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信的话,晚上我让子建写给你看。”玉柔邀请道。
曹操听懂卞氏的言下之意,是要他今晚留宿,莞尔笑道:“嗯,子建如此聪明是你教导有方。不过,父亲大人一直在老家,还未见过子文和子建。现在兖州已定,我也该把他老人家接来好好孝敬孝敬,让他颐养天年。夫人,麻烦你好好安排一下老爷子的住处。”
丁夫人点头应允。只有这个时候,曹操才会想起她这个正室夫人。“可是怨得了谁呢,我只要昂儿就够了。”丁夫人平静无波,无意争宠。
夕环似乎感觉到卞氏敌意的目光,便告辞道:“妾身身体不适,先告退,希望别影响了大家的兴致。”
骤然一朵烟花绽开在蓝宝石夜幕上,天地间恍如白昼,可是只有一瞬,便永久的落幕。夕环茫然地走在人头攒动的街道上,不知不觉,她已来到河边,摆摊的小贩见有人来,便吆喝道:“姑娘,放个河灯吧。把你的愿望写在河灯上,它会能帮你实现的。”
夕环依言买下了个莲花灯,我的愿望是什么呢,她踌躇不决,最终只写下:愿得一人心。她点燃烛芯,看这萤火之光在河面上闪烁不定,河灯只在原地转了个圈,便随波流向远方。
想想又觉得好笑,我要得的到底是谁的心呢,难道是曹操?他和卞氏眉来眼去,几时能伤到我。人生的遗憾,岂是一个河灯所能解决的,不过是图个吉利罢了。
“环儿,你在这里。”曹操看她独坐在河边发呆,便柔声唤道。
“你不该去陪卞姐姐吗?怎么出来了?”夕环有点赌气。
“傻瓜,你这是在吃醋啊。”曹操眉开眼笑。
“才不是。既然她提出要求,你若不去的话,到时候旁人又说我善妒。”夕环挣脱他的怀抱,怨念道。
“夫人和玉柔都有孩儿相伴,如此团圆良宵,我怎会舍下你一人呢。”曹操亲吻上她的额头。
荀彧牵着荀恽的小手,带他来到河边许愿,不慎撞见曹操在树下亲吻夕环的画面。“非礼勿视啊,爹。”荀恽捂着眼睛,调皮地说道。
“长倩,不得无礼。”荀彧一脸正经地教育道。
荀彧到底还是没能鼓起勇气上前去和曹操见礼,真怕自己掩饰不好,反露出马脚。好在,没多久,他们二人便相拥离去。
他们会有比这更亲密的动作吧,可是越想心越痛,荀彧只得作罢。
“长倩,你的心愿是什么,爹爹帮你写下。”荀彧问道。
“我希望环姨娘能给我好多好吃的。”荀恽眨巴着大眼睛,笑嘻嘻地说道。
“你呀,就知道吃。那环姨娘给你吃的,你就不想着报答她吗?”荀彧爱怜地戳了他的鼻子。
“姨娘说,我陪着她,她就不觉得寂寞,况且,那些东西她又不爱吃。”荀恽嘟着小嘴。“好了,爹,那你帮我再放个灯吧,我希望环姨娘幸福快乐,可以吗?”
“算你小子有良心。”荀彧提笔在花笺上写下祝福。是的,只要你幸福快乐就足够了,不管那样的生活是不是我能给予的。
“爹,刚刚你为什么不上去和姨娘说话啊,难道是因为伯父吗?”荀恽好奇地问道。
荀彧被幼子问到语塞,支支吾吾地说:“长倩都说非礼勿视了,我们又岂能上前去,让他们觉得难堪呢?”
