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传信到庐州城的弟兄了,按主子的意思让他们莫再妄动,但我们不动那盐湖大坝似乎已经无法承载,那边传来的消息是南直隶总督已经派庐州知府监制抢修,沐悉带着步兵营的人被安置在城中驻兵大帐,他说……他说让主子自己想办法进去……”斥云骑本不想帮着传沐悉的混账话,但这事又不能不说,吏部文书和官印都被沐悉带到了庐州,没这两样东西在手主子就是一平头百姓,再被当做山匪或江湖大盗给剿了也是有可能的。
“嗯!”沐沂邯微微点头闭上眼睛不再说话,他知道身边的人自己会忍不住问他,有些事他并不想瞒着她,只是觉得有些连他自己都觉得是很肮脏很黑暗的东西尽量避免着她而已,这世上他从不求别人能理解他,只要小元儿心里明白他再怎么翻覆这一天一地,但绝不会翻覆她就够了,从没想过去当一个别人口中的好人,好人短命好官短寿当个好皇帝就是短命加短寿,这次救下这整村的人完全是因为被她逼的,嗯,对,就是被她逼的。
萧静好放下帘幕,探究是看着面前闭着眼装莫作样的人,半晌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盐湖堤坝能保住吗?”
“我哪知道?”他悠悠睁眼,端起茶盏也不喝,接着道:“能保住是他们运气,保不住我这次就不算白跑!”
萧静好看着他端起茶盏,这是他在算计人或是有心事需要思考的时候习惯性的动作,只不知他到底现在是算计人还是有心事,皇上封他为江淮巡按御史,查察整饬吏治顺带视察沿线堤坝,他第一站就往这庐州府跑,又恰逢盐湖堤坝可能溃堤,看来他是早将江淮一带堤坝修葺进展和牢固程度掌握在心,在这之前派了人在盐湖堤坝埋伏,等着或是帮着雨势渐大后堤坝溃决,到时候他再现身直接扳下庐州府那群人,这就是他所说的不算白跑一趟。
从来当官的只要是卷入政权纠纷中就不再是纯澈能为百姓的好官,沐沂邯所做的一切,在以前萧静好会觉得气愤难平,但在经过了皖壁岩这件事后,她只为他心疼,心疼他身在这政权漩涡中不得不狠的悲哀,不是他也会有别人,百姓的命从来就是最贱的,八年前水淹庐水县,今次就不知会将哪里的良园变成汪洋。
这些事不是她可以改变的,就连沐沂邯,萧相,哪怕是皇上都改变不了,只要是有高低阶位之分,就避免不了这些惨剧,有人的地方有江湖,有人的地方就有**,但当权者常常会把**归结为天灾。
轻叹口气,自言自语念道:“其实天灾有时候靠人也是可以避免的啊!”
身旁男子听到她的轻叹,不语,抬起茶盏揭开杯盖送至唇边,氤氲水汽将他的眉眼雾化,侧壁一角挂着的琉璃铜丝镂空油灯在车身的颠簸中忽明忽暗,暴雨夹着冰雹敲打着乌蓬车,这雨憋了近半个月才肯落下,而来了就势不可挡。
在青鸾谷曾和师父学了几年的天盘九星八门,这些奇术除了沐悉太笨学不进去以外,他手下的精英起码有十人都能完全运用,他深知今年江淮地区必有水患,在一月前就将这十人放开派往江淮各处,果不其然半月前就收到消息这水患之处就将出在这盐湖堤坝,今年不止雨势来势汹汹,就在北边去年冬天的连场大雪山脉受极寒影响积淤的雪加厚冰川,而今年暑天极热,加至冰川融化,堤坝最脆弱的盐湖将再次面临溃堤的局面。
车厢内两人都不再说话,萧静好抱膝埋头听着冰雹敲打着车篷,就像是小时候吟月居照顾她的婆婆拿着簸箕抖大豆一样的声音,那时她和萧蜜儿两人就爱守在跟前看着婆婆抖豆子,因为那是她们经常也是最容易吃到的零食,炸好的豆子撒上细盐,嚼在嘴里“咯嘣,咯嘣”的,把所有的委屈都在那齿间脆脆的声音里狠狠嚼碎,本以为在相府得不到父亲的关爱自己就是天下最可怜的人,现在才知道卑微委屈都算些什么,至少她还能有命在,有豆子嚼,有一方屋檐遮风挡雨,能吃得饱肚子……
身旁传来起伏均匀的呼吸声,他很少这样坐着就能睡着,一手端着茶盏一手撑着头,长腿一条摊平一条弓膝,背靠着车厢壁,萧静好轻手拿开他手里的茶盏,伸手探探他的额头,还好没有发烧,只是鼻息有点重,看来风寒是在所难免的了。
在隔柜里抽出薄褥帮他盖上,他迷迷糊糊微微的睁了睁眼睛,蹙着长眉眯着双眼聚光看清了眼前人,抿嘴一笑,就势往她腿上一躺拉开身上薄褥将两人一齐罩住,萧静好想退开,却听到他在她怀里喃喃道:“要死一起死……要睡一起睡……”说完还将脸温存的在她腿上磨蹭两下,长臂也紧紧箍住了她的腰。
萧静好想骂他无耻,但想想自己好像是说过死也会和他在一起,但似乎没说过睡觉要在一起啊,他又故意曲解她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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