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令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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荀令香- 第4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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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拜天子,二拜高堂,夫妻对拜。”曹丕正暗自思忖着什么,里面的妹妹已经和荀恽行完了大礼。
  酒宴完毕之后,刘协就回宫去了,曹丕尝尽了受人冷落的滋味,便提出告辞。荀恽挽留道:“曹世兄,如若不弃,不妨再留宿一晚。”夕环始终没有开口,曹丕看女主人一点不热情的样子,反而坚定了留下来的想法:“那就谢妹夫好意。”
  曹丕一人住在西厢房里,他站在窗前看到不远处荀恽的屋子红烛高照,心里越发觉得冷清。沉沉夜幕笼罩下,阵阵凉风从外面吹来,曹丕更加没了睡意。黑暗中,他睁开的眸子,像极了前来寻找猎物的鹰鹫。
  不远处,好像有小孩的啼哭声传来,曹丕反正无聊,便循声而去。他在窗户纸上戳了个洞,果然看到一个小孩四仰八叉地躺在床上哭着。曹丕轻轻地推开门,蹑手蹑脚地走到床前,小孩似乎感觉到有人进来,就停止了哭泣,叫道:“娘。”
  曹丕仔细地打量着他,蓦然发现他的一双大眼睛竟然长得和冲儿很像,小孩也看清了来的人并不是娘,不由大声喊着:“有坏人,有坏人。”曹丕连忙捂住他的嘴,说道:“弟弟,我不是坏人,我是你哥哥。你不要再叫了,我求你了。”
  荀粲因为被捂住了嘴,不能再说话,只能继续哭着。曹丕却做贼心虚,以为是冲儿来找自己报仇,竟然想着要掐死他。曹丕嘀咕着:“仓舒,不要怪哥哥狠心,你聪明伶俐,爹爹又那么喜欢你,何况你娘还夺走了我娘的宠爱,我只能送你上路。”
  荀粲脸涨得通红,再也没有力气哭泣,只能偶尔干咳着几声。夕环猛然推开门,看到曹丕的所作所为,连忙上去一把夺过荀粲:“曹丕,你在做什么,你害死了我一个儿子,还想再害死另外一个吗?”
  夕环不停地给荀粲拍着后背,让他慢慢顺过气来,曹丕却若有所悟,问道:“这是你和令君的孩子?”
  “和你没有关系,如果粲儿今日有什么危险,我拿你抵命。”夕环满脸怒气地指责道。
  “荀粲?你这个不贞洁的女人,父亲为了你,不惜重金派人寻找。你倒好,在这和别的男人生了个野种,我今日非替父亲出头,杀了这野种不可。”曹丕见只有夕环一人,便将往昔的不满通通发泄出来。
  “粲儿他不是野种,曹冲才是野种。你和你父亲一样,蛮不讲理,阴狠毒辣。我这里不欢迎你,你快滚啊,滚回邺城去,我这辈子都不要见到你们。”夕环将荀粲紧紧地抱在怀里,生怕曹丕抢走。
  “走就走,最好你不要后悔。令君几次与我父亲作对,以后父亲称王称帝,第一个死的就是他,我看你还有什么靠山。”曹丕恶狠狠地说着。
  夕环不禁被曹丕吓住,可是气势上还是不肯退让半分:“你以为你杀了所有人,便能光明正大地继承他的一切吗?我告诉你,夜路走多了,总会遇到鬼的,冲儿会替我好好照顾你的。”
  “我看你嘴硬到什么时候。”曹丕甩着袖子,便骑马连夜奔回邺城去了。
  荀彧听到争执的声音,连忙赶了过来。可是他只看到夕环抱着荀粲瘫软在地上,不由分说便将她们母子搂在怀里,轻声地安慰着。夕环撑了许久,终于忍不住在荀彧怀中哭泣起来:“文若,我惹恼了曹丕了。”
  “环儿不要担心,子桓多行不义,他不敢拿你怎样,一切有我在。”荀彧温柔地说着。
  如果文若不在了,又会怎样呢?夕环头痛地厉害,不敢再去想这种可能的事情。“曹丕阴毒,却句句戳中要害,他知道荀令君是我的软肋,只怕他为了报复我而伤害令君。万一,他回去在曹操面前,胡乱说着什么,借他父亲之手杀了文若,我又该怎么办呢?”她这样想着,越来越没有头绪。
  “粲儿还好吗?”荀彧摸着荀粲的头,不放心地问道。
  荀粲仍然害怕不已,反复说着:“他是坏人。”
