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前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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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花前度- 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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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火车上接到妈妈的电话,告诉她外婆已经转到了S市人民医院。

  韩若出了火车站,大车去人民医院,妈妈和表弟已经在医院门口等自己,她的腿有些打颤,明明穿的是平底鞋,走路都走不稳,随时都能倒地,几乎是扑到了妈妈的怀里,“妈,外婆她没事,她只是感冒了,对不对?”

  “韩若,你别这样。”妈妈孙萍轻拍韩若的背。

  小时候父母工作忙,都是外婆照顾她,后来父母离婚,她和妈妈回到了外婆家,和外婆生活在一起,韩若关于家的记忆,唯一的温暖就是来自外婆。

  外婆在病床上躺着,头发都花白,眼睛紧闭,上一次见外婆还是三个月前,她还能记起外婆拄着拐棍把她送到车上,告诉她,她等着她下一次回来看她。现在她在外婆面前了,外婆却不知道她回来了。韩若握住外婆的手,皮肤松弛,隐约看到针孔的痕迹,她一直都喜欢握着外婆的手,冬天的时候,外婆送她去上学,外婆把她的手放在羽绒服兜里,一直握着,暖暖的,丝毫没有冬日的严寒,到了夏天,在院子里的葡萄藤下,外婆拿着大蒲扇给她扇风,给她讲精卫填海,牛郎织女,她听不懂,问外婆牛郎不经仙女的同意怎么就把她的衣服拿走了,外婆乐呵呵的笑,“小丫头古灵精怪,把外婆难倒了。”那时妈妈在S市工作,一周回小镇一次,她对妈妈的概念并不清楚,老师教大家唱《世上只有妈妈好》,她自己把歌改了,《世上只有外婆好》。

  手机铃声响,来电显示是胡扬,“胡扬。”

  “你家没人,去哪了?”

  已经是深夜了,她让妈妈和表弟孙博宁都回家了,她自己留在医院照顾外婆,这个夜里,除了呼吸声,什么声音都没有,胡扬的话语,如小溪流水一样,不急不缓的,通过无线电波流到耳朵里,心里,一直因为外婆的病而不安焦急的韩若仿佛是深夜里迷失在森林里的冒险者,找到了方向,“外婆病了,我回老家了。”

  “病的厉害吗?”

  “没事,都是老人常见的病。”韩若知道她这是在自欺欺人,她也是这样一遍遍的告诉自己的。

  “那样就好,人上了年纪了,身体不好也是正常的,你不要担心。”

  “嗯,我知道。”

  “时间不早了,早点睡吧,好好休息。”

  “再见。”韩若挂了电话。

  外婆醒了,“若若回来了。”

  可能是见到了韩若,外婆的精神很好,拉着韩若的手,和她聊天,问她这次去南疆的事情,她一五一十,慢慢的告诉外婆她在路上发生的趣事,外婆问的很仔细,连她每天吃了什么都能问到。

  白天的时候,外婆精神不错,她从医院外买的小米粥,外婆喝了一小碗,妈妈和舅舅很早就来了医院,晚上才回去,舅舅要韩若回去休息,韩若不愿意,她本来和外婆说好要一直陪着外婆的,她们还拉过勾,一百年不许变的,后来她渐渐明白每一个人终究是要过自己的生活的,没有谁会和谁永远在一起,但她知道,那年,年过六旬的外婆和六岁的韩若的许诺,外婆一定是一直记在心里的。

  病房是单间,还有一张床,韩若躺在床上时觉得回到了小时候,外婆就在自己身边,轻声哼唱摇篮曲,哄她睡觉,早上睁开眼的时候,外婆已经起床了,她赖在床上不愿起来,有时候刘执会过来,会躺在她身边,她已记不起两个小孩说了什么,一直到刘执的妈妈在院子外面喊他回去吃早饭,他才回去。

  拿出手机看时间,才发现手机早已自动关机了,来的匆忙,没有带充电器和备用电池。

  夜里韩若醒了几次,外婆睡的依然安稳,才放心继续睡。

  第二天中午,外婆病情恶化,转到重症病房,见惯了生死的医生很平静的告诉家属可以开始准备后事了。

  “我去买粥,外婆说我昨天买的小米粥好喝。”韩若说。

  失魂落魄的走出医院,这次外婆的病,她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但即使准备的再充足,事实到来的刹那,我们仍是措手不及,埋怨现实太过残酷。

  “韩若。”

  有人叫自己,韩若循声望去,熙熙攘攘的人流中,胡扬眼角含笑,专注的望着她,鸣笛声,讨价还价声,所有的声音瞬间消失,蓝天,建筑,世间繁华,都成了背景,方才的紧张没有了,她浑身松懈,疼痛一点点的心底散至到眼睛里,真疼,就算是蹲下来,紧咬着牙,还是疼的想哭。

  胡扬走到她身边,蹲下来与她平齐,手摩挲她的头发,“怎么了?”

