都忘了。”说完起身去找东西热酒。
萧焕含笑看我:“谢谢夫人关怀。”
我瞪他一眼,哼了一声。
敏佳找来一只铁盆添上水,放在火上把酒热了,就着热气腾腾的黍酒,我们三个边吃肥嫩香滑的烤鹿肉,边随口拉些家常,倒也其乐融融。
酒酣耳热的时候,库莫尔突然掀开帐帘走了进来,人还没到先开口问:“敏敏,苍苍在你这里?”
我赶快站起来:“是,大汗,我在这里。”
“这么冷的天,怎么还跑来跑去?不要伤风了。”库莫尔衣襟带风的从门口走过来,站在我身边,伸手抱了抱我的肩膀。
我没想到他会突然做出这么亲昵的动作,呵呵笑着,从眼睛的余光里看到萧焕没站起来,坐在躺椅上低头晃着杯里的黍酒。
库莫尔似乎看到了我的目光,淡扫了萧焕一眼,就把目光移回到我脸上:“你在汉人的皇宫里,没遇到过这么冷的冬天吧。没关系,马上我就带你到山海关城里避风。”
“哥哥,你想到破城的方法了?”敏佳听到,立刻惊喜地说。
“嗯,趁今夜风雪正大的时候,我派一个千人队悄悄凿冰攀岩偷袭长城上的烽火台,然后再把大队人马拉到城门处。现在风雪这么大,汉人们一定疏于防备。这时城墙结冰,也利于凿冰攀援,一定能攻汉人一个措手不及。”库莫尔说。
“太好了,哥哥,今晚我要打头阵!”敏佳兴奋的说。
“不行,攻不破城的。”一直不说话的萧焕忽然淡淡的开口,抬起他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直视库莫尔:“山海关不是酷寒之地,就算连天大雪,城墙结冰,只怕也不能供人攀援。而且,这计策的胜算全都在偷袭上,假若山海关城墙上有个目力很好的人,在大雪夜也能看到几里之外,这条计策就一点儿用也没有。”
他说的不假,他一天没回去,石岩肯定就在城墙上等一天,石岩被誉为大内第一高手,内外修为都很惊人,而在内功精湛的人在雪夜里从高处看到几里之外的动静也不是奇事。
库莫尔终于注意到了萧焕,皱了皱眉。
敏佳连忙在一边解释:“这就是我跟你说过的小白。”
“那个男人?”库莫尔的语气里并没有不以为然,反倒颇为郑重的问:“依你看,山海关城墙上是有个目力很好的人了?”
“只是随口说说,大汗信则已,不信也罢。”萧焕仍旧直视着库莫尔的眼睛,轻晃着手中的酒杯。
“我会先派一个队去侦查。”库莫尔扯动嘴角笑了笑,忽然补了一句:“你实在不像一个男宠。”
萧焕微微欠身:“大汗过誉。”
库莫尔转身向敏佳说:“敏敏,你跟我来,我来告诉你今晚的布署。”
敏佳兴奋的答应,冲我和萧焕笑笑:“苍苍,你和小白还在这屋里说话吧,我听完了就回来啊。”
我含笑目送这对兄妹出去,等他们把门帘放下,才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擦着汗埋怨萧焕:“你干什么?生怕库莫尔认不出你?”
“认出来就认出来了,”他晃着手中的酒杯,居然悠悠然说得十分轻松:“认不出来就认不出来了。”
我气得直翻白眼,索性不再考虑这个事情,开口问:“你一直躲在女真大营里,这仗还怎么打,大武什么时候能赢?”
说完不由愣了一下,我居然一点都不怀疑这场仗的结果,只问大武什么时候赢,难道都陷到这种境地了,我还是觉得只要有萧焕在,这个仗就一定不会输?
萧焕像是发现了这点,抬头看着我挑了嘴角:“这仗又不是我在打,是戚承亮在打,我怎么说得准什么时候能赢。”
我撇了撇嘴:“说得也是,咱们这位御驾亲征的好皇帝自己还在敌营里侍奉人家公主呢。”
他又笑了笑,像是要说什么,却忽然放下手中的酒杯抚胸轻咳了两声,脸色在瞬间变得苍白。
我连忙走过去拍着他的背帮他顺气:“怎么身子弱成这样,还跑到女真大营里逞强?”
他低头轻咳着,过了好一会儿,等归顺了气息,才笑了笑:“也是这场雪来的不巧。”
他停了停,垂着头,看不到脸上的表情:“他刚才叫你苍苍吧。”
我愣愣:“这也是第一次。”不知道为什么,眼前突然浮现出那个年轻人的容颜来,他笑着叫我,苍苍,把温暖的手指贴在我的脸颊上。
“叫了又怎么样?”我把手从他背上抽开:“天下人只要喜欢,都能这么叫我。”
他应了一声,头低的更低,肩头微微颤动,应该是在忍着咳嗽。
我调整了一下呼吸,转过头:“要不要休息一下?反正这里现在只有我们两个人,你睡吧,我不吵你。”
他点了点头,抬起头向我笑笑,火光下的脸色依然白的厉害:“刚才的话,不要放在心上。”
我挑起嘴角笑笑:“放心吧,就算想放到心上,估计也记不住。”
他笑着点点头,倚在躺椅上,却没休息,像是斟酌了一下,才看着我开口:“你的肩膀,是不是受伤了?”
“噢,肩膀,”我醒悟过来,有些疑惑他为什么会突然问,不在乎的拍拍肩头:“出紫禁城的时候伤的,没什么大事,都只剩伤疤了。”
他笑了笑,又咳嗽了几声,这才合上眼睛。
我看他休息下,又走回到火炉边,坐下拿了火钳炉火拨的更旺,红彤彤的火光映到眼睛里,帐篷里暖得让人懒洋洋的。
敏佳回来的时候,我已经靠在椅背上快要睡着了。
被敏佳大笑着拽起来,我转头看到萧焕已经又坐起来执着书卷在看了,眼睛垂着,手里握着只酒杯,感到我在看他,他就抬起头,挑了挑嘴角。
我想说酒喝太多也伤身子,马上想到他也不会不知道,就微微点了点头,没开口。
第十四章 错乱
当天晚上库莫尔派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