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气来了。
阿娇提着裙摆走出清凉殿,就站在门口感受着大风的洗礼。荷衣慌忙冲出来,风的声音掩盖了她说的话,阿娇只看见她的唇在一张一合的,不知道在说写什么。阿娇看着,突然心情就舒畅了,看着荷衣无声的样子,大笑起来。
荷衣跑到阿娇身边,大声说道:“一会就要下雨了,我们赶快进去吧。你在笑什么呀?”
阿娇拍拍荷衣的肩,也跟着大声说道:“心里高兴,自然要笑啊,荷衣你现在有什么烦恼吗,对着这风喊出来,让风将你的烦恼给带走,以后就再也不会烦恼了。”
荷衣好不容易才听清楚阿娇的话,看着她唇角溢出的笑意,想到阿娇这些年还没有这般开怀过,自己也跟着放松下来。“这里这么多人,怎么喊呀。”荷衣看着默默的看了一眼一直跟在她们身边的宫娥内侍。
阿娇转身吩咐:“本宫要一个人走走,荷衣跟着,其他人进殿呆着去,不许跟着。”
众宫娥面面相觑,相互看了一眼,见阿娇不像是在开玩笑的样子,连忙躬身说诺,纷纷的退回了殿里。
阿娇拉着荷衣一路向前,在御花园的一个亭子里站住,这里的风好像更大了一点。阿娇示意荷衣站在石桌上,然后呐喊出来。这个时候,这里是没有人的,阿娇也不怕会失了身份。荷衣爬上桌子,站在上面,想到这些日子自己苦苦要瞒着关于公子的事情,想到自己那微不足道的小心思,顺着风,手放在唇边:“啊……”她希望公子可以早点好起来,她希望她心悦的那个人也喜欢自己。
阿娇也跟着爬上来,迎着风,大声问:“怎么样,有没有好一点?”
荷衣点头,阿娇也学着荷衣,将手套在唇边,大声喊了出来:“啊……韩昱……”韩昱,再见……呼呼的风声掩盖了阿娇的话,或者是将阿娇的话带到了远方。有热泪在眼角溢出来,阿娇仰起脑袋,想让泪水倒流,却还是没有止住泪。
“哗啦哗啦……”大雨说来就来,就像是被打翻的一盆水一般,倾泄而下。荷衣讲阿娇扶下来:“我们快些回去吧,风这么大,这个亭子根本不挡雨。”
阿娇勾唇:“好,我们跑回去。”阿娇话音一落,就提着裙子冲进大雨中。不一会,她全身就已经湿透了,脸上温热的雨水一直在流,模糊了阿娇的视线,她胡乱的抹了一把,却还是止不住。原来,雨水也是热的……
就在这样的雨幕,阿娇没有看清楚路,和迎面走来的内侍撞了满怀,还好荷衣紧紧的跟在身后,扶住了阿娇。只是那个内侍却一下子倒在了地上,痛苦的捂着手腕,怀里抱着的竹简一下子洒落在地上。
阿娇看着这情况,连忙示意荷衣讲人扶起来,干脆就近找了一个地方先避雨。浣衣局里,卫子夫一身粗衣的将阿娇三人迎进屋子,有些不知所措的看着全身湿透的阿娇:“皇后,您这……”
阿娇对卫子夫还是有些印象的,知道她就是前一阵子被刘彻带回来的歌妓。只是刘彻已经将人遣送浣衣局了,她也不好过问。
荷衣却对卫子夫没有什么印象,摆出皇后身边大宫女的架子道:“没看见皇后身上都湿了么,还不去准备热水还有干净的衣服。”
卫子夫连忙点头:“诺。”
荷衣转头看向捂着手,一脸苍白的内侍,看了阿娇一眼道:“你这小内侍当时急急忙忙的干什么呢,不知道撞到了皇后吗?”
小内侍本来就害怕了,现在更加恐慌,磕磕巴巴的解释道:“奴婢是给陛下送折子的,下着大雨,没有看见皇后,奴婢惶恐。”
阿娇摆手:“无碍,是什么事情,让你这般着急,陛下现今也不在未央宫,送过去也没有用。”
内侍道:“是想送给总管大人,他好快马加鞭送给陛下。”
阿娇看着摊在小几上的几捆奏折,趁着卫子夫热水还没有送上来的空档,随手拿出一个湿漉漉的奏折道:“这淋了雨水,字都会模糊了吧。”
内侍已经,惨白的脸惊恐的看着阿娇,只见阿娇顺手将外面的布拿开,奏折里面倒是没有一点潮湿。内侍见了顿时松了一口气,阿娇轻笑:“原来这布料是不进水的。”奏折摊开,阿娇本也没打算看里面的内容,只是不经意的一瞄,就再也移不开眼了。
使臣半途被杀,张骞下落不明,所有使臣皆已经失去联系。
阿娇倏地瞪大了眼眸,有些颤抖的将奏折拿起来,一字一句的仔细阅读,生怕是自己看花了眼。然而事实就在眼前,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啊嗤……”
荷衣担忧:“别管这些奏折了,还是去洗个澡吧。”见阿娇的脸色一下子白了,荷衣以为是因为她淋了雨。阿娇指着奏折上的字,抬头看着荷衣,期待的问道:“他还好好的,对不对?”
