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听到些许可靠的传闻,皇上从江南带回一位女人,跟天子住在同一屋檐下,可见皇上对这个女人极度宠溺,皇上出征前的古怪传闻,他们虽然暂时丢在一旁,却也并非已经忘却,不知为何还有人在外族圣女的身上动了文章,说圣女并不曾出宫,但因为皇上御驾亲征的消息更让众人在意,此事就没了下文,不了了之。他们毕竟都是精明之人,想着皇上今夜跟他们商量的,许是其中的一件。
秦昊尧的黑眸扫了众人一眼,俊脸上的脸色并不好看,这几人都是自己早在秦王时候的人脉,在文武百官之中说话最有分量,明日早朝上他谈及此事,定会惹来轩然大波,但穆瑾宁已经怀上他的骨肉,事不宜迟,他先行告知这些臣子,只要说服了他们,明日他们就会帮着自己说服众位臣子,此事就好办很多了。再者,但凡大事他先行跟他们通了气,他们倍感被天子器重,才会做事更加用心。
“朕今夜要说一件事,你们都听着。”秦昊尧黑眸冷沉,端起手中的茶杯,今夜注定不会早眠,他也定要逼退身上的疲惫,喝了一口,话锋一转,自有一套说法,从容笃定,让人看不出些许蛛丝马迹。“朕此趟下江南,阴差阳错找到了流落在外的贞婉皇后,才知其中隐情。数年前她被奸人所害,神不知鬼不觉给她喝下了假死药,瞒住了所有人,也瞒住了朕。朕不知她还活着,这回能找到她,不但将她带回宫来,更要恢复她往日名分,也不枉费她在宫外受苦多年。”
上书房内一阵死寂,针尖落地的声音都听得出来,众人突地坐立不安,心生不宁。
无人料到天子从江南微服出巡居然跟“已死”的贞婉皇后相遇,再看秦昊尧一脸肃然,全然不容许别人怀疑此事的真伪。在漫长的沉默之中,他们不禁将眼神转向坐在最靠近天子的公孙木阳身上,公孙木阳是跟随天子一道下江南之人,定是知晓其中真相。看他也泰然处之,频频点头,众人也不再疑心,此事听来虽然荒谬,但他们更清楚天子说一不二的性情,皇后死而复生的事如何能当做玩笑话?!
“皇上说贞婉皇后被人所害,如今那名大逆不道的罪人身处何方?”臣子之中,总算有人开口了,说话的人是罗欢,天子的说辞并非不可信,秦昊尧登基的法子并不太平,夺取了惠王的江山,幽禁了本该是继承人的昭明太子,秦王本该是皇叔,却并不满足摄政,杀出了血路夺得龙椅。民间或许也隐藏着对天子身怀恨意之人,或许是惠王党羽,或许是昭明太子的党羽,心怀鬼胎之人见无法行刺周边守卫森严的皇帝,潜入宫内将皇上最看重的贞婉皇后当成报复天子的棋子,追加报复,倒也不是毫无可能。只是他满心疑惑,既然是奸人所害,打着让天子痛失所爱的如意算盘,将贞婉皇后掉了包送出宫外之后,如何会容忍她活着?!四年前明明贞婉皇后生了很重的病,经不起一点折腾就该死在民间,这四年居然能活下来已是奇迹,更别提即便贞婉皇后有幸活着奸人定会幽禁她,不会给她半点自由,那么皇上又如何轻易跟皇后相见?!这其中的疑惑不多,他们自然不会要求皇上巨细无遗地告知,但若找不到解释,这些疑惑更像是破绽。
秦昊尧的视线短暂停留在罗欢身上,身为天子当然可以一意孤行,他们每一个人心中都有怀疑,只是不曾说出口罢了。
说出口的是破绽,若是无人问及,就已经自圆其说,他们相信天子不会拿大事说笑,也不再问下去。
他无声冷笑,黑眸一沉,愈发冷厉,面色凝重:“朕派人将此人擒拿之后就斩杀了,此人罪当该诛,但朕不想此事波及太多人,在整个王朝里闹得沸沸扬扬,将会让贞婉皇后面临更多烦忧,此事是暗中进行的。”
严布吉自始至终不曾说话,见此刻无人开口,他面色平静,淡淡问了句:“皇上,微臣不解的是,既然那人是冲着皇上来的,如何还能容忍贞婉皇后活在世上?既然是报复皇上,为何要绕这么多弯?明明有更直截了当的法子,此人的谋划在微臣看来,实在是并不高明——”
公孙木阳扬声笑道,打断了严布吉的话,毫不客气地戏谑,眼看着严布吉面色愈发难看。“瞧严大人你说的,这人要是跟你似的聪明,皇后可就遭了大难了。皇后在民间也曾受了不少苦,只是她吉人自有天相,不曾面临死劫,如今能活下来也是上苍垂怜。”
