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宁马上说:“我只看她一眼,绝不声张。”
鬼姑告诉苏宁,此刻,于沁小姐正在泰山极顶之南,天街东首的碧霞祠内。
苏宁听了,立刻飞快地跳出茶厅,连招呼也迭不得打,就往山上奔跑而去。
从红门一直往上,经过十八盘和南天门,一口气跑到泰山之巅,天街东首的碧霞祠前。苏宁站在祠前朝里张望,但见祠内香客云集,人声鼎沸。
透过人群缝隙,苏宁的目光搜索着,果然,在大殿后边,亭亭玉立着一位十五、六岁的少女,苏宁定睛细看,果然是于沁。当时,一颗心扑通扑通地跳起来。苏宁见她仍是原来的模样,只不过换了一套新衣裳,整个人更加鲜艳亮丽。
于此同时,于沁小姐也看到了苏宁,她的身子微微一怔,口眼略张,正不知如何是好,只听苏宁冲她招一招手,情不自禁大喊一声:“于沁——”他刚要对她说他爱她,可是,还没等他喊出来,只听得脚下轰隆一声巨响,石块滑落,站立不稳,两只手臂左右摇摆着,坠下山去。
于沁大惊失色,不知道苏宁是死是活,一颗心儿弹跳着,也随着苏宁滚下山去。 话说苏宁来到泰山脚下,瞅见鬼姑的茶摊,叫上两大碗茶,看见鬼姑后啊呀一声,动也动弹不得,却是为何?
这话还得从阳世间的一段情缘说起。
自从苏丙坤夫妇于泰山拜求子嗣归来,三十二岁时喜得一子,欢天喜地,以为从此可得幸福康宁生活,于是给刚出生的婴儿取名苏宁。苏宁长到十三岁,已是一位英俊少年,夫妇俩疼爱有加。
意外的是,苏宁十三岁时经受了一次劫数,差点送了性命。
一天,苏宁放学归来的路上,不慎掉进路边的水池,正是初冬时节,受了寒凉,咳喘不止。苏丙坤的企业很大,夫妇俩夜以继日地工作,竟给耽搁了,落下个病根。
后来,从南方来的一位客商,略懂相术,将苏宁上下左右打量了一遍,对苏老板说:“你这位公子,哪里都好,只是命里单薄。”
苏丙坤追问:“啥叫命里单薄?”
那客人笑而不答,建议道:“可去请一位好身手的高人到家里来,教一些拳脚功夫,强健体魄,方可无虞。”
苏丙坤一听,这个好办,家里有的是钱,什么样的高人请不到?当即打听得到,泰山之中,有一位隐居的文圣拳高手贾道长。苏丙坤三请贾道长,来到琅琊,开始传授苏宁文圣拳法。
文圣拳又称长寿拳,这其中的寓意,不言而喻。
只是,苏宁一个人练功,没有同伴,时常练着练着就跑开了。最后,苏丙坤想出一条对策,给苏宁找来几个伴儿。
苏丙坤有两个好友,一个是吉昌,一个是周新元。吉昌有一个儿子叫吉西,周新元有一个女儿叫周晓葵,年龄同苏宁相仿,过来陪伴苏宁习练拳法。后来,周晓葵的一位表妹,叫于沁,因为身体羸弱,寄养在周家,便一同过来,也陪着苏宁习练拳法。
却说这位小表妹于沁,说她美若天仙也不为过。身材匀称如旧时宫中选秀的尺寸量着长成,皮肤恰似天鹅湖里缤纷的羽绒一样丝滑,一席谈笑浸润着处子的晕红。于沁小姐虽然身子羸弱,但动如春风,笑如银铃,与文静的周晓葵表姐形成鲜明对比。
自从于沁小姐来到苏家一起练功,苏宁和于沁很快好在一起,苏宁的帅气和于沁的美丽,像一块磁铁的正负两极,互相吸引在一起。
时光荏苒,在贾道长的持续教授下,苏宁发育得四魁有人。但见身长七尺,眉眼齐整,腹肌如砣,肩板似铁。一脚可踏地,一拳能撑天。
怎奈,苏宁少年和于沁小姐都是命里单薄的人。两年之后,这位于沁小姐竟然患上了白血病,住进了医院,眼见得只在旦夕之间……
苏宁少年来到泰山脚下,忽然瞅见卖茶的婆婆,音容笑貌竟与于沁一模一样,不同的是一个苍老,一个亮丽,不由地怔在那里。
“年青人,你要的两碗茶水,都在这里。”
苏宁这才移步,在茶厅坐将下来,两碗茶咕咚咕咚一饮而尽。
鬼姑问道:“年轻人要去哪里?”
