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住,这是第二次!”
第二次?
对啊,他提醒着她,这确实是第二次,第二次用自己来威胁他钳制他,他将皇权之争看的那么重,却为了她一次次妥协,第一次她义无反顾的登上了北上的马车,第二次不顾一切的将他拉入危险境地,他是在集权中央的皇宫长大,在那里能学到的就是用自私来保护自己,踩着别人的肩才能往上爬,如何能懂人人平等这四个字的含义,可是他却第二次为了她息争让步,不想羁绊他却在无意间一次次扯着他的脚步,时间长了想必他也是会累的吧。
“我让步你也该拿出点诚意!”
他的淡淡没有温度的话打断了萧静好的沉思,让她不由自主的“啊!”了一声。
“记住乖乖呆在山洞里,别让我分心还要来保护你!”沐沂邯说完转开身面向洞口,眉头轻蹙。
萧静好当然知道他的担心,他不让她出山洞就是因为知道这次胜算不大,他带着那二十个赤云骑对阵两百山匪本就是吃力,况且还不知道对方能力如何,稍有不慎就是葬身此地,方才和村民说的那些话无非是安定人心罢了。
“都听你的,哦,对了,岩壁下那片野竹林可以利用。”
沐沂邯偏头看她,微微勾唇:“倒是不笨!”他举步往洞口走去,头也不回的再次嘱咐:“记住了!”
萧静好见他要走慌忙喊道:“你小心点!”
往外行的男人定住步子,歪着头蹙眉把这四个字酝了酝,觉得怎么听起来这么别扭,自言自语的喃道:“这什么话……”
萧静好不好意思的挠挠头,干笑一声重新喊起一句口号:“公子无敌,所向披靡!”
这次沐沂邯不在停步,几乎是凌波微步闪般的快速跃出了山洞,不过萧静好看到他方才听到这句极其有气势的口号时,全身控制不住的抖了一下。
没过多久,山洞内外除了雨声一片安静,洞里的孩子老人们没有人说一句话,就连呼吸都是轻不可闻,萧静好将一个大概三岁的小男娃抱在怀中,这孩子最小,但很乖,他的爹爹进山采药还没下落,他的娘就是那个会打人的大婶,在面对危险来临时,这个村子的人选择了把自己的命交给了仅仅认识两天的沐沂邯,就是因为这一份难能可贵的信任,萧静好看到了沐沂邯前所未有的认真和慎重,这是将心比心命与命的交托,她相信沐沂邯必会全力保住这百号人的性命。
“唰!”一声劲道的利响划破雨声似乎毫不留情的刷上了人的背脊,萧静好怀中的男娃浑身一颤,她用力抱紧了他,能感觉到周围的人都挺直了背脊坐起,但没人发出任何声音。
紧接着一声鹤唳般的剑气声清晰传来,几乎能听到帘幕一样的密雨被拦腰錾断的声音,有鲜血敲击山岩的声音,接着厮杀声响起,刀剑碰撞的火花几乎就在眼前,粗大的树干跌落岩脚山匪鬼哭狼嚎的惨叫声。
萧静好余光能看到身边一直盘膝坐着的老婆婆,她搭在膝盖上的那双干枯的手紧紧握成了拳头。
洞外厮杀声不断,洞内一片压抑的呼吸声,人人都紧绷着那根弦,都怕呼吸太过将他扯断。
山洞外,岩壁下,横七竖八的已经躺了数十个山匪,大雨冲刷着泥地上的鲜血,红色的细流蜿蜒到远处渐渐变淡,山洞岩峭上村长指挥着所有人瞅准时间将横卧的树干一个个往下推,山匪进裂谷前没有骑马,应该是在村子里没寻到人,又怕裂谷里有埋伏所以弃马而来,来的悄无声息,这得亏于那几个会爬树的少年,在第一时间发现了寻来的山匪,埋伏在竹林中的斥云骑趁势砍断了牵制竹稍的草绳,用萧静好的计策成功解决了为首的十余名山匪。
第一波伏击取得了效果,山匪稍微乱阵片刻就知道找准了地方,凭着人多的优势欲往前强攻,不料岩壁上埋伏好的村民接二连三的推下粗大的树干又让他们乱了阵脚,此时十余名斥云骑从林中各处如幽灵般的窜出,攻势猛烈,虽是人数悬殊极大,但也将那些山匪杀了个措手不及,一时间血雨混杂如红色的天空将一切渲染了般的刺目。
进谷的途中安放的兽夹也成功解决了一部分山匪,只到被斥云骑杀的杀伤的伤,现下余下的已不足百人。
没有折损一人对方已经死伤过半,着对岩峭上埋伏的村民来说是极大的鼓舞,仿佛就看到了胜利的曙光。