  韩若双手环住他的脖子,眼泪不可抑制的流出来,“怎么办,外婆要走了。”

  她不停的重复着怎么办,像一个无助的孩子,眼泪落到他的风衣上,但他还是能感受到她眼泪的冰凉。

  匆匆而过的路人,有的注意到了蹲在路上的两个年轻人,他们与匆忙的世界格格不入,仿佛他们就构成了一个世界,彼此相依。

  第七章

  韩若没有去买外婆说好喝的小米粥,歇斯底里的哭过,她已经明白,她即使买了,外婆也不会喝了,外婆这一生太累,独自一人把妈妈和舅舅养大,又照顾她,外婆这一辈子过的太长,太累了,她要好好的休息了。

  到了病房,大家看到一个陌生的男子随着韩若进来,都看着韩若。

  “这是胡扬。”

  又一一告诉胡扬,“我妈,我舅舅,舅妈,表弟。”

  胡扬一一和他们打了招呼,礼仪完美无缺。

  韩若走到病床前,外婆插着氧气管,眼睛用力睁开,视线扫了一周,落到了胡扬身上。

  韩若不敢大声,唯恐惊吓了外婆,她趴到外婆耳边,告诉她,“外婆,这是胡扬。”

  “外婆。”胡扬也弯下身。

  韩若看到外婆的眼神有了光彩,被自己握着的手动了动,“胡扬啊……”

  声音微弱,胡扬又靠近了些,“我在这呢,外婆。”

  “若若……以后还要拜托你好好照顾了。”

  胡扬重重的点头,认真的回答,“您放心好了。”

  老人看了看自己操心了一声的子女,目光落到韩若处,露出安慰的笑容,她这一生,虽然泪水颇多,但也算圆满,可以安心去见孩子们的父亲了。

  外婆的手逐渐没有了温度,妈妈,舅舅,舅妈,表弟,他们都趴在外婆的身上哭泣。

  韩若知道,最爱自己的人不在了,她以后再回去,就没有一个慈祥的老太太在镇口等她了,她远行的时候,再也不会有一个和蔼的声音告诉她,她晚上做梦又梦到自己的外孙女了,再也没有一个人成夜成夜的为自己担心了,外婆说人上了年纪,能睡着的时间就少了,一个晚上能睡三个小时已经很好了,剩下的时间,就是睁着眼睛等待天明,韩若知道夜晚的时间很漫长,长到会以为永远也过不完,可以把自己的生活过滤无数遍,很难熬,以后,外婆再也不用为谁担心了,她去了天堂,和幸福的人一起过幸福的生活了。

  外婆的葬礼是在小镇举行的,韩若穿着孝衣跪在灵前,前来拜唁的人安慰他们,“韩若都这么大了,老太太可是最疼韩若的了。”

  “节哀顺变。”

  ……

  在墓地的时候,韩若看着外婆的照片,告诉外婆,自己会好好生活,不让她担心。

  晚上的时候,韩若和胡扬出去散步,这是她自小生活的地方,去过那么多地方,最亲切的还是这里。

  任性的韩若,活泼的周云琛,沉默的刘执,过了那么长的时间,久到连我们自己都记不清有过什么样故事,然而一旦回到故事发生的地点,一切清晰如昨日,根本不用去想,它们如放电影一般,从你的心底最秘密的地方跑出来,一幕幕闪现在你眼前。

  沿着自家门前的青石板小路慢慢的走,两个人一前一后,韩若抬起头看着胡扬,她很感谢前面的这个男子,在她想哭的时候,陪在她身边,有多久,没有享受过有人陪的感觉了,她快走了几步,“胡扬,这几天忘了问你,你怎么过来了?”

