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过的话,从来不会重复第二遍。”
铁面男语调冷然,那人却只当他惶恐害怕了,不由得意道:“知道怕了吧,不怕告诉你,我表姐夫,乃是当今尊贵无比的皇帝陛下,我表姐就是新封的宸妃娘娘,本公子可是当今圣上的小舅子,无知小儿,不过是小白脸后头的跟班,居然敢辱骂冒犯本公子,今天不把你收拾了,爷就跟你姓!”
被莫名冠上小白脸之称,苏谨儿眼皮都没抬,半瞌着眸子轻笑。
旁边的一名好心考生见她正欲开口,直觉不会是什么好话,赶忙小声凑过来劝道:“两位公子慎言,你们有所不知,这人是阮府的表亲,姓童,刚到邺城,仗着阮家的权势在考生里横行霸道惯了,如今阮府又出了一个娘娘,这家伙更加嚣张,两位还是不要去招惹他得好,以免惹祸上身。”
铁面男拇指撩了撩剑鞘,手中的寒芒一晃而过,他木然板刻的睨一眼嚣张无比的童玉钦,并没将这人的话放在眼里:“欢迎收拾,收拾不了就把命留下吧。”
真血腥。
苏谨儿诽腹一句,对着鼻孔都快翘到天上的家伙,缓缓叹道:“这位玉钦公子,亲戚前面加了个表字,还排不进皇亲国戚的行列,再则——”
“跟我们姓,我怕你受不起,乖孙子。”苏谨儿嘴角微弯,似笑非笑,看得童玉钦暴跳如雷。
两人一唱一合让童玉钦怒极,恨不得将眼前这两个家伙折磨得哭爹喊娘,无奈这里是聚贤楼,他的跟班侍卫们都不在,只能咬牙切齿:“很好,你们都给本公子记住了!”
疑窦丛生
苏谨儿哂然:“真不好意思,苏某记性不好,更没有分桃断袖之癖,对阁下尚还生不出兴趣,怕是记不住的。”
周围有人忍不住噗哧笑了出来,换来童玉钦一记瞪视。
大概没想到会遇上敢和他作对的人,他恼羞成怒的正待发作,一旁的承仲若有所思的看了眼苏谨儿,拦住他道:“玉钦兄,罢了,我们要找回的是玉佩,不必和不相甘的人争执。”
都这个时候了,还不死心?
苏谨儿轻轻一勾唇角,选择性的忽视掉不相甘几个字眼,目光紧锁着兄友弟恭的两人:“承仲公子,玉钦公子,你们口口声声认定他们五人之一偷了玉佩,如今搜也搜查过了,事实证明他们是清白的,不知两位接下来打算怎么找回玉佩?”
承仲冷声笑道:“没搜出来不代表没有偷,他们有心要藏,岂是光简单搜两下就找得出来的,不过一时没找出物证,这位苏公子想必觉得我在冤枉他们,那我这失主不是更冤。”
“我可什么都没说,只是觉得两位太过相信眼睛看到的东西而已,还有一点苏某也甚是不解——”
苏谨儿视线移向一脸猪肝色的童玉钦,意有所指的蓦然笑道:“童公子最开始指证他亲眼看到几人在房中鬼鬼祟祟,还有一人将玉佩藏在了衣袖中,可后面又说,这五人在房内都是背对着他的,所以分辨不清到底谁是偷玉贼。苏某很是疑惑,按常理人背对的姿势,后方是绝对看不清前面的,童公子怎么就看到有人手上拿了玉佩呢?真不知是童公子眼神好,还是那贼人天生异于常人,手是长在背后的。”
说着话锋一转,语气徒然凌厉了起来:“况且,隔那么远,童公子怎么就如此有信心的一口咬定那玉就是你的好友丢失的那一块呢?”
