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对靳慕萧隐瞒谢明知的死,依旧有些抗拒。
心里,多少是不快活的。不太想看见他的。
靳慕萧点头应允,看着小女孩儿纤细的背影,慢慢的爬上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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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靳慕萧从公司回来,楼下没见着小女孩儿的身影。
问陈伯:“太太呢?”
“太太还在楼上,今天一天都没怎么吃,二少,你赶紧上去看看。太太好像不高兴。”
靳慕萧上了楼,屋子里没开灯,只有外面连绵不绝的灯火光影投射进来,靳慕萧进来的时候,就看见窗前的身影,一如多年前在大雨里抱着小猫的单薄小身影,孤单寂寥。
他放慢了步子走过来,伸手从背后将她拥进怀里,小女孩儿没有反抗和挣扎,他低沉的声音就落在她耳廓边,“乖乖怎么不吃饭?”
嘉意的目光,一直落在窗外的海岸线,寂寥而空洞。
“那陪老公去一个地方。”
不是询问,不是征求意见,一贯的霸道,她却是没拒绝,任由他拉着她出了屋子里。
快要大年三十,大街上的人不多,恐怕都在家里团聚,车辆也不多,熙熙散散的,嘉意微微转头,看了一眼靳慕萧的侧脸,外面的烟火绽放,火光映衬在他侧脸上。
嘉意没想到的是,靳慕萧会带她来游乐场,是一个人也没有的游乐场,她不是呆子,大过年的,哪个游乐场深更半夜的还上班,这样的可能性只有一个,那就是这个男人承包了整个游乐场。
靳慕萧停了车,长腿一迈,先下了车,绕过车头,过来给她开车门,嘉意被他牵了下来。
游乐场的设备灯光闪亮,很是刺眼,她眼睛下意识的微微一眯。
脑海里想起那年,谢明知抱着她说,等爸爸上班回来就带她去游乐场坐旋转木马。
那一天,是谢明知出事的当天。
如果可以,她什么也不要,不会奢望让爸爸陪着去游乐场,也不要任何东西,她只要,谢明知能够一直陪着她。
眼眶在风里有些湿意,她忽然一点兴致也没有了,她吸了吸鼻子说:“我们回去吧,我不喜欢游乐场。”
靳慕萧抱住她,长臂从后面一把拥住她的小身子,“乖乖,听话,嗯?”
嘉意面上眼泪一点一点的滚落下来,“我不要……”
可已经软软绵绵,一点力道也没有了。
那么冷的冬夜里,靳慕萧牵着她的手,站在亮着灯的旋转木马面前,对小女孩儿说:“要不要上去坐坐?”
小女孩儿没有说话,好像,对旋转木马,有些兴趣。
其实,从十四岁那年以后,她再也没有来过游乐场,再也没有坐过旋转木马和摩天轮。
只是她没看见工作人员,不知道这个旋转木马能不能启动了。
靳慕萧失笑,“乖乖要老公陪吗?”
小女孩儿认真的点头,虽说那旋转木马周围有光亮,可是坐上去,里面都是黑暗的,她不敢。
靳慕萧这辈子或许干的最蠢的事情,应该就是陪他的小女孩儿坐旋转木马了吧,可是他又格外珍惜。
携着小女孩儿的手,走上半段子楼梯,嘉意先坐了上去,靳慕萧还站在木马旁,微笑的看她略微亮起的目光
嘉意问:“你怎么不上来?”
靳慕萧没有说话,只是沉默的坐在了嘉意一旁的木马上,他扣了个响指,旋转木马便开始启动,慢慢的旋转起来。
小女孩儿仿佛忘记了这几天来的所有芥蒂,欣喜的看着他,四周景物旋转,她抓着木马的扶手笑意明媚的看着他。
靳慕萧看的心动,小女孩儿已经好些天没这样笑过了。他伸出手,嘉意不明白,疑惑的看着他的掌心。
靳慕萧缓缓开口道:“旋转木马之间存在着永恒的距离。”
他定定的看她,认真道:“我不想和你被横亘在这空间里。”
此时,嘉意的神智和思维清晰而又明白,否则,她怎么会听得懂靳慕萧说的话,她微微伸出手,覆上他温暖的掌心,下一刻,靳慕萧便蓦地伸手过来扣住她的腰身,将她整个人带了过去。
她被靳慕萧紧紧搂进怀里,一只旋转木马上承托着两个人的重量,寒冷的夜里,靳慕萧滚烫的唇,落在了小女孩儿的耳畔旁。
嘉意微微闪躲,耳廓滚烫,靳慕萧含着淡淡的笑意,抱紧了她。
从旋转木马上下来,嘉意的心情,已经好了很多,仰头看着不远处正在旋转的摩天轮,小手指着说:“我们去坐摩天轮!”