“我捂着眼睛没看,可是我在细缝里看着爹爹一直在看环姨娘。娘说过爹爹是坐怀不乱的君子,可是怎么看到美丽的女人也把持不住,看来娘是骗我的。”荀恽得意地说道。
“你这孩子,怎么知道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看来是要好好给你开蒙了。”荀彧叹了口气,拍着荀恽的小脑袋柔声道:“长倩,等你长大了,就会明白父亲的苦衷。我并不是什么君子,不过是一个懦弱、不敢面对的人。好了,河灯也放完了,我们回家吧。”
兖州天气晴好,但是曹家却笼罩在沉沉浓云中,阴沉得让人透不过气来。曹操怒气冲天,把丫头端进来的食物愤然掀翻在地,咆哮道:“吃什么吃,老子都死了,吃个屁。”吓得一屋子的奴才全都跪倒在地。
“这是夫人好意做的,老爷你已经好久没吃饭了。”丫头低下头,无声地抽泣道。
“爹,你死得好惨啊!儿子不孝,对不起你啊。”曹操又开始嗷嗷地哭丧。
“夫君,我知道你心里难过。咱爹和弟弟在徐州死得不明不白,可是,你这般不吃不喝,一味地哭,岂不是伤身,柔儿也很心疼。”卞氏全身缟素,梨花带雨劝慰道。
“我好意做了菜给你吃,你居然一点情分都不领。这女人几句甜言蜜语,你就听得下去。”丁氏直觉得脸上火辣辣的疼,羞愧万分,真恨不得钻入地缝里去。
夕环潸然避于一角,心内恐惧不已,她竟不知这个时候自己该做些什么去安慰这个如受伤的猛虎一般的丈夫。做你曹孟德的女人真累。
“我要杀了陶谦,他居然派人刺杀我父亲和弟弟。不屠徐州城,我誓不为人。”曹操的两眼露出凶残的光芒。
夕环心下觉得这个理由实在牵强,陶谦得知其父曹嵩及其弟曹德经过徐州,便派人好意护送。谁知护送的人,看见曹嵩携带的大量金银财宝,眼红不已,于是见财起意,杀人灭口。就算陶谦有错,任用歹人,可是这又和徐州百姓有什么关系。
“夫君,环儿知道你失去亲人的痛,但是千万别在愤怒的时候做下错误的决定。你多年经营,才得到体恤百姓的声名,可不能毁于一旦啊。此事错在陶谦好意办坏事,既然贼人已死,求夫君放过徐州百姓。”夕环鼓足勇气劝道。
“哼,妹妹说得容易。你到底是和父亲没什么情分,才会如此说。当初若非父亲深明大义,支持夫君募兵,又怎会有夫君今日的地位与尊荣。怕是陶谦故意杀人,好端端的父亲又不是没人护送,何必要他倒打一耙。父亲,你死得冤啊!”卞氏不依不饶,针锋相对。
夕环不再言语,卞氏之言占尽情理,却有违公理。
“出征,明日出征!三军缟素,血洗徐州,以祭我父。”曹操忆及往昔父子恩情,丝毫听不进夕环的话。
“主公,妾身替徐州百姓请命,他们是无辜的。你现在匆忙出征,意气用事,到时候只怕一失足成千古恨,再无回头之路啊。”夕环跪下请求道。
“夫君攻无不克,战无不胜,怎么会输。此次正好为报父仇,一举平定徐州。何况,夫君胸怀天下,这徐州早晚是囊中之物,妹妹还是不要阻扰了。为何你一心一意替敌人求情,倒一点不体会夫君的感情,白白枉费了他对你的一番恩宠。”卞氏苛责道。
作者有话要说:
☆、后院着火
曹操被愤怒冲昏了头脑,他死死地盯着跪在地上为徐州百姓请命的夕环,仿佛不认识一般。
“主公,请您节哀!”荀彧听闻曹嵩遇害,便急着过来安慰主公,却不料满地狼藉,屋内屋外跪了一地的人。
“文若你来得正好。我打算发兵攻打徐州,你可有什么计策?”曹操稍微平静了心神。
“依在下看,攻打徐州的时机尚未成熟。主公千万不能感情用事,现在兖州初定,根基未稳。若主公贸然带兵出征,兖州境内空虚,势必会导致小人作祟。徐州虽小,却是易守难攻,恐怕不会轻易拿下。”荀彧婉言劝他放弃。
“你们说得倒是一致。”曹操冷眼看了夕环一眼,“你先起来吧,我再考虑考虑。”
夜色来临,红烛垂泪,曹操僵硬地坐在一旁,夕环见他面色凝重,不言不语,心下忐忑难安。“夫君,休息吧。你这般折磨自己,铁打的身子也受不了啊。”夕环打破了这冰窖般的沉默。
“环儿,我明日发兵徐州。”曹操执拗道。
“今天荀大人不是已经说了吗,夫君为何还执意如此。”
“那你还是反对我发兵了?”
夕环悄无声息地点了个头。曹操一股无名之火顿时涌上心头,生气地质问道:“哼,文若是外人,不体谅我的心情也就罢了。你呢,有没有考虑过我的感受?我对你掏心掏肺,可是在你眼里我到底算什么?”
