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傻瓜。我怎会舍得抛下环儿。”荀彧温柔地替夕珏擦去眼泪。
“文若。”夕珏心内悸动不已,他从未对自己如此亲昵,即便知道他心里想的是别人,却依然毫不在意,学着夕环的语气轻声唤道他的名字。
夕珏到底不放心他的病情,用手摸了下他的额头,关切的说道:“文若,你发烧了。这几日,你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啊?”夕珏帮荀彧褪去外衣,扶他躺下:“文若,你先休息会。我去请大夫来帮你看看。”
“别走,环儿。你别走,我需要你陪着我。叔父走了,环儿不能再离开我。”荀彧迷迷糊糊的拉着夕珏的手说道。
“夫人若是不方便的话,就让曹某去请大夫。夫人留在这里守着文若就好。”曹操到底不放心荀家的情况,便偷偷过来看个究竟。
“那就有劳曹大人了。”夕珏欠身道。
夕珏轻轻地将湿手帕盖在荀彧的额头上,温柔地抚摸着他的脸庞:“文若,我不介意是小姐的替身。如果小姐永远都不回来,就让我替她服侍你、爱着你。即便那样卑微,我也还是幸运的,只希望你别推开我。”
“大夫,麻烦您看看,文若病情怎样?”夕珏着急的问道。
“荀大人因为最近忧伤过度,外加寒气侵体染上风寒,所以发了高烧。不过,夫人宽心,只要按时服药,好好调理,很快就会痊愈的。”大夫小心地把着荀彧的脉,说道。
“今日多谢曹大人,不然,我真的是分身乏术。”夕珏俨然一副女主人的神态。
“夫人多礼了,我视文若如兄弟,举手之劳,不需言谢。那曹某先行告退,就麻烦夫人多多照顾文若。”曹操向夕珏辞行道。
“夫人”,这个称呼真好听,夕珏看着躺在床上浑然不知情的荀彧,心下感慨道:“总有一天,我要你亲口对我说来。”
“少爷,大夫吩咐说,等你醒来,便把这药给喝了。你不小心染上风寒,如果不及时治好,怕是会落下病根。”夕珏守在荀彧床边,看到他朦胧的睁开双眼,便说道。
夕珏端着汤药,轻轻地吹了吹,想着能喂他喝了这药。荀彧脸色惨白,木然地接过夕珏手中的碗,说道:“我自己喝就可以。让夕珏为我操劳了,谢谢你。”
荀彧苦涩的喝着这碗药,倒不是汤药苦,而是眼前忽然浮现出那日夕环用嘴喂他喝药,最后两人竟亲吻缠绵的情景。
夕珏心里一阵失落,“他清醒时,眼里不仅没有我,反而比之前更多了几分冷淡。文若,我等你,我相信终有一日,时间会治好你所有的伤口,然后能够对我真心相待。”
“少爷,我是小姐的陪嫁丫头,照顾你是丫头的职责,不需要言谢。”夕珏淡淡的说道。
作者有话要说:
☆、他乡故知
“文若,你看这四周云雾缭绕,仿佛仙境。”夕环兴奋地在山顶上跑着。荀彧满脸笑意,爱怜地将她抱入怀中,“环儿,能够见到你开心,我就心满意足了。”夕环巧笑嫣然,深情地吻上了他的唇。
“想不到现在这个季节,山上居然还郁郁葱葱。”夕环温柔地抚摸着边上不知名的小草,笑着说道。“环儿,世上有常绿的植物,也有长久的感情。在我心里,生生世世都认定你唐夕环,是我荀彧的妻子。”荀彧双眸紧紧地凝视着夕环,柔声说着。
夕环脸色潮红,幸福地靠在他怀里:“文若,我好想你。”两心相依情浓时,忽然脚下裂开了一条缝。夕环脸色陡变,惊呼道:“文若,救我。”缝隙越来越大,向下看去,夕环心里不由一惊,最后两人齐齐掉入山谷中。
夕环的额头上不断渗出细汗,朦胧的睁开双眼,才发现是黄粱一梦。“文若,我们只能梦里相见了吗?”夕环无精打采地看着装扮精美的屋顶,呢喃自语。
“你醒啦。”一张俊逸但是多了几分俏皮的脸,倏然映入夕环眼前。
“你孤身一人来颍川,几乎饿死冻死在路上。身体娇弱,在病榻上躺了月余,还不见好。而且,从未见你开口说话,显得好没有生气。我还以为你是哑巴,遭人遗弃了呢。”郭嘉吧啦吧啦的说了一通。
“郭公子救命之恩,妾身日后定当报答。”夕环慵懒的说道。
“看你这样子,哪有想报答的意思。要不,以身相许?”郭嘉厚着脸皮说道。
“能别闹吗?”夕环白了郭嘉一眼,翻身背对着他。
“好啦,好啦。我只是对你比较好奇,随口问问而已。既然你不说,那就随便你了。而且,你放心,你脾气那么坏,我才不打你的主意呢。”郭嘉对着夕环的背影吐了吐舌头,无赖的说道。
“你刚刚叫文若,不知是不是荀彧,荀文若?”郭嘉试探的问道。
夕环听他语气,像是认识荀彧,连忙转了身,学着郭嘉的俏皮样,笑着说道:“公子大人大量,不要与区区女子计较。快说,你是否认识荀文若?”