荷衣不明所以,上前一步,就看见了奏折上的内容,心中一震,在心里默默的大喊一声完了。看着阿娇的眸子,竟然有些不知道怎么将真相说出来。
“皇后,热水来了。”卫子夫正巧在这时候出现。荷衣连忙吩咐道:“你将这个小内侍待下去看看手上的伤,若是没事就让他去复命。”
卫子夫看着摊在桌子上的奏折,再看看阿娇和荷衣之间诡异的气氛,连忙低下了脑袋,默默的帮小内侍将奏折收好,带着小内侍下去了。
屋子里面已经没有了其他人,阿娇固执的看着荷衣,齿咬着下唇,都快溢出血来了。
荷衣:“公子没事,哥哥已经派人将公子救下了。”
阿娇闻言,蓦地就松了一口气谁知道荷衣接下来的话,又让她的心提了起来。
“只是公子为了保护那个女人和张骞,受了重伤,前阵子伤口恶化,如今他人还在匈奴的地界,昏迷不醒。”
阿娇一愣,自动忽略了荷衣说韩昱是因为其他人受伤的事情。“现在究竟怎么样?”难怪荷衣最近总是怪怪的。阿娇想,和他的生死比起来,他就算和别人在一起又怎么样?就在刚刚,差点以为他就此消失的时候,她觉得一瞬间的天崩地裂,她这才发现自己竟然都接受不了他再一次失踪的事情。
“目前也不是很清楚,哥哥准备将公子带回长安。”
阿娇眨眨眸子,再眨眨眸子,缓和下心情之后,竟然还有一些窃喜,回长安啊……
门外,卫子夫蹙着眉头,侧耳倾听,也不知道她是什么时候回来的,又听到了多少。
作者有话要说: ~~~~~~~~~~~~~啦啦啦
☆、有女卫氏
公元前138年,汉武帝建元三年,武帝择宫人不中用者,斥出归之。卫子夫得见,涕泣请出。上怜之,复幸,遂有身,尊宠日隆。召其兄卫长君弟青为侍中。而子夫後大幸,有宠,凡生三女一男。男名据。
——《史记·外戚世家》
阿娇盼啊盼,这一盼啊,就到了建元三年,却依旧没有将那个人给盼回来。这一年,,卫子夫有孕,晋封为夫人。
建元二年末的时候,刘彻之前推行的新政最后被太皇太后打压下去了。王太后和刘彻在宣室殿谈了一宿的话,第二天母子二人都是一脸疲惫的出来了。随后刘彻没有去椒房殿,而是去王美人的寝殿。
阿娇知道后,有些愣怔的看着桌子上被她命人热了又热的餐宴,随即她有些无奈的摇摇头。刘彻这是在和祖母赌气,所以她倒是成了中间那个撒气包了。
“皇后,这一桌子的菜……”有宫娥小心翼翼的询问,生怕阿娇会拿她撒气。
阿娇挥手:“撤下吧。”他要是愿意用这种方法和祖母怄气,她也没有办法,该做的都做了,他若是不接受,也怨不了自己。阿娇觉得,有时候刘彻就像是一个还没有长大的孩子,用这样幼稚的方法来表达自己的不满,有些好笑。
若是自己爱的人是刘彻,或许因为他的作为,她会到祖母那里去诉苦,从而达到他要给祖母添堵的目的。想到这里,阿娇无奈的笑了笑,不甚在意的耸肩,他爱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吧。此时此刻,对于她来说最重要的事情就是,韩昱的归来。
从青衣传回来的消息来看,韩昱的伤事一直没有好转,人也没有清醒,所以他们还一直呆在匈奴的地界没有回来。阿娇一边担心着,真恨不得亲自去看看他。
风吹杨柳岸,等到了建元三年的春天,韩昱的伤口终于全部愈合了,就是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他还是没有清醒过来。这个时候,青衣决定带着韩昱一起回大汉。
“阿娇,为娘在和你说话,你究竟听进去没有?”刘嫖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阿娇这才回神,压下心中无尽的期待,一脸茫然的看着刘嫖。
“什么,娘亲在说什么?”
