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司念交待两人继续,自己则起身回到办公桌边接电话,看到屏幕上的来电显示后,他的唇边不自觉掀起一抹莞尔。
“怎么突然打过来?”电话接通后他问,惊讶里透着一丝欣喜,这似乎还是第一次接到她的电话。
“纪总,已经下午三点了,我不得不提醒你,你两点的时候忘了给季节小姐打电话。”那边说得振振有词,用的是以前做他秘书汇报工作时候的语气,听得他心情颇为愉悦。
她跟郗非寒去香港出差,他每天下午两点钟准时给她电话,今天叫了林湖和支恺谈事情,原本打算谈完再打给她的,没想到她却先打过来了。
“临时有个会要开。”他解释,面前闪过一张嘟着嘴唇满脸不高兴的小脸,接着问,“生气了?”
“小女子不敢。”听起来有些委屈,没两秒却又传来她难掩兴奋的声音,“司念,我想到元旦假期怎么过了。”
“哦?怎么过?”他觉得还是拉着她宅在家里捂被窝听歌来得实在。
“到时候再告诉你。”她故意卖关子,顿了顿,打算挂电话,“好了,你去忙吧。”
“想不想我?”他突然问,问出口那一瞬连他自己都有些难以置信。
藏在心底这么多年的话,他竟然就这样脱口问了出来,通过一根电话线,隔着两千多公里的距离。
他原本是打算把这个问题留到她完全敞开心扉时再问的。
其实,惊讶的又何止是他,季节照样也没想到他会问这个,一时之间竟是愣住不知该如何回答。
两人都不挂电话,他静静地等她想清楚,期盼她回给他最动听的答案。
有些问题既然问了出来,那就必须得等到一个回答。
静默了好一会儿,那端终于响起她压得低低的声音,“想。”
简洁明了的一个字,原本应该是他问那个问题最好的答案,可却让他变了神色。
他要的不是这个。
终究,还是,又一次失望。
她仍旧有所保留,在他对她敞开一切真相之后。
分开九年,她依然爱他,爱到可以为他生、为他死,但在某些事情上却再不能坚定如初。而他,还能用什么方法来改变这种现状?似乎已经没有了。
原本打算做的事情开始犹豫,已经不打算做的事情再一次浮上心头。他想,是不是还要再逼一下她才肯彻底接纳他?如果他再下狠心逼迫她,她会是什么反应?
一时无话,也不知道是谁先挂的电话,总之反应过来的时候通话已经断了。
将视线转移到窗外,蓝天白云、风和日丽、辽阔无边,每一样都足以让他把之前的好心情继续保持下去,可这些全部加起来都抵不过她的一句话,甚至是一个字。
事实证明,有些东西,不是你想要就能够得到的。
她知道他想要什么,但却不愿意再给。
她会跟他撒娇,会在他面前使小性子,会为他流眼泪,会说爱他,会说想他,但有些事情,她终究不会为他做出哪怕一丁点的改变。
苍茫岁月如烟过,她有了自己的原则,不会因为他而改变的原则,他已经丧失了一句话或是一个表情就能影响她做决定的能力。
她已经不愿意做回最初的那个最想念的季节了。
将烦闷的气息压回胸膛,他收敛去所有的情绪,片刻之后脸上已然又变回了原本的清冷之色。
回过头,发现原本应该讨论公事的林湖和支恺都睁大眼睛看着他。
“讨论完了?”说着将手机放回桌面踱步走过去。
“你还好吧?”林湖见他神色不对,开口问道。
“是季节妹子打的?”支恺也跟着发问。
两人原本是在讨论工作的,讨论到关键处忽听纪司念对着电话问那边的人想不想他,纪司念何曾这样直白过?好奇心驱使二人竖起了耳朵,结果自那句话后他就没有再开过口。如今他恢复到以往的冷然之色,想来得到的回答应该不怎么合心意。
一句话就能让从来都冷静理智、临危不乱的纪司念改变脸色的,目前为止似乎只有季节。
纪司念笑了笑,在沙发上坐下,并没有回答林湖和支恺提出的问题。
这时候门被推开,甄小陆提着水壶进来添茶水,三人的杯子都加够后她骨碌碌转了一圈眼珠,望向纪司念,“纪总,我能问你个问题吗?”