“哼,之前对我冷冰冰的,现在倒好,提到荀四哥,就对我笑脸相迎。我才不告诉你呢。”郭嘉赌气似的说道。
“奉孝,你是天地下最善良、最英俊、最博学、最潇洒的人了。你就告诉我吧,而且我打扰你这么久,是不是早烦透我了。”夕环举起两根手指,指天起誓:“如果你告诉我,我保证立马离开这里,绝不给你添麻烦。”
郭嘉被她缠得没法,“要告诉你可以,要离开这儿也随便。不过,你还是先养好身体再走,不然下次你不会再那么好命,能够遇到像我这样的好人。”
“是是,一切都听郭公子的。不过,刚刚夸赞奉孝的那些话,在我心里可是觉得荀文若是天下之最。”夕环一脸坏笑道。
“你们女人都是骗子,都是过河拆桥的家伙。”郭嘉佯装怒道。“我没有骗你,实话实说。你是除了荀文若之外,世间第二好人,怎么样?”夕环巧辩道。
郭嘉心里五味杂陈,这个一提到荀彧,立马就来了精神的女人,有着怎样的过去,又是什么原因,让她一个弱女子只身在外漂泊。
“好吧,姑且饶过你。这里的每个人都知道荀文若啊,王佐才嘛。”郭嘉耸了耸肩,无奈的说道。
“你!哼。”夕环顿时怒了,这郭嘉永远都是一副吊儿郎当、不正经的样子。“你刚刚分明是叫他荀四哥,想来你们感情是极好的。文若在颍川时,偶尔与郭先生谈古论今,也不无可能啊。”夕环只能厚着脸皮,讨好地说道。
“不错,四哥在这儿的时候,我们偶尔会谈天说地。不过,我跟人家不是很熟的啦,我比他小几岁,他又排行老四,所以称他为四哥。我只知道他举孝廉之后,便去了洛阳。后来,再也没有联系过啊。”郭嘉疑问道:“你和四哥是什么关系,怎会对他如此上心?”
夕环听他如此答复,心下失望不已,这郭嘉知道的消息还不如自己知道得多,眼眸里的光芒随即又暗淡了下去。
“喂,好端端的,你又怎么了。真是搞不懂,你们女人一天到晚在想什么。”郭嘉没好气地问道。
“你别哭啊,有什么事情可以告诉我,我来帮你解决。”郭嘉看她山雨欲来,只得硬着头皮安慰道。
夕环眉眼似水,轻声细语:“我是荀彧的妻子,人人口中的宦竖遗丑。只因得罪了养父,被他赶出洛阳,并发誓此生不回京师。所以,我孤身离开洛阳、离开文若。本想着,去我的故乡彭城,只是,我自幼被宦官抚养长大,对自己的亲人一点记忆都没有。于是,中途折回到颍川,想着能看看他曾经生活过的地方。不料想,刚刚过去的冬天太过寒冷,我长途跋涉,外加相思成疾。最后,身体不支,倒在了郭家的门口。得亏公子好心收留,还帮我治病,夕环心内感激不已。”
“你是唐衡的养女?”郭嘉一本正经的问道。夕环苦涩地点了点头。
“当年荀二伯与阉人的秦晋之约,在下有所耳闻。恕我直言,当时我们确实都暗暗为四哥觉得不值。不过,今日看来,你虽说是阉人之女,品性倒是还差强人意,马马虎虎,配得上他。”郭嘉看她三言两语说完过往之事,但是个中辛酸也能体会一二,本该好好宽慰她,发现自己不自觉地又损了她一下。
“对不起,嫂子。我不是损你啊。我的意思是说,虽然你身世凄惨、还是宦竖遗丑,不过,你美若天仙、举止端庄、品性贤良,的的确确配得上四哥。”郭嘉谄媚的说道。
“哎呀,你别哭。尽管说唐衡不让你回洛阳,可是万一他死了呢,你不就可以回去了嘛。你知道吗,四哥什么情况我不清楚,但是我听说阉人都被杀死了。没准,你那没心肝的爹,也死掉了。这样,你不就可以回洛阳去看看你的心上人了嘛。”郭嘉打趣道。
夕环看他的无赖样,破涕为笑,这数月之内,多亏他每日扮丑来哄自己开心。“好了,我没有生你的气。如今,我一点都不介意自己是宦竖遗丑。不管怎样,都已经过去。不过,你确定阉人都死了吗?”夕环的眼眸又重新流露出光彩。
“天啊,女人变脸果然比翻书还快。”郭嘉仰天大呼。