秦昊尧冷眼旁观,公孙木阳若是帮的太明显,这些精明的臣子定会一眼就看出来,他不动声色,倒是要看他们怀疑的多深,才能想好应对的对策。
“当年皇上册封槿妃为贞婉皇后,宫里的声音有很多,槿妃虽然资质不差,但身世卑微,身为国母,本该严格筛选,槿妃出身的确是有待商榷——”罗欢的脸色没有太多神情,望向年轻天子的方向,正襟危坐,沉着地询问。他的言下之意,在场一干众人各自心照不宣,不难领会,穆瑾宁曾经是惠王的后妃,而惠王跟当今祯帝是兄弟关系,千百年来这事也不是多稀奇,王室之中兄夺弟妻这等事从未断绝过,但槿妃当上皇后却是让人大跌眼镜,说来的确有些忌讳。
更重要的是——从来都让众人耿耿于怀的,槿妃的生父穆郡王是个傻子,异于常人。她时隔四年后回宫不是问题,问题在于她若是继续做主后位,依照天子对皇后的看重,或许比过去更在乎错失的皇后,往后皇后生下的儿子定会奉为太子。按照常理,长幼有序,太子便是整个江山的继承人,若是这位皇后生下的皇嗣的血统不纯正,生来有残缺此事就不完满了,若生了个傻子,更是为王室抹黑,让人看笑话,岂不是为王族生出更多棘手的麻烦?!
第275章崇宁重拾名分
“朕不想听到槿妃这个名字,当年朕娶的人就是她,是圣母皇太后做的媒人,也罢,既然要翻出陈年旧事,不如统统翻个清楚,这些事你们都不记得了?”秦昊尧的面目愈发幽深难测,眼底没有任何愤怒,唯独身为天子的气势不减,神情一变,众人便缄默不言。''
若要追究起来,也是惠王的错,相中了皇弟的小妾,将她带入后宫封为后妃,臣子们低下了头,本以为这几年来,后妃之中会有更加出色的人选,她们虽然身世不差,却始终不得圣心,更不曾怀上皇嗣,他们对后宫失望之极,如今看皇上对贞婉皇后旧情还在,若还是反对此事,硬碰硬的话,定不好收场。
最后开口的是权大人,扫视了左右的臣子,他的脸上有笑,不疾不徐道出相反的意思。“微臣倒有不同的看法,罗大人跟严大人未免太势利,目光也太短浅了。千百年来,后宫的女人是半边天,贤明之人对天子而言,更是重要。后宫乱,则天下乱,后宫太平,则天下太平。人人都说北魏冯太后是胜过男人的奇才,她有远见卓识,善于识人用人,胸襟广阔,有大丈夫气魄,生活简朴,体恤下民,几十年来始终赢得民心。但说穿了,她的出身更是微不足道,不过是罪臣之女,是一个宫婢罢了,不一样名垂千史?而更多的身世卓绝之人,却早已泯然众人矣。在微臣看来,一个人的贤能更要紧,皇上的身边需要的是出众的人,贞婉皇后比起寻常后妃,已然是出色之人。”
权大人的一番话很是中肯,不固执,更没有偏见,严大人跟罗大人听了,也只能暗暗叹了口气。
“权大人说得好。”秦昊尧的薄唇边扬起细微的笑意,但不过转瞬即逝,笑意毫无痕迹地消失,他恢复了往日的天子权威,冷着脸说道,此话一出,自然石破天惊。“况且,朕的皇后已经有了身孕——”
所有人都默然不语,各怀心思,王室绝不会让自己的子嗣流亡在外,而这个皇嗣又是在如今的紧要关头出现在众人面前,众位臣子期盼皇嗣四年之久,如今木已成舟,贞婉皇后本是棘手的名字,再加一个皇嗣,往后谁还敢反对天子的决定?!
罗欢面色骤变,但亦不曾当下就改变自己的说辞,不疾不徐地起身,正对天子,不着痕迹地说了句。
“皇上要给贞婉皇后过往荣光,是重情重义的决定,皇后若怀上皇嗣还没有半点名分,世道也的确让人寒心了。只是微臣有一事想问皇上,望皇上恕臣多言……”
“说。”秦昊尧面无表情地瞥视了一眼,俊美面容上没有任何喜怒,心中清楚罗欢是个格外仔细的人,他考量最为周到,更极为看重皇室伦理,此人绝不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让自己蒙混过关。
罗欢身子站的笔直,宛若青松,双目如炬:“听闻皇后在秦王府的时候,曾经有过皇上的骨肉,不知此事可是属实?”