夕环禁不住他的推推搡搡,一颗心几乎被他揉得粉碎,“是,我不考虑你的感受。你去找考虑你感受的那个女人啊,何必要来折磨我。”
“走就走,最好你别后悔,世上又不是只有你一个女人。”曹操赌气地走了出去,砰地一声关上了门。
“你走了就别想再进这个门。”夕环倚在门后,任由泪如雨下。
天刚麻花亮,曹操一身戎装静坐在夕环床前,看着她眼角泪痕未干,不禁伸手去擦拭。“对不起,是我不好,等我拿下徐州,再回来向你赔罪。”
夕环忽然扑入他怀中,柔声道:“孟德,你要保重。我在这等你回来向我道歉。”
“是我混蛋,不该让你难过。环儿,我想了一夜,文若言之有理。但是作为儿子,有些事情我不得不做。为免兖州有失,这里就交给你替我守住了。”曹操嘱咐道。
曹操到底还是走了,丁氏和卞氏也带着孩子回谯县老家给曹嵩守孝去了,一瞬间,人去楼空,偌大的兖州,只有夕环一人守着。夕环答应替曹操守住兖州,可是自己一介女流,不通政事,只能每天躲在州牧衙门里帮他看看兖州各郡呈报上来的文件,然后分门别类。但凡有大事情,她就搁置在一旁,不敢擅自作主,只有等候曹操回来解决。
“最近眼皮总是跳个不停,也许是我太过紧张了。”夕环看着外面灯火通明,总算可以休息,便揉着酸疼的腰,感慨道。
“这么晚了,夫人还如此努力。”夕环正在收拾准备回家,恰见陈宫迎面走来。
“公台,到这里有什么事情吗?”夕环问道。
“夫人,是这样的。我接到曹公来信,他现在在徐州遇到困难,兵力不足,需要找人帮忙。在下听闻吕将军勇冠当世,所以我想将吕将军请来,希望他能够帮主公拿下徐州。”陈宫解释道。
夕环狐疑,曹操如果需要人帮忙,这么重要的事情,一定会告诉我。何况,曹操带走全部精锐,兖州空虚。如今骤然来了个外人,她不得不防,岂能轻易听信公台一面之词。
“曹公既有书信给你,可否借我一观?那吕布包藏祸心,我不能引狼入室,辜负曹公的重托。”夕环小心谨慎地说道。
“夫人是不信任我吗?”陈宫睥睨一笑,“有请吕将军。”陈宫语毕,一个身长八尺,孔武有力,英俊不凡的男人映入夕环的眼帘。倒果真是如子廉所说的那般“马中赤兔,人中吕布”,可是却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公台,你这般先斩后奏,怕是已经不需要征求我的同意了,你这是意图叛变。”夕环生气地说道,“曹公对你信任有加,你怎会趁人之危,如此对他。”
“夫人,此言差矣。曹孟德心胸狭隘,难以容人,终究不能成就大事。我好心向他推荐我的朋友边文礼,却因为他们有旧仇,曹操就杀了他。当初夫人若非当众拒绝曹公,又怎会被他强行凌辱。现在,他欲壑难填,正在徐州屠戮百姓,为祸苍生。这样的人,不值得你死心守护。你看吕将军拥有绝世之勇,敢为人先,杀了巨奸董卓,他于社稷有功,这兖州之主当由吕将军来做。如果夫人肯相助,相信吕将军定会善待于你。”陈宫劝道。
夕环听闻曹操当初弓虽。暴自己的原因,丝丝寒意涌上心头,曹孟德如此一来,几乎断送了自己一生的幸福。转而又想,也许是陈宫为达目的,危言耸听。
“这就是公台叛变的理由吗?边文礼傲慢无物,直骂曹公是宦竖遗丑。这样恃才傲物,不能明哲保身,简直是咎由自取。此外,如果说杀董卓,便是为了天下苍生,那么当年十二路诸侯伐董的时候,为何只有曹公一人不顾生死去和董卓决一死战。这位吕将军,那会子正是董太师的儿子吧,位高权重,呼风唤雨,怎会忽然杀了人家呢?真的是为民除害那么简单吗?恐怕是和当初杀害丁原一样,卖父求荣!似尔等这般忘恩负义之徒勾结起来,真真应了那句狼狈为奸。”夕环厉声呵斥道。
“住口,区区弱女,倒是伶牙俐齿,我吕布七尺男儿,还轮不到你来说三道四。”吕布被夕环激怒,一巴掌拍到她的脸上。
夕环捂住脸颊,只觉得脸上火辣辣地疼,“行得端,坐得正,自然不怕世人说道。”夕环料想兖州有失,怕是自己也会性命难保,索性豁出去,“公台,既然你想给兖州换个主子,怎么也不挑个好的,选个三姓家奴有何用处?”
吕布恨得咬牙切齿,亮出明晃晃的宝剑,寒气直逼夕环玉颈。“也好,死了就不用再在两个男人之间摇摆不定。”夕环双目紧闭,就等吕布下手。
“吕将军,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