支恺鼓圆眼睛盯着甄小陆娇俏的背影,似是想看出一个洞来,林湖看在眼里一个没忍住失声笑了出来。
纪司念嘴角也跟着牵动了一下,“你问。”
“你现在是不是很生气?”甄小陆问得小心翼翼。
纪司念怔了怔,随即明白甄小陆的意图,“是季节让你问的?”
甄小陆点头,却猛然发觉不对,这纪总的功力未免也太过深厚了吧?她才开口就被识破意图,任务还未开始就已宣告失败。节姐姐,对不起了,不是我不帮你,实在是敌强我弱啊。
“先不要回话给她。”纪司念起身回办公桌拿了份文件递给甄小陆,交代道:“把这份文件拿给Freya,让她修改好拿给我。”
“好的。”甄小陆转身离开,路过支恺时在他的小腿上踢了一脚,然后又吐舌头做了个鬼脸方才跑开。
门一合上,林湖再也憋不住,身体往后一靠,捧腹哈哈大笑起来,“支支,你快和甄小妹结婚吧,我好想看看你们会生个什么样的小破孩出来。”
“我的孩子自然是天才。”支恺摆出王婆卖瓜的架势,不过想到甄小陆刚才的白痴行为,他的话少了那么点底气。
林湖笑着摇头,“季节竟然找甄小妹来打探情况,真不是一般的失策啊!”
甄小陆有几两道行,连最起码的声东击西都不懂,开口就直接问要点,她能是纪司念的对手?
纪司念嘴唇抿成一条线,并不表露任何态度。
让甄小陆来的确失策,但季节未必就不知道这一点,他心情好坏她又怎会不知道,她故意让甄小陆借着掺茶水的机会来问他生不生气,目前是想暂时安抚他,想通过甄小陆让他知道她是在意他的。
只是,她不知道,他不要这个。
心思回到公事上,他问林湖,“收购龙湖地产的事情谈得怎么样了?”
林湖把一早准备好的文件袋递过去,“已经谈得差不多了,这是龙湖地产的所有相关资料和具体收购方案,你审核后如果没问题,随时可以签定收购协议。”
“纪大人你干嘛突发奇想要做房地产?”支恺有些不明白,思路已经做得这么大了,再去涉足房地产行业,他也不嫌累得慌。
突发奇想?
纪司念轻笑,怎么可能只是突然想到,他等这一天,已经等了快十年,几乎快要天荒地老。
只是,现在有些不太确定了。这个计划他在心里孕酿了那么多年,马上就可以变成现实,可是她……
沉默中,支恺的手机响起来,他掏出来迅速接通,几句话后挂断,望着纪司念开口:“刘东程出院了,后天的机票回国。”
“继续看着,不要让他有机会接近七夕。”
林湖摇着脑袋长叹一声,“问世间情为何物啊,精神病院都关不住他。”
支恺托着下巴玩笑,“芮名模要是知道自己有一个狂热到已经心理扭曲的爱慕者,可能会吓得早产。”
“拜托你没事多了解一些基本的医学常识。”林湖觉得再对支恺翻白眼已是浪费眼神,三个多月的胎儿才刚成形,它能被早产出来?