“确有此事。”秦昊尧不动声色,心中一片清明,俊脸上依旧一片平和,仿佛此事之下没有任何被遮掩的真相,是堂堂正正可以拿起来追究的。
“请问皇上,皇后当年为何平白无故没了孩子?是否她生性羸弱,腹中胎儿根本无法顺利长成——”罗欢的面色愈发凝重,眼底的光芒,一刻间犀利万分。
“罗大人,这是皇室的隐情,你当真是逾矩了……”公孙木阳重重咳了声,满脸不快,这宫里处处都是禁忌,罗欢这么口不择言,势必会触怒天子。
“公孙大人,皇室血脉可是大事,身为后妃的责任便是为秦氏王族开枝散叶,繁衍后代。”罗欢却并不相让,直率开口,跟公孙木阳两人目光交汇,更是水火不容。
秦昊尧清楚此事才是最关键的,黑眸之中的寒意更重,面对眼前无形的硝烟,他阵脚不乱,沉声道:“朕既然召集了你们四人来,当然是极为看重你们在朝中的地位,朕对你们不会隐瞒。虽然是过去的事了,但若能为皇后洗清这些罪名,也未尝不可。”
四位臣子听天子发话了,各自静默不语,只听秦昊尧的低沉嗓音回响在整个上书房殿内,仿佛过去的沉痛褪去不少,最终只剩下冷然的意味,他寥寥数句带过,已然是对他们的万分信任。''“当年皇后有了朕的骨肉,怀胎数月最终无疾而终,是因被麝香所害。此事知晓的人并不多,朕告诉你们实情,朕相信你们绝不会外传。”
秦昊尧一身肃然,眼底的墨黑宛若胜过窗外的夜色迷离,他见众人有所动摇,唇畔扬起一道喜怒难辨的笑意弧度,他的言语之中仿佛更多的是喟叹和感慨万千,字字带刺,让人无言以对。“皇后为了朕饱受颠沛之苦,痛失亲生骨肉之难,若这世上还有人要怀疑她,是否太刻薄?”
这一席话隐藏着暴怒的征兆,只字片语之内更可窥见天子的笃定决绝,罗欢跟严布吉两人对望一眼,贞婉皇后纵然在王朝之中是个饱受争议的女人,但他们更清楚天子的意思已然明朗,两人不再开口挑起争端,最终归于平静。
“明日早朝之上,皇上尽管放心,微臣跟三位大人定会尽心为贞婉皇后追回往日名分。”公孙木阳见状,知晓此事已经平息,深沉的眼底生出了笑意,起身率先表明了自己的忠心诚意。
众人对贞婉皇后的再多质疑,终究抵不过皇嗣的分量,一旦皇嗣顺利出生,贞婉皇后在后宫定能稳坐后位,此事早已板上钉钉,不容置疑。
其他三人也应了几声,秦昊尧的心中落入更多平静,自然是满意至极,扯唇一笑,黑眸中的墨黑光彩更加浓烈,熠熠生辉。
四位臣子离开之后,秦昊尧转向陪伴在自己身边的荣公公,唇畔笑容转瞬即逝,沉着隐忍,朝着身边的宫人吩咐一声。“准备圣旨。”
荣公公见天子面色沉敛,眼神阴郁,不敢怠慢,急急忙忙将一切准备妥当。
这回,祺贵人定是逃不开了,荣公公丝毫不曾为祺贵人开口说一字半句,他虽然服侍天子这么久了,但也是在方才才明白此事的来龙去脉。
将御笔紧握在手中,秦昊尧不再迟疑,沾了沾墨汁,御笔汲取墨汁愈发饱满,他果断下了决定,将心中所想写成笔下圣旨。接下来,他自然要将祺贵人治罪。
祺贵人在几个后妃中家室背景是最好的,很多人不敢动她,她看似纯真,实则比任何人都世故,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她的精明恶毒,藏匿在心中深处,常人根本无法看清她的真面目。但祺贵人对他而言,绝不会是特别的女人,她并不是美丽的让人惊艳移不开视线的,虽然服侍他的时候很用心,他却没有半点不舍,他原本就是无情之人,抛弃跟自己几年内不曾见满十次的女人,宠幸不过五次的没有半点男女感情的女人,他是眉头都不会皱一下的。更别说,祺贵人的罪名根本不容饶恕,她授命朱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