  “你手机关机,正好放假,问了云琛你家的地址,就过来了。”哪里是放假,她手机关机,不知道她发生什么事,关心洒落一地,问了周云琛,就赶紧过来了,幸好他来的及时,在她最伤心的时候,他能陪着她。

  “我手机没电了。”好像认识以来,她在不停的对他说谢谢,“谢谢你了。”

  “你的家乡很安静,人也很和善。”

  “我六岁的时候,妈妈和爸爸离婚,她带着我住在外婆家,时间真快,一晃十八年过去了。”

  “昨天听云琛讲,你读小学时是学校一霸,真看不出来。”

  “云琛就喜欢讲我的丑事,那时候小,不懂事,谁说我是没有爸爸的孩子,我就打谁,久而久之,小朋友们都怕我了。”

  “对不起,触到你的伤心事。”

  韩若笑出声,有她自己也没有察觉的无奈,“没事,他们说的是事实,只是我不敢承认而已,有一次碰到我小学同学,他还说很怀念当年我打他的时光呢,现在一想,那时候挺好玩的。”

  胡扬的手触碰路边的墙壁,深深浅浅,是小孩子刻下的痕迹,他想,在很多年前,韩若放学回家时,是不是会拿着粉笔在墙壁上写下她的心事,一笔一划的写下“她有爸爸”。

  今夜的月亮冷冷清清的,月光透过空气好不容易穿到地上,也破碎了,也许是小时候听外婆讲过嫦娥奔月的故事,嫦娥一个人在广寒宫里,没有人说话,韩若意识中的月亮是孤单的,但总有那么一丝清高,如同梅花。

  “你明天和云琛一起回去吗?”有很长时间,两个人谁都没有说话,韩若打破这份静逸。

  “明天早上走,正好赶上上班,你呢?”总工已经打几次电话催他去上班。

  “你们先走吧,我过几天回去。”

  胡扬回去的时候,孙博宁还在打电话,看到他进来,和电话那边的人挂了电话,“回来了,姐夫。”

  韩若不在的时候,他都是喊自己姐夫,胡扬也不在意,确切的说,他觉得这个称呼也不错,“有什么话见不得人,我回来,你就挂电话。”

  “前任女友,都说好分手了,还打电话。”孙博宁说的很不耐烦。

  “听你这意思,你还不情愿,不过我回来时可是看到你笑的很享受啊。”

  “姐夫,我孙博宁从不会做让自己难过的事。”

  “兄弟,我明天走,以后常联系。”

  “据我这几天的观察,你还是够资格做我的姐夫的,既然你要走了,有些话我就不得不说了。”

  孙博宁说的很神秘,他也好奇,“你能说出多有分量的话?”

  “小瞧人了吧,我可是和我表姐一起长大的,你觉得我姐漂亮吗?”

  胡扬点点头,韩若虽常是素面,但出水芙蓉,如花流年。

  “如果我说我姐读大学时没有谈过恋爱,你信吗?”

  “不信,这样的女孩该有不少人追吧。”

  “我姐也不把这些事告诉我,我都是听姑妈说的,无论是谁表白,我姐都是拒绝,姑妈说我姐之所以不想恋爱,是受了她和姑父的影响,我姑姑和姑父很早就离婚了。”

  “听韩若说是她六岁的时候。”胡扬补充。

  “不过以我敏锐眼睛的观察及聪明大脑的推断,我知道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

  他故作神秘,胡扬捶他一拳,“不要卖关子,干脆点,你当你是在演电视剧吗?”

  “你真没耐性,不过这也是我的推测,我姐小时候和两个人的关系很好,一个周云琛,你认识,还有一个叫刘执,我记得我读五年级时,他们读初中,我们还在一个学校。”

  “你的推测是,你姐的初恋是那个刘执,后来两个人分手了,但你姐还是忘不了他。”他让自己的语气尽量平淡,内心里却早已波涛起伏。

  “刘执高中毕业去的美国,好长时间没见过他了,我不知道他和我姐有没有过一段,反正我姐挺关心他的,他去了美国就没回来过,过年的时候,我姐都会去给他爸妈拜年。”

  “作为与她一起生活多年的弟弟,我姐的行为告诉我,刘执在我姐心中的地位不一般。”孙博宁拍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的嘱咐,“该说的我都说了,年轻人,接下来就看你的了。”

  毫无疑问的,孙博宁的话无论有没有讲故事的成分,他都心口发闷,很奇怪的,他不是觉得那个叫刘执的人是横亘在自己和韩若之间的阻碍,他只是想为什么自己认识她那么晚,他没有见过为了自尊打架的韩若,他也不清楚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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