靳慕萧只看着她,眼里只有她,“好。”
坐上摩天轮,从摩天轮的最低点慢慢上升,靳慕萧一直看着她。
嘉意本趴在一边玻璃窗上,看着下面的风景,一转脸,正想让靳慕萧也看,四目相撞,全是暖意。
她摸摸脸颊问:“我脸上是有什么吗?”
“没有。”
嘉意脸颊微微发烫,摩天轮已经升到了半空中,忽而空中绽放绚烂烟花,小女孩儿的小手撑着,趴在玻璃上,欣喜雀跃,“你看,有烟花!”
那烟花在空中炸开一朵一朵的花,嘉意的眼眸里映衬着的全是晶亮绽放的烟火,靳慕萧拉过她,低头,吻上了她的眼睛。
烟花,就在他们背后炸开,形成美丽的映衬。
摩天轮到达最高点,靳慕萧的吻已经摩挲到她的唇畔上,轻啄细吻,充满了怜惜。
他靠着她的唇畔轻喃一声:“嘉意,我爱你。”
靳慕萧似乎没有这么正式的说过“我爱你”这三个字,嘉意不记得了,她此刻的思维是清晰的,却是什么都不记得了,只有这三个字回荡在耳边,激起内心最深沉的绵~柔情长。
回去的路上,烟花已经阑珊,路上偶尔还能听见鞭炮声,尽管市政部门管这方面管的很紧,可依旧挡不住人们迎接新年的热情。
今晚一过十二点,就是大年三十了。
可今年,比往常的新年,更加令人失望。
谢明知不在了,这个世上,只剩下她孤依的一个人。
靳慕萧正在开车,侧脸看了一眼他的小妻子,兴致阑珊,神情倦倦。
~
到了海滨,陈伯一见他们回来,就对嘉意说:“太太,刚刚亚当先生打电话来家里了,让你到家给他回电话。”
靳慕萧的眸子,晦暗了一下。
她的手机,在铁力山的时候被摔坏了,目前还没有重新买,想必,亚当肯定是没打通她的手机,才给家里打的。
回拨过去,现在是意大利的下午,应该可以打通。
很快,电话那头被接起。
越洋电话,嘉意却对这位亚当先生,倍感亲切。
在很愉快的交谈以后,嘉意脸色微微沉了下来,莞尔着说再见。
挂掉电话,慢慢起身,走到靳慕萧跟前。
男人伫立在原地,微微侧着身子,一直目不转睛的看着他的小妻子。
嘉意心里,始终是有芥蒂的,她现在做不到对靳慕萧没有一点恨,谢明知尸骨未寒,她根本做不到无动于衷。
或许,这次会是个好机会,彼此,冷静一下。
她扯唇,勉强挤出一丝微笑,眸子微微敛下:“亚当先生说,马上新一届的时装展开始,希望我明天能过去。”
外国人,是不知道大年三十的重要性的吗?
靳慕萧眸子,仿佛倾巢了泼墨的墨汁,瞬间阴暗。
一言不发的注视着她,终是转身,大步上了楼。
不知是生气,还是默许。
嘉意站在原地,看着他挺拔的黑色背影,一直消失在二楼转角。
她呼出一口气,其实,这样也好,意大利深造,一直就是她的梦,遥不可及的梦。
陈伯愣在一边,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只道:“太太,你一天没吃了吧?要不要喝点粥?”
嘉意摇摇头,提着裙摆,上楼。
靳慕萧从浴室洗完澡出来,腰间只裹了一条白色的浴巾,嘉意掀开背角,轻轻的睡进去,却被男人结实的手臂一把搂过去。
他的身子,压覆下来,滚烫。声音低沉而肃穆。
“宋嘉意,你就这么想离开我?”
他太过强势,连呼吸都是魄人的,小女孩儿的睫毛轻颤着厉害,一瞬不瞬的盯着男人黑色的瞳仁,“我现在想要一个人静静。”
他的手臂,慢慢在收紧,修长指骨,凸出,忍不住的喝了一声:“宋嘉意,你又犯病了是不是?!”
又要重新缩回龟壳里,又要装作一副不在乎,又要和他对着干!