刘嫖恨不得敲开阿娇的脑袋看看,这个里面究竟装的是什么,最后无奈叹息说道:“你嫁给陛下也有三年了,怎么生了灼华之后,肚子就再也没了动静?”
阿娇一愣,心中反驳,她一个人又不好生。只是明面上自然不会这样说,阿娇也装作苦恼道:“可能是因为生灼华的时候,伤到了身子。再说,娘亲,我有灼华也够了。”
刘嫖屈指点点阿娇的脑袋:“灼华是很好,但是终究不是儿子,这个道理难道你还不明白吗?若是让其他的妃子先生下儿子,日后,你可不要到我这里来诉苦。”刘嫖顿了顿,又问道:“那个王美人是什么来头,陛下好像很宠她的样子?”
阿娇撇唇,凤眸流转出一丝潋滟的光彩,纤细的玉手伸出来握住刘嫖的手,反过来安慰道:“娘,不管是哪个妃子生下皇嗣,都是陛下的孩子。王美人当初还是我选进宫的,你就不要担心了。”阿娇倒是希望有妃嫔为刘彻生下一男半女,只是好像很奇怪的样子。三年了,后宫竟然无一所出。
“为娘这是在担心你呀。”刘嫖没好气的说道:“朝堂上已经有人提出陛下子嗣过少,估摸几天后又要提出让他纳妃了。”
刘嫖说的不错,刘彻从登基到今,也三年有余,然而子嗣却只有一个公主,之后就再无所出,这让臣子担心刘彻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所以当有臣子提出要刘彻广纳后宫的时候,刘彻和阿娇商量了一下之后,便也随口答应了,将这件事情交给阿娇去处理。
这也算是阿娇当皇后之后,第二次为刘彻选妃了。有了上一次的经验,阿娇这一次倒是有些得心应手了,想着为刘彻再找一个像王美人一样贴心的人。所以在纳新人前,阿娇清点了宫中的宫娥情况,向刘彻提议将宫中年迈体弱等无用处的宫人释放出宫。刘彻丢下一句,一切由皇后做主,就继续批阅奏折。
彼时,他们是一起再宣室殿里的,刘彻在主座上的,批阅奏折。阿娇在一边的小桌边,查看宫人的情况,一时间仿佛真的空间都被此时的静谧所渲染了。有微微的颤香自前方的香炉中袅袅升起,带着一股朦胧的气息,刘彻抬眸看向时而托腮蹙眉,时而提笔勾画的阿娇。她的秀美轻轻蹙起,像是在思考难以抉择的问题,又时而展开,毫不犹豫的在简书上划上一笔。刘彻本来因为政务躁动的心,突然就这样安静了下来。
近些年,特别是阿娇生了灼华之后,她的性子好像越来越沉稳了。就像是沉淀了岁月,洗净了铅华,将最华丽明艳的一面展现,这个时候的阿娇竟然比平日里更加迷人。
“已经遣走了一部分宫人,还有一些我有些不确定,已经将名单拟出来了。一会陛下瞧瞧,若是还想留着,就留下吧。”阿娇浑然不觉刘彻在看自己,自顾自的将写好的名单晾干,准备递给他,一抬眸就看见刘彻深邃如寒潭,却炙热如烈火的眸子。阿娇一愣,眨眨眼眸,摸摸自己的脸,无辜的问道:“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刘彻的眸子倏地一紧,却依旧炙热的看着阿娇,薄唇轻轻勾起:“没有,阿娇做的很好,一切全凭阿娇做主。”话一说完,他一手接过阿娇递来的奏折,扫了一眼就放在案上,随后一拉,将毫无防备的阿娇拉进怀里,嗅着她身上熟悉到骨子里的淡香。
阿娇猝不及防被扯到了他的怀里,反应过来想要挣脱,却怎么也摆脱不了他的手。阿娇无奈,只好瞪着眸子看着他:“彻儿,别闹,你还在看奏折。”
刘彻就像孩子一样,将脑袋埋进阿娇的脖颈,温热的气息喷洒在阿娇的脖子处,让她颇有些不舒服,却也没有推开刘彻。刘彻紧紧的抱着阿娇,幽幽的唤道:“阿娇姐……”
一声阿娇姐,就算阿娇心里有再多的不愉快,也暂且放下了。她摸摸刘彻的脑袋,叹息道:“怎么了?”
“阿娇姐,前一阵子,我错了……”刘彻闷闷的说出来,阿娇很快就反应过来,刘彻说的前阵子的事情。刘彻指的是,前阵子,他因为不满祖母的行为,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