“泰山。”
“泰山到了,却又做甚?”
“寻五指汤。”
“却是啥五指汤?”
“解孟婆汤的五指汤。”
鬼姑立刻上前捂住苏宁的嘴巴,不让他说下去。
“不敢声张。”
“为何不能声张?”
“孟婆汤是阴界千百年来立下的规矩,哪里寻得解药?”
“只在婆婆这里。”
鬼姑把嘴一撇。道:“你说在我这里,就在我这里?我只是个摆茶摊的老太太,不要给我惹事生非,砸了我的生意。”
“有人说在你这里。”
“哪个王八羔子说在我这里?”
“鬼蜮学堂的黄师师说在你这里。”
“一个教娃娃念书的穷秀才,他的话你也相信?”
“秀才不说假话。”
“噫唏!你是何方圣灵,你要五指汤做甚。”
“我叫苏宁,家居琅琊,织产大户,因为一场车祸流落此界,不日前幸至鬼蜮学堂,见那些娃娃只学得四书五经,有心教授他们一些新知识,怎奈都就着孟婆汤喝了,所以特来讨这解药。”
“孟婆汤只忘恩怨情仇、心愿烦忧,也能忘了学过的知识?”
“婆婆有所不知,原本这个孟婆汤只在判决之后轮转之前喝下,现在他们为了图省事,都先给灌下。反正所谓审判,都是照本宣科。就像产品线上的分级工序,一级、二级、三级、次品逐一检选就是。剂量一大,一切都冲淡了。”
“我若说没在我这里呢?”
“我就砸了你的茶摊。”
苏宁说罢,从方桌前嚯地站起来,提起屁股下的长凳,往空中一仍,把顶端的棚布掀翻一角。
这时,直通泰山之巅的大道上,一阵骚乱。骚乱不是因为苏宁砸了鬼姑的茶摊,而是碧霞元君的辇帐经过此道。众多鬼男鬼女纷纷向前围观。辇帐缓缓在鬼姑的茶摊前立定,苏宁怕被碧霞元君撞见,惹出祸端,急步跳到山岩背后去了。
却说辇帐里坐着的,并非碧霞元君,而是于沁小姐。于沁小姐因啥坐在碧霞元君的辇帐里?原来,于沁小姐因病医治无效,冰冷美艳的面颊上,挂着两颗让人无限怜爱的泪珠,与世长辞。碧霞元君行至琅琊,感其在人间的苦楚受尽,心却灿若星辰,有意收其为殿下女弟子,免得在鬼界受苦。
当时,于沁小姐座下辇帐经过鬼姑的茶摊,一眼瞅出那位婆婆,竟是她的姑姑,再看那个急忙逃走的背影,却似苏宁。于是让辇帐立下,让侍从假意去讨一碗茶水。
鬼姑激动非凡,亲奉茶水至辇帐跟前。她以为是天仙玉女碧霞元君,不料揭开辇帐,竟是自己的侄女于沁,惊讶不已。
于沁小姐说:“刚才那逃走的少年,似是琅琊城内织产大王的儿子,叫做苏宁的?”
鬼姑点头称是。“你认识他?”
于沁小姐点点头,心里却想:“他怎么也在这里?”眼里便蓄满了泪水。
“姑姑,我不能久留,日后再来看你,你且留意着他的音信。”
鬼姑热泪盈眶,目送于沁小姐上了辇帐离去。
于沁小姐的辇帐远了,鬼姑自在心间寻思,刚才这个少年,一定与于沁有什么瓜葛,不然,为何她眼里噙满了泪水。鬼姑可是过来人,一眼便能看个子丑寅卯。
鬼姑慌忙去山岩背后追寻苏宁。
苏宁见鬼姑追来,撒腿就跑。鬼姑喊道:“少年停一停,婆婆有话说。”
苏宁哪里肯听,只往前跑。鬼姑追不上苏宁,心生一念,大声叫道:“你不想知道于沁小姐的消息?”
苏宁猛听到于沁小姐,立时站住了,等鬼姑走近,问道:“你知道于沁小姐的消息?”