  “粲儿别怕,娘这就去替你杀了坏人。”夕环忽然擦干了眼泪,异常坚决道:“文若,我要去邺城,我要向曹操揭发曹丕还有他娘卞氏的罪行,我要他们替冲儿偿命,还有替我的粲儿出气。我不要再过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生活。”
  “环儿,不要去。我不想你去邺城,我宁愿自己死都不要你低头去求他。”荀彧的话很轻,却沉重地敲在了夕环的心上。
  夕环闭上眼睛,眼泪登时顺着脸颊流到唇边,味道像黄莲一般,苦涩至极。
作者有话要说:  

  ☆、临终受辱

  古老浑厚的编钟声混杂着清脆悦耳的击节声,在铜雀台内此起彼伏,婉转回荡。眼前的美女身姿婀娜,穿梭如云,她们梳着高耸入云的汉宫髻,越发显得娉娉婷婷。曹操记得,曾经有个女子也如此穿着,只是眼前的这些人总不及她清丽脱俗。
  那个秋日的晚上,她一袭白衣,十指纤纤轻抚琴弦,更兼眉眼中数不尽的忧伤,还有怦然心动的感觉,让曹操一生都难以忘怀。环夫人过来替他把盏,曹操却忽然止不住地流下眼泪。他叫她“环儿”,可是她却不是对的人。
  “公子,丞相身体不适,现在不想见任何人。”门口的守卫将曹丕拦截了下来。
  “让我进去,我保证我进去了父亲一定会好起来。”曹丕恳求着。
  “我等奉了丞相之命,请公子不要为难小的。”
  “好,既然如此,你帮我进去给父亲带句话,就说我找到了仓舒的娘了。”曹丕几近央求道。
  曹操听了之后,立刻放下酒樽,对守卫说道:“让子桓进来见我。”曹丕倒是不慌不忙,他先向曹操问安,然后还说了送亲的情况。曹操有些不耐烦,只问道:“她现在在哪?”
  “这…姨娘现在在令君那里。”
  咣当一声,曹操将酒樽摔在了地上,怒吼道:“快叫人,包围令君府,老夫一定要把她带回来。”
  曹丕连忙制止道:“不行啊,父亲,姨娘和令君生了一个儿子叫荀粲,估计你用蛮力姨娘她是不会跟你回来的。”
  “什么,居然生了儿子?”曹操头又疼了起来。
  “父亲,你别动怒,当时儿子在送亲的时候已经指责了姨娘对你的不忠,我甚至说荀粲是野种。可是姨娘她…”曹丕扶着曹操坐了下来。
  “她说什么,你能不能一次说完。”曹操没有好气道。
  曹丕正是要他这种反应,继续道:“姨娘说荀粲才不是野种,曹冲才是野种。我跟她说父亲在邺城对她甚是想念,可她却说根本不屑父亲对她的爱。”
  “哈哈,冲儿在她眼里居然是野种,难怪她不会回来参加冲儿的婚礼,她眼里根本没有我,没有冲儿。”曹操愤怒地说道:“她是不是只认荀令君,只想跟他过日子,简直是欺人太甚。”
  “父亲,儿子只是看不过父亲的一片真心被姨娘视如草芥,忍不住替父亲辩驳了几句,姨娘就连夜将我撵出荀府,还说让我此生都不要再踏入荀家。”曹丕装作委屈不已的样子。
  “反了天了。”曹操气愤不已:“依子桓之见,该当如何?”
  曹丕早生一计,附在曹操耳畔低语道:“姨娘如此猖狂,不过是仗着有令君替她撑腰,如果令君一死,姨娘一个女人家还能掀起多大的风浪?”
  曹操似乎心有不忍:“令君好歹与我共事二十载,何况他一身正气,为父实在不忍因为私事让令君殒命。”
  “父亲,你就是太重情义了。令君暗藏环姨娘,几时对你坦白过?而且父亲上次在铜雀台赐宴,令君居然当面指责父亲,不留一点颜面。父亲为了笼络令君,特地将妹妹许配给长倩,可是令君他们根本不领情啊,是可忍孰不可忍。”曹丕见曹操仍狠不下心,只说道:“如果令君一死,姨娘说不定就会安心地回到父亲身边。”曹操只皱着眉头,犹豫不决。
  秋意渐浓,树上的落叶早就脱落光,只留下光秃秃的树干,甚是丑陋。荀彧没有政事缠身,终日与夕环相处倒也融洽,只是生活向来是树欲静而风不止。
  “快请荀令君接旨。”宫里的太监喊着。
  荀彧便携夕环从书房走出,双双跪下。太监高声朗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荀令君功高盖世,心系黎民,朕不忍遗贤才于野,擢升令君为光禄大夫,持节。”
  “臣谢陛下圣恩。”荀彧接过圣旨。
  太监又笑道:“丞相正发兵南征,陛下口谕让令君前去劳军,鼓舞士气,望令君极速前往。”
  “臣遵旨。”
  待太监走后,夕环不禁与荀彧面面相觑:“本来你已经是一介布衣,怎么陛下忽然想起来封了你官职,现在更让你去劳军,到底是什么意思?”