“阉人是被董卓杀了,我怎会知道会不会有漏网之鱼。”郭嘉嘟囔道。
夕环感慨道:“想不到,这么快父亲的报应就来了。”
“谢谢你,小嘉嘉。这个消息足以让我少喝十天的药。”夕环揪着郭嘉的耳朵,得意地笑着。
“喂,你这女人有病啊。人家好心安慰你,你就这样对我吗?四哥也是有病,居然会娶你这样的女人。”郭嘉捂着耳朵,忿忿的说道。
“谁让你之前嫌弃我没有生气,跟个哑巴似的躺在床上。快点,让你家丫头给我准备好热水,本姑娘要沐浴。”夕环得寸进尺地开始吩咐起郭嘉。
“诺,嫂子稍等。小的,这就去办。不过,你要注意保暖,别着了凉。不然,你和四哥相见的日子又要被延后了。让您老在我这里住着,实在是委屈了你。”郭嘉向夕环作揖道。
“奉孝就是欠打,还能不能好好地说话了。”夕环佯装怒道。不过,看着郭嘉远去的背影,夕环心里还是充满了感激。也许,只有这种嬉笑怒骂的态度,才能在乱世之中获得快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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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彼黍离离
光阴如梭,转眼间门前的柳树又抽出了新芽,春风吹绿江南,却吹不走荀彧心底的那份牵挂。“环儿,我等了你许久都未见你回洛阳。是否你不会再回来了?”荀彧痴痴地看着正在筑巢的梁上双燕,感慨道。
“董卓在洛阳呼风唤雨,生灵涂炭。我荀彧又岂能留在这助纣为虐、为虎作伥。只是如若不从,六叔之死便是一面明晃晃的镜子。环儿,我走了。希望上苍庇佑,让我们能早日相逢。”他悄然收拾好行装,“一年前,公达离开时,我的生活是志得意满;一年后,我形单影只,连这梁上燕都不如。”
“少爷,你真的要离开洛阳吗?”夕珏蓦然出现在他眼前,拦住了他的去路。
荀彧神色黯然,默默地点了点头:“夕珏,你好好保重。我们后会有期。”
“少爷,你一人在外,夕珏与你相依相伴有何不可?我会很用心地去照顾你。而且,我无亲无故,你让我投奔谁去。求少爷不要丢下夕珏不管不顾。你全当看在小姐的份上,让我从此跟着你。”夕珏跪在地上哭诉道。
“夕珏,你跟着我一个大男人,多不方便。这里留给你,好歹还有个安身之所。以后若有良缘,再找个合适的人嫁了,总比跟着我颠沛流离好。”荀彧伸手去拉她起身。
“不,我这辈子谁都不嫁。我铁了心要跟着小姐和少爷,如果你们二人都抛弃夕珏,我活在这世上还有什么意思。”说罢,夕珏猛然转身撞向墙头。
“夕珏,你何必想不开。”荀彧见她寻死,心下十分过意不去。“快进屋去,我帮你包扎好伤口,先止住血。”荀彧看她额头血流不止,只得留下来照顾她。
夕珏见他如此悉心地帮自己包扎伤口,强忍住想要抚摸上他俊逸的脸庞的冲动,心内想到:“文若,你即便心里没有我,也不愿意伤害我。可见,你是一个好人。倘若此生能托付于你,那真是三生之幸。”
“少爷,你带我走吧。我不会拖累你,不会给你带来不便。”夕珏眼中泪光闪烁,抓住荀彧的衣袖恳求道。
世上怎会有与环儿如此相似的眼神,荀彧心内一阵触动,安慰道:“你好好休息吧,别再干傻事了。等你伤好了,就随我一起离开洛阳吧。”
夕珏喜极而泣:“谢谢少爷。”她轻轻地摸上了额头的纱布,果然如愿以偿,这出苦肉计也值得了。
“在床上躺了许久,感觉这腿都不是自己的。”夕环慵懒地坐在梳妆台前,感慨万分。
“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