这时一声清脆的笛声悠悠传来,混战之中的山匪只觉的这声音不像曲子诡异非常,只是这曲子也伤不了人,现在也不心思去管笛声不笛声,眼前黑色骑装的黑衣人太难对付,眼看着自己弟兄已经折损了一大半在他们手中,早知道不趟这个浑水,这也算是他们为匪生涯里最赔本的一次买卖了。
一声尖锐的口哨声穿进笛声里,山匪还在奋力挥舞着手中的剑时,一眨眼功夫怎么不见了对战的人,还没回过神来就听到有几人惨叫后立马倒下,所有人凝神戒备,耳边除了雨声似乎还有让人说不出却莫名胆寒的声音,就像冰凉的鬼爪坟墓里伸出的手不知道会突然搭在那个倒霉鬼的肩上,这种无声的恐惧比一箭穿心还让人害怕。
“蛇!”这一声惊悚的嚎叫划凉了每个山匪的心,所有人低头一看,雨水聚集的山泥昏黄覆盖着脚背,除了雨滴点点落下的溅起的水花,还能隐约看到某种东西在泥水中蜿蜒划出的水痕。
蛇就在脚下!
一直围绕在耳边的笛声突然变得尖锐刺耳,随之就有数人惨叫倒地,聚在一堆的山匪此时炸开了锅。
有人想往回跑,守在后路的劲装斥云骑呵呵一笑,对不起,杀你个老母!
有人想跃上山峭,守在洞口的大婶姑娘们嗲摆一笑,死相,还嫌脑袋上疙瘩不够多?
赵村长洪亮的声音在山峭上响起:“弓箭手——准备——放!”
山匪们那叫一个欲哭无泪啊,敢情这破村子还埋伏有弓箭手,当了一辈子山大王今日竟被猴子成功逆袭。(吭……吭,用个网络词,大家表介意)
鸟枪射石头,唰唰直射那窝山匪的眼睛鼻子,一敲一个血洞,轻点的一个疙瘩。
上下夹攻,那窝人纷纷抱头鼠窜,也顾不的手上刀剑一把甩掉躬身护住眼睛跳着脚东躲西藏,一时间是头顶屁股腚顶肺。
山洞外壁最高的斜坡上,白衣男子眼看着相反的方向,凤眼微眯,似是怕额上的雨水顺势滑入眼里,又似在聚光为看清裂谷中的路。
从开始他就没看过山下的村民剿匪记,这些山匪他根本就不放在眼里,如无所料这些山匪只是炮灰,真正吃人的却是马上要来的人。
几乎可以听到隆隆马蹄声,就在他来时的那片林子里穿行……
第四十三章 拿命相赌
这雨还在不停的下,空气中透着压抑沉闷的气息,沐沂邯能感觉到自己的垂在宽袖下的手在微微的颤抖,来的人可不少,如若赌输,那么便是命绝于此。
他微微一笑,似乎想让自己镇定,死有何惧,但此刻浮现眼前的却是这些相处不到两天的村民的脸,他从不知道自己竟会这样妇人之仁,他从来就是只会阴人利用别人,只要是妨碍到他的都是他的敌人,九岁起他就知道对别人心软就是对自己心狠,他可以为了给将来铺平道路让宫中妃嫔个个伤尽肾气有胎难保,可以握住能为他所用的人的命脉哪怕是他的老师也一样不放过,在京城的长街上他最讨厌看到那一张张满面污垢故做可怜的乞丐的脸,在他的概念里会饿死的人都是愚蠢到不值得同情的人,有手有脚的人凭什么伸手找人要饭,难道他们会比在如同狼窟的皇宫里生存下来的人还可怜?在宫里生活的六年,他必须时时提防想害他的人,就连渴极了喝口水都要先检查杯子和茶水,睡觉时都习惯了将手放在枕下握住刀柄才能稍许安心,冀王三世子,谁都知道就算他死在皇宫也不会引起南晏内战,因为他的父王从来就没把他放在眼里。
从九岁开始,他就知道善自为谋才是真理,但元儿却是他生命里的一道劫数,这是没办法改变的事,他可以尽力保护好她,但这些村民……
他第一次感受到了生活在最底层的人的悲哀,李家大婶那一脸卑微的笑,小姑娘聚满胆怯的双眼,但在这个清晨,他清楚看到了她们眼里的坚定和信任,在面对生命将被夺走的威胁时,她们反而不再胆怯,八年前的家园被毁,与死神擦肩而过,他们选择的不是气馁而是重建家园,今次面对山匪却没有一个人把害怕叫出声,这是一种直面苦难的人对命运下意识的抗争,那些王亲贵胄官僚亲眷,那些被琼浆玉酿纸醉金迷腐朽了灵魂的人如何能懂,就连自己都是现在才浅浅懂得了一点。
此刻已能用内力感觉到那些人已经进入裂谷深处,片刻工夫就能到这里,两路夹击,真真打的好算盘。
果然没到半柱香时间,已有大队伍官兵穿梭而来,他们在裂谷外弃了马,全是轻功步行进来。
沐沂邯看向领头的一人,笑着打招呼:“刘守备,不去管你的粮仓,跑来这里剿匪,真辛苦啊!”