  “陛下大概不让我清闲吧,环儿,我得收拾东西赶去劳军了。”荀彧起身就进了房间。
  “文若,我好怕,你去劳军,岂不是要看到曹操?万一曹丕说了什么话,我怕他对你不利。”夕环拽住他的衣袖,担心道。
  “环儿,你是太在意我,所以总是很紧张。放心,我觉得是陛下想笼络人心,所以才特意让我去前线劳军。这次我是替陛下前去,皇命在身,曹操他们不敢拿我怎样。”荀彧安慰着她。
  “陛下总是这样,他就不能让别人去吗?偏偏那么依赖你,又让我独守空房。”夕环不满地嘟囔着。
  “既然是陛下差遣,做臣子的岂能有怨言啊。我保证犒劳完将士们,就赶紧回来陪你,好不好?”荀彧忍不住抱紧了她。
  “文若,现在天气转冷,你要多带点衣服。还有,如果腿再疼的话,就休息着,不要去军营里到处走。最后一点,你不要和曹操多说话,你劳完军就赶紧回来。只有你在我身边,我才会踏实,才会心安。”夕环说着说着,眼泪不禁就流了出来。
  “环儿,我也舍不得你。你在家好好陪着粲儿,等我回来,我们一起教他读书写字。”荀彧轻吻着她的泪水,夕环却哭得更凶。
  荀彧带着陛下赐给将士们的美酒佳肴,便让人赶着马车从许都往南方出发了。夕环一直站在城门口目送荀彧离开,直到天色渐晚,什么都看不到了才回到家中。
  曹操的大军驻扎在寿春,荀彧到那时,恰逢寿春初雪,他身体不适,很快便染上了风寒。曹操知道荀彧生病后,对他并不关心,反而擅自将陛下赐的美酒佳肴以自己的名义犒劳了随军的将士。荀彧听闻之后,更加气他目无尊上,病竟然不知不觉重了许多。
  因为严冬,荀彧多年的腿疾又犯了,更糟糕的是南方的湿气比北方更甚,所以他只能缠绵病榻,哪里都不能去。曹操见荀彧久病不愈,便先率领大军去攻打孙权,只留了个小厮在这里照顾荀彧。
  曹操的所作所为,让荀彧伤透了心,以前自己生病,曹操总是嘘寒问暖,今日他竟将自己如敝履一般丢弃。荀彧住在一个阴暗潮湿的小屋子里,那个小厮每天会在窗户口放些食物,荀彧只好撑着从床上下来拿食物,他暗想着这一切定是曹操有意作践自己。漫长的冬天才刚刚开始,没有环儿的体贴照顾,让他一个病人在这个陌生的地方,简直是生不如死。
  荀彧已经瘦得不成人样,他脸上的胡须僵硬、凌乱,完全看不出一丝美男子的样子。他这一生从来没有如此屈辱过,过往的风光画面,挨个在他眼前闪过。他很少自己流泪,只有看到夕环难过的时候,才会跟着她落泪。可是,今天这个大汉的股肱之臣,在异地他乡,竟忍不住流下眼泪。
  但是,他不能消沉,他知道许都城里有人在为他担心。那里有他最爱的女人,还有他的骨血,那可是他一生的牵挂。想到这里,荀彧登时鼓起了求生的意志,他看着窗台上好像有一个盒子,便艰难地从床上爬起来,一步步走到它的跟前。
作者有话要说:  

  ☆、未能其志

  荀彧靠在墙上,颤颤巍巍地打开了那个盒子,他以为里面会是什么东西,不曾想里面居然什么都没有,只是一个空盒子。荀彧随手便将盒子扔在地上,很快他就意识到曹操以空盒子赠给自己,是说自己于他再没有利用价值。
  窗台的那一角,好像有个小瓶子,想来那便是□□了。真要谢谢曹操啊,他对自己考虑周全,连怎么死都想好了。
  “我荀彧一生仰不愧于天,俯不愧于地,最后竟落得如此下场。陛下,臣愧对陛下厚恩,臣一心想着匡扶汉室,想不到臣竟是成为亲手葬送大汉王朝的人。我空有王佐之名,最后竟不知所佐的王到底是谁!”
  荀彧费力地旋开瓶盖,依稀能够看到里面红色粘稠的液体。他想着与其在这里被病魔折磨死,还不如来个痛快。
  “不要,文若不要。”耳边居然回想着夕环的声音。
  “环儿,我们夫妻一场,奈何情深缘浅。下辈子,我再加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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