小女孩儿抿了抿唇,睫毛垂下,“靳慕萧,我们之间,发生了这么多事情。你从来都没有考虑过,我被禁锢在你身边的感受。甚至,因为你,我连我最亲的爸爸,都没有见到他最后一面。”
她在认真的,格外认真的指控他。
靳慕萧终是松开了她,深叹一口气,寂寥的看着天花板。
屋子里没有开灯,两个人仿佛路人甲,那么睡在一起。
【乖乖真的会去意大利么?明晚00点继续约约约!】
☆、087宋嘉意,你敢勾引我老公?
翌日一早,靳慕萧刚醒,*边空荡荡,昨夜没喝酒,却有宿醉的感觉,头疼,起来坐在床边,按了按额头,喊嘉意,没人应。
动怒,一早上看不见她的感觉很糟糕。
赤着脚,就阔步走下来找人。
嘉意正坐在楼下餐桌上慢条斯理的用早餐,靳慕萧捻了捻眉心,不知道自己在发什么疯,却仍旧不舒服,余光稍微一扫,就瞧见客厅的一个行李箱,好端端的竖在那里,好像它的主人要走的样子。
靳慕萧赤着脚走下楼梯,一早上口气就不大好,叫陈伯:“太太的行李箱怎么还没收拾?放楼上去!”
陈伯看了一眼嘉意,为难:“这……”
瞥了眼嘉意,嘉意放下吐司,起身淡淡道:“这是我刚收拾的行李箱。昨晚和你说了,我答应了亚当今天去米兰。”
他眸子的火,一下子点起,眉头蹙的极深,“谁准的?”
嘉意不理睬,只说:“我今天下午的机票,靳先生,别为难我了,你知道,去意大利学设计一直是我的梦想。”
靳慕萧喝了一声道:“那你知不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
嘉意笑了一下,那笑意,极为的轻,“大年三十,团圆的日子。”
靳慕萧眼底冒着火,呼哧呼哧的在燃烧着,紧紧盯着她平静的眸子里,她顿了一下,笑的讥讽,“可靳慕萧,我爸爸走了,还有什么好团圆的?我知道,我爸爸对你不重要,甚至你讨厌他,连他最后一面都不让我见,现在我没有心思和你过年,我宁愿去别的地方,不想让这过年的气氛压的我喘不过气来。”
她一字一句像尖针一般,刺进他的心里,血淋淋的。
“我不许!”
陈伯退了下去,嘉意走到他跟前,像一个贤~良的小妻子一般,伸手给他理了理有些皱的睡衣,又低头,见他光着脚,蹙眉道:“我要离开很久,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你要好好照顾自己。以后不能天天给你搭配衣服,也不能给你系领带,若是觉得闷了,你就找别人陪陪你,我不会在意的。”
别人?她指的谁?
他一把扯住她的手腕,狠狠的,目光猩红,“别人?去哪找?!”
嘉意不恼不怒,认真回答:“只要你愿意,多得是别人愿意陪你。别想我,也别找我。”
靳慕萧攥着她纤细的腕子几乎要拧碎,“你倒是潇洒啊!你走,我一准儿不想你!”
她微微一笑,“挺好。”
他松开她,背着身不想看她,她却像个真要出远门的小妻子一般曼声唠叨着:“城东的糕点店搬了位置,待会我写给你,你若想吃,差遣万秘书过去买,只是一次别买多,吃不完搁久了会坏。早晨别喝咖啡,伤胃。也别抽烟,伤肺。真寂寞的话……”
原来,小女孩儿不是不了解他,她有认真的记下,他的这么多喜好和习惯。
城东的糕点店,是他爱吃的一家旧铺子。已经有二十年的历史了,那家糕点铺子,家族传下来,味道很淳朴,靳慕萧不爱吃甜食,唯独爱吃那里的
小丫头居然知道。
“你要走,我一准儿不打~电话给你。”
“是,别打~电话给我。”
嘉意抿唇,垂了眸子,再不语。
靳慕萧忽地转身,将她压在墙壁上,狠狠的亲,卷着她的软舌,发了狠的蹂~躏。
勾着她口腔里的甜蜜,不罢手,扣着她纤细白希的脖颈,几乎是勒令,一双眸子清寒更甚,“你敢在国外教别的男人这么碰你,我就先杀了碰了你的男人,再杀了你。”
嘉意嗤笑,眼泪从眼角落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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榕城除夕,乍暖还寒,天空飘着小雪花,银白。
嘉意拖着行李箱,站在院子里,仰头看了一眼楼上,静默肃穆。
她转身的瞬间,楼上的窗帘哗啦一下拉开,一道挺拔的身影伫立在落地窗前,眸光,深谙。
靳慕萧伫立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