不过,回想起两个多月前关于HJ广告创意剽窃的那件事情,还真觉得不可思议。
想那刘东程也算是个难得的人才,在思路摸爬滚打了四年,好不容易做上了纽约分公司的创意总监,结果上任不到半年他竟然就受人蛊惑企图破坏思路的声誉。
而那蛊惑刘东程的人也算是“熟人”,致远的前项目总监张之启。
张之启和刘东程是大学同学,张之启因不甘心被纪司念录了作案证据寄给郗非寒,身败名裂之后一直想找机会报复,恰巧前不久媒体曝出了纪司念和芮七夕的婚讯,他便利用这一点煽动爱幕芮七夕成狂的刘东程直接原封不动挪用某家新成立的小广告公司的创意,并且把剽窃来创意用在了美国最大的贸易公司HJ身上。
还好广告片公布出来的第一天就发现了,不然连补救的机会都没有。如果拖久点才发现,思路估计也就完了。
刘东程被开除后受不了打击整个人变得疯疯癫癫,后被查出患有严重的心理疾病,他曾放出狠话说会回国找芮七夕。
芮七夕要是知道有刘东程这么个狂热粉存在,虽不至于被吓得早产,吓得她花容失色还是绰绰有余的。
作者有话要说: 抱歉了各位等文的亲,之前情节严重卡住了~~~难产了这么久终于憋出来了~~~等久了对不住~~~
☆、意外·搁浅(1)
在第N次开口跟郗非寒要求回温都华未遂之后,季节终于沉不住气了,决定等他回酒店两人好好谈一下。
他们在香港待了十天,只有前三天是真的在办公事,其余时间简直就是无所事事。
风流不羁的郗大少爷倒是玩得尽兴,天天在外面花天酒地、纸碎金迷,把她一个人丢在酒店里自生自灭。更可气的是,郗非寒那厮趁她不备扣押了她的通行证,让她没办法一个人先走,偏她又不像其他女人那样热衷于逛街购物,闷在房间都快生霉了。
郗非寒这么做的原因显而易见,纪司念不让他好过,他自然不甘心看着纪司念痛快,所以借出差的名义把季节拐带到香港。
好多次季节都想告诉郗非寒真相,让他知道自己当爹了,可纪司念之前一再交代不准她插手这件事情,于是只得作罢。
想到纪司念,心里难免有些烦乱。自那通电话后两人已经五天没有联系,虽然知道他不会再打给她,可每天下午两点守着电话似乎已经成了习惯。上次他问那个问题她完全没有思想准备,明知道他想要的回答是什么,出口的却成了另一个答案。
知道他会不高兴,但确实不能,那是她最后的底线,她跪在季风墓碑前发过誓,此生决不再做回过去那个季节。
那个任性自私、只想着自己的季节,她痛恨。
至于他要的那句话,她一直都记得,从没有忘记,但却早已经缺了提及的勇气。
打电话过去问甄小陆,不管怎么严刑拷问,得到的回答都是一句话:纪总说先不要回话给你。
其实她知道,纪司念不让甄小陆告诉她目的是想让她自己去问,可是她哪里敢,他们之间有些话是禁忌,一旦说出来,两人的关系也会跟着被打回原形。
她原本应该恨他,九年前她就发誓要用一辈子的时间来恨他,可终究是没能抵挡住他的步步引诱,再一次深堕情网。
时间拥有改变一切的力量,他们都已经不再是初时的模样,而他却想与时间为敌,想把她变回那时的样子,成功的机率近乎为零。
她已经违背了当初的誓言,这最后的一点坚守,是她唯一能找到让自己安心活下去的理由,她怎能再将之抛掉?
正烦得使劲抓头发,手机响了,来电显示出乎意料的竟是那个五天没搭理她的男人。
接通自然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只得愣着等他先说,等了一阵却是沉默无声。
“你不说我挂了啊?”小肚鸡肠的男人,非得逼着她先开口。
果真,她话音刚落那边马上接过话头,“你不说我才要挂了。”
久违了五天的声音,还是和记忆里一样好听,但说出来的话却是气得人想去跳楼。
“你……”想要反击却适时止住,口舌之战,她从来都不是他的对手,老实点或许还可以明哲保身。
“明天上飞机前记得给我打个电话。”他不疾不徐地交代,一派淡然自若的口气。
“什么意思?”她都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回得去,他怎么就肯定她明天能上飞机?
电话里传出一声轻笑,他语带淡讽,“你的未婚夫老板什么都没跟你说?”
“我已经两天没见着他了。”郗非寒每天都是早出晚归,她如果不在他房门口守株待兔,根本见不到面,近两天急于要回通行证,她天天蹲点似的候着,可人郗大少现在是连酒店都懒得回了。
想到他说的“未婚夫老板”几个别扭字眼,她撇撇嘴,”再说了,你又不是不知道,他万年难得的那么一点真心全都扑在你未婚妻身上了。”
他又笑了两声,“宝贝,你在跟我开玩笑,全世界都知道他爱你成狂。”
“什么?“这又是什么意思?明明是开玩笑的字句,从他口里说出来却不像是单纯的玩笑话那么简单,她听得稀里糊涂,不明所以。
他却不愿意解释,“好了,早点休息,明天记得给我电话,我安排支恺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