果然没错,鬼姑想。既然如此,这位苏宁少年就是自家人,况且他的理由十分充分,孟婆汤的解药就给了他吧。碧霞元君嘱咐,切记切记选一位强魂立魂、取道成仁的大智大勇者,怕是碧霞元君见了苏宁,也会把解药给他的。
想到这里,鬼姑道:“少年,你不是要于沁小姐的消息吗?你转过身来。”
苏宁转回身,鬼姑挺起右手,在苏宁的胸口上轻拍一掌,说:“话不传六耳,你知我知便了。”
苏宁好像做数列题突然开了窍,心领神会。再问于沁小姐的消息,鬼姑回道:“她已经离你而去,休再烦言,你好自为之吧。”
说罢,鬼姑自回茶棚,任凭苏宁再怎么苦苦哀求,终不肯言半个字。
苏宁只得撒泪作别,当夜登临泰山之巅。尽管深夜的泰山之巅异常寒冷,甚至冷得胡须上能结出冰来,可是为了解药,苏宁还是忍着,直至见到天地间那轮红日升起之前,天边出现一片燃烧的云霞。
泰山之巅耸入云端,天气变化异常,晴天气实在难遇。苏宁在泰山之巅一连等了三日,终于见到了火烧云霞的壮美奇观。苏宁无意欣赏风光美景,他要在最短的时间内取下一片火烧云,如果晚了,等太阳露出海平面,就无从下手了。
只见苏宁使出他的站柱之功,自山巅一跃而起,探身云端,用力撕下一片红通通的云朵,揣进怀里。
揣着一片火烧云往回走,苏宁又思想着千年血去哪里寻觅,不期然被什么绊了一脚,险些撂倒。立直了身子,低头去看,却是一个疯癫的鬼汉子。只见他嘴里絮絮叨叨:“曾于青史见遗文,今日飘蓬过此坟。词客有灵应识我,霸才无主独怜君……”
苏宁蹲下身,拽住疯汉的头发,问道:“疯子,找死啊你?”
“不要无理,人家有名字,高里先生。”
苏宁扑哧笑出声。
“你莫笑,我知你惆怅。”
苏宁一愣。“知我惆怅?说来听听。”
高里先生不说话,从怀中掏出一只小瓶子,在苏宁眼前晃了晃。“祖居蒿里,卖血为生,千年真血,假一赔十。”
“何以见得?”
“假作真时真亦假,无为有处有还无。”
苏宁豁出去了。
“多少钱一瓶?”
“十只元宝。”
苏宁从怀里掏出十只元宝递给高里先生,取了千年真血,揣进怀里,走下山去。
集齐了火烧云、千年血,彼岸花黄泉路上比比皆是。琅琊水也不难,琅琊山下,八百里水泊,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一想到琅琊,苏宁的内心一软,鼻子一酸。他想家了。
于是,苏宁取了彼岸花,沿路东进,走出五、六百里,已见琅琊水泊。水近情亲,一股咸涩的味道滑过嘴角,眼泪唰地涌流而出。
苏宁一路走得口渴,于湖边拣了半个葫芦,舀了半瓢琅琊水,沉思片刻,又丢进一些火烧云、千年血、彼岸花在里边,摇一摇,合泪喝下。
不知不觉,苏宁已将五指汤配置停当,解了孟婆汤,许多往事,翻腾起来。又行二百里,越过水泊,趁着夜色,摸进城去。 却说苏宁和冷卫东逃出阎罗殿,在城门口一个青石板上张望,被一位彪形鬼汉凌成大拦住了去路。
凌成大是谁?是民国初年一位赫赫有名的响马,后来并入孙美珠、孙美瑶的五路联军,在西集战斗中牺牲,来到鬼间已八十余载。因为身体魁梧有方,又是响马出身,为首一个狠字,三五百鬼近不得身。按说,凌成大杀人如麻,死后应该去十重地狱轮番受刑,只因半道上逃脱了。以他的罪孽,又进不了轮回道,只得流落街头,再做一些杀伐劫掠的营生。
时间一长,天子殿看觑他有几分勇猛,差他做了一名便衣鬼,专在暗处干盯梢擒凶的勾当,类似于一名谍报人员。
“你这老鬼,俺本没有罪孽,只因被五常爷爷擒来充数,欲上大刑,俺山东人福大命大,逃了出来,识相的赶紧让开一条道,日后也好见面。”
凌成大见苏宁仪表非凡,又是同乡,双手一拱,说:“原来是位山东好汉,怎奈俺食着天子殿的俸禄,本想让出一条道,却难周全。你只要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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