为首的庐江郡守备刘昌平寻声一看,挥手示意队伍停步,他不屑的挑着嘴上胡须道:“看来尔等匪徒还知自投罗网,也免我手下干将大动干戈,识相的束手就擒吧!”
“哈哈哈……”沐沂邯大笑几声,似乎觉得这刘守备说的话很好笑,笑完接着道:“你鼻子倒是真灵,几百里地儿都能追踪过来,佩服,佩服啊!”
刘昌平早知道这安睿候厉害,但今日却落在了他的手上,现在被他调笑,面子上挂不住,两眼一瞪,怒道:“大胆匪徒,敢对本官出言不逊,老子今天就直接剿了你,提头回去交差也是……”
“唰!”一声急唰,那刘昌平话没说完惊然发现自己脑袋上的官帽已经不见了,不远处一人不喘气的骂道:“你他妈狗嘴吃屎了吧,你算哪门子老子?你爷爷的爷爷的爷爷就是你爷爷的老太爷那龟孙子还得管老子叫爷爷呢!”
沐沂邯无奈的瞅了眼为他出气的斥云骑,只觉得这傻叉怎么越来越像沐悉那傻叉呢,难道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那也不对啊,自己这么颖悟绝伦予智予雄怎么他们就没沾染上半点。
守备官虽说官阶不算高,但掌管着几个县的驻兵用粮,守备官就相当于是土皇帝,谁都不敢得罪,这刘昌平几时受过这样的窝囊气,还是在自己部下面前,再则这趟差事可是章皇后的娘舅南直隶总督刘大人下的绝杀令,只要是踏上皖西地界上了,管他皇亲国戚,就算是王爷来了也是照灭不误。
刘昌平接过身旁部下捡回的官帽,阴测测一笑,咬牙道:“给我剿灭这群山匪,一个不留!”
立时喊杀声震耳欲聋,刘昌平带的五百精兵一哄而上,沐沂邯的十余名赤云骑也如出鞘的剑一般飞射过去,由于裂口东窄西宽,刘昌平的队伍人数庞大,起码还有三百余人在裂谷中出不来,现场就形成了个漏斗的形状,斥云骑骁勇矫捷,个个轻功不俗,上窜下跳的将刘昌平的队伍晃的眼花缭乱,一时间混乱不已。
方才被村民们合力杀掉的山匪尸体现在就成了踏脚布,山峭上的赵村长一看居然来了这么多官兵喊着要将他们当山匪剿灭,心里不免难受又震惊,觉得是自己害了这些村民,再看看旁边这些各家的媳妇丫头们也是个个面如死灰,心里一定站起身来,叫道:“都别打了,你们要抓的是我,我就是赵良胜,八年前庐水县主簿!”
下面刘昌平一眼看到了他,这个人可是上面交待过要活捉的,现在他自己站出来到免了他在人堆里一个个找的麻烦,忙示意身后的一对精兵上崖将他拿下。
”老头子!”赵大婶眼见自己家老头子要被活捉,再往下看已经有一对官兵攀上了崖,眨眼工夫已经扑了上来。
赵大婶一心想救自己老头子,心一横豁出去了,将赵村长大力推开,快速操起地上鱼叉向官兵刺过去,她的速度极快,而且那些官兵也没想到这老妇人会孤注一掷的反击,当先一人还没反应就被锋利的鱼叉刺中咽喉,鲜血对着赵大婶的脸喷射而出,刺目惊心的红让赵大婶的脸变得狰狞也让她的眼更红,后面的官兵一拥而上的同时,村民们也被那赵大婶的孤胆震撼,各人都操起了武器冲上前对抗官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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