之前围上来看热闹的众多不知情的学子本就被捉贼抓脏吸引过来的,哪有留意到这些细枝末节,这会儿听苏谨儿一分析,恍然一悟,显然也发现了问题所在,都不再跟着人群起哄,而是难得的沉默了下来。
他们是瞧不起这些成天只会抱着书啃的书呆子,但是不代表他们是非不分。
大概明白了真相,他们当然不会再帮着说话。
“你休要替他们狡辩!本公子——”童玉钦涨红着脸,一副要扑上来和她干架的阵势。
“够了,都静一静。”怕再起事端,管事官员连忙截过他的话,加上苏谨儿发难,只能苦愁的两头为难,夹在中间做和事佬:“苏公子,下官已经查明,卫子风等人自是不会做出偷窃之事,这怕是因误会而起,考生之间小打小闹难免,和气生财,依下官看,还是算了。”
然后又转向在场在的学子,端出威严道:“今日之事完全是误会一场,大家往后记住保管好各自的重要财物,科考之前,我不希望再有此类事件发生。只要你们一天还住在聚贤楼,本官就会管你们一天,大家都是来自四面八方的学子,住在一起就是一个团体,本官希望你们能够和睦相处,共同为会试做好准备。真要上了考场,最忌讳的就是浮噪,有一点动静你们都要好奇看个究竟,静不下心去学习,更是备考大忌,各位远赴京都不是来玩的,不是来欣赏风景的,请时时刻刻记住你们的目标,不要再让本官失望。至于承仲玉佩丢失一事,本官会尽力想办法帮你寻回,你们安心温书便可。”
一番话讲完,他无奈的挥挥手道:“行了,该说的本官都说到了,你们都散了吧,该干嘛干嘛去。”
看热闹不成反被批了一顿,学子们羞愧的摸着鼻子,垂头丧气的回了房。
童玉钦纵是不服气,他身边的承仲到是个极有眼色的,知道再多说都是于事无补,面色诡异的看了苏谨儿一眼,拖着人大步离开。
“子风,我们回去了。”
被室友招呼着,卫子风踌躇了下,回头望了望,杏树下的白衣少年正无声的注视着他,笑嫣如花。
“子风,快一点,刚才的策论还没有讲完,我们回去继续。”卫子风的脚步微顿,室友的催促声让他回过神,俊脸晕出薄薄的隐红,最终还是没有回头再看,快步跟了上去。
“苏公子难得来一趟,稍后下官做伴,带你去逛逛这附近的景色可好?”
管事官员轻咳一声,让苏谨儿收回目光,想到来时的怪异感觉,迟疑了下开口问道:“大人,可否将聚贤楼的近况说与我听?”
“当然没问题,苏公子开口,下官乐意之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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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清晨。
破晓前夕,大秦王朝恢弘雄壮的都城在蒙蒙的天地里巍然屹立,巨石砌筑的城墙矗立高耸,灰暗的石壁如同最忠诚可靠地侍卫,将帝都围护得固若金汤。
城内,纵横交错的街道,影影绰绰的高楼,隐在薄云霭色里,宁静安然。
京都,沉淀了百年盛世繁华,万籁俱静。
天边一抹鱼白,晨曦初露,巍峨帝宫在淡淡的晨光里现出层层叠叠交错的飞檐和高脊。殿宇森森,分外庄严。
第一声钟声传来,低沉浑厚,荡遍九重宫阙。殿门外等候多时的百官各自整了整已经十分端正的仪容,井然有序踏入了宫门。
“上朝——”
一道传唤,大殿之外垂首端立的文武众臣听宣进殿,按着官品等级分列于大殿两侧,俯首跪地,山呼万岁。
宽大威严的御座上,萧厉斜倚着金龙扶手,俯视跪趴在地的臣子。帝座高高在上,他微微瞥眼,眸中露出一抹置身事外的清冷淡然,俊雅的龙颜平静之中淡淡散着上位者不容冒犯的尊贵。
“平身。”萧厉漫不经心的发话。
苏谨儿一袭红衣站在他的身侧,不待众人上奏白,退到台阶下方,先一步开口道:“皇上,臣女有本要奏。”
再起波澜
这位不是一到上朝就会打瞌睡么,今天上演的是哪一出?
她突来的动作,不止是大臣们,连萧厉都有些意外,抬手示意她继续。
苏谨儿从袖中取出一份奏折,躬身行了君臣进谏之礼,一脸平静道:“皇上,会试在即,考生齐至京都,照理说科举本是为大秦选拔人才的最好时机,可臣女昨日闲暇,去了一趟聚贤楼,无意发现诸多弊端,深感忧虑。”
“谨姑娘,此话怎讲?”
孔柯言做为翰林院大学士,负责的就是此次的会试,聚贤楼更是在他管理之下,听到她的奏呈,立马不干了。这聚贤楼一有问题,不就摆明了在告诉皇上和众臣他没尽到职责,他只有及时出面澄清,才能避免误会。
苏谨儿话音刚落,他第一个绷着脸,站出列道:“众所周知,每届赴京的考生都会入住聚贤楼,这已是惯例,聚贤楼集天下书卷之精华,是学子们备考的最佳福地,从聚贤楼出来通过会试中榜的良材更是数不胜数。朝廷体恤,备考期间考生们的基本衣食住行更是多有补贴。谨姑娘一开口就直言诸多弊端,还请一一道来,让本官心服口服。”
“孔大人毋须激动,聚贤楼环境各方面都是极好的,然,让我忧虑的并非于此。”
苏谨儿侧过脸向孔柯言颔首一笑,表明自己并无恶意,这才回过头面向前方继续道:“经过昨日一行,谨儿感触颇多,科举既然是选拔考试,那么就应该做到公正公平公道。历届科举皆限制考生的门第出身,不但造成了‘上品无寒门,下品无世族’,还埋没了更多的人材,实乃一大憾事。皇上,臣女认为,我朝的科举制度有待完善,会试的名额,应当不论门第、以真凭实学来决定考生入士。”
待她语毕,可谓惊了一殿的大臣。
什么?改革科举?
当今的科举制度自前朝起,已经沿袭了数百年,怎么可能说改就改!
打苏谨儿开了这个头,一番奏言顿时掀起惊天波澜,大殿上否决之声此起彼伏,大臣们各抒己见,个个情绪激昂的出列表态,赞同的有,但是否决的人明显更多。
一时间唾沫横飞,开始了早朝第一轮口水战。
“皇上,寒门学子一般受家庭条件所限,往往资质都不见得能好到哪去,远远比不上身世环境优渥,自小礼仪诗书各方面都有专人教导的士族学子,臣认为此建议欠妥!”
“王大人所言极是,平民和士族本来就不是在同一个阶层,如果真的变动制度,不光会增加朝庭的压力,还会引来各地士族的不满,臣也不同意!”
“本官到觉得照谨姑娘一说,不论出身、贫富皆能参加科举,到是为朝廷大为扩宽了选拻人材的基础,唔……细想下也非是什么坏事。”
“胡闹!天下大事不是小孩子玩过家家,科举沿袭至今,自有存在的道理,凭一介女流之言说改就改,未免太不像话。”
“阁下你言辞过激了,本官认为……”
下面的争执声不绝于耳,萧厉懒洋洋的坐在龙椅上,习惯性的任着这帮子大臣像上菜市场砍价一下互不相让的掐起来,难得有耐心的没有摔玉玺。
众朝臣中以大学士孔柯言反应最大,因为常年主事翰林院,本身又出身豪门望族,更何况通过会试的上榜名额,开始一般都是安排进翰林院为官,他当然不会赞成苏谨儿的提议。大殿上偶一有同僚冒出赞同的声音,他就跟打了鸡血一样立马反驳回去,是以愤慨激昂声不断。
“各位能否听我一言?”
朝臣的反对完全在意料之中,不过能听到几道赞成的声音,还是让苏谨儿稍稍定下了神,等争论的声音小下来,无奈的接着道:“刚才还没说完,有的大人也说了,平民和士族不在同一个阶层,可正是这种严重的阶层之分,变成导致科举弊端的最大原因。皇上,臣女的建议,不止是放宽会试资格,让中下层的学子,有机会通过科考向上层流动,此举不但能为朝廷觅得更多良材,还能激励天下学子勤学苦读发奋上进。而且,据我所知,我朝的科举一共有三试,分别为乡试省试会试,以往普通平民就算考过了乡试省试,没有举荐信也参加不了最后的京都会试,而会试一直由翰林院在主持,通过最后一道会试,便能受封入朝,这——”
她的语速不急不缓,听得连苏丞相都忍不住皱眉打断道:“科举三试都是常识,能不能说重点。”
好吧,苏爹也是个急性子,当老子的对女儿可不会用什么称谓,别人不觉得,他都嫌别扭。
宇文恕从鼻孔里头嗯了一声,抬眼瞧向身侧的苏凛,几分试探几分打趣的低声道:“苏大人,改革科举并非易事,谨儿难道没有跟你提过,你这个当爹的居然会不知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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