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佳乙轻笑，不说什么，小呷了一口，便继续看着酒吧入口出神。
良久，她才开口道，“前辈……去，易正的工作室吧。”
工作室。
尹智厚停了车和秋佳乙并肩走到门口。大门紧锁，秋佳乙淡淡一笑，也是，他现在哪有闲情逸致来工作？
两人找到不远处一张长椅坐下，夏日温热的风吹来，带着甜甜的花香。醉人心脾。
“在这里发生了好多事，和他的关系变得有些奇怪。”秋佳乙说，“自从上次他帮了我，我也就一心一意为他制作情人节的巧克力。当我满心欢喜地站在寒冷的风中等他时，我还幻想着他看到我一定会扬起微笑，然而等来的却是他拥着她人回来。工作室的桌子上早就堆满了其他女生送的巧克力，他让我随意地放在那里。我才猛然醒悟，我和别人……对于他都是一样的，所谓的特别，不过是因为我是丝草的好友而丝草又是他兄弟的女人而已，或者说，所谓的特别，不过是我痴人说梦而已。
“那时我也就不过十七八岁，正值为爱拼命为爱痴狂的年纪。我向他告白，但他却淡然说我完全就是他不会碰的女人类型。呵，那一刻真觉得无地自容。我捧着自己最为珍贵的感情，眼巴巴地希望他能看上一眼或者怜惜一下，但是他却毫不留情地将它打翻在地，还不忘粲然一笑，笑我的无知，笑我的天真。
“但是我还是放不下他，我甚至跑去报班学习陶艺。明明在这方面一点天分都没有，我却还是怀着满腔热血和对爱情的执着去学习。因为他只要一个微笑我就可以再次捧上自己的心送到他面前，就算结果不变，我仍然无怨无悔。
“谁叫我爱他多一点，就注定我会为爱卑微。
“就在我以为他快要被我感动了，就快要接受我了的时候，他看着我从陶艺老师那里拿来的陶制拼图，第一次对我吼。是的，恩在小姐……那样优雅知性的恩在小姐，居然就是易正最爱的人。易正从未说过爱谁，然而恩在小姐却是他的最爱，足见她在他心目中的地位。
“但是我又能说什么？是我，是我让他们相逢，算不算咎由自取？但是两人之间却有心结，我却始终狠不下心就此让两人错过。
“看着他夜夜酗酒，我除了帮他我还能怎样？”
在夏日温暖的阳光下说着如此悲哀的事，更加深伤感。
尹智厚却微微笑着，看着前方道，“那是因为，佳乙本是一个善良的女生。”
这是尹智厚第一次叫她佳乙，少了客套和疏远，多了亲切和了解。秋佳乙怔了怔，尹智厚那一句佳乙叫的自然，仿佛二人早就熟识，或许还曾经患难与共。她早就想找人倾诉，有想过金丝草，但如果把这一切都告诉金丝草就凭她那脾气应该会把苏易正闹得崩溃吧，况且现在她身边还有具俊表……掂量几番，秋佳乙选择了对金丝草隐瞒。
而此时，尹智厚又忽然开始频繁地在她生活中出现，这般淡雅安静的男子，应该会是一个好的倾听者吧？本想点到为止，但不知不觉就已经全盘托出。
许久，秋佳乙才轻轻笑出声，看着尹智厚的侧脸，觉得很温暖。
后来二人开车走向当年可以看到车恩在的深情表白的大厦，看着有些物是人非的街景，秋佳乙淡淡一笑，用轻快的语调说，“这里曾经可都有我的足迹哦。”脸上的表情有些孩子气，“当时除了打工和上学，我几乎无时无刻不在找着可以看到恩在小姐表白的地点，皇天不负有心人，终于让我在体力透支之前找到了。”
那幢大厦居然还在。尔后二人上到楼顶，然而日出那边的广告牌却已经被拆除。秋佳乙面对那里，无限感慨，不胜唏嘘。尹智厚不明所以，但也只是安安静静地立在她身后。
“其实，就在我将易正领到这里的那一刻，我就输了。输得彻彻底底，输得没有一丝转圜余地。”秋佳乙背对着尹智厚，他看不到她此刻的表情，但他似乎感觉到她眉宇间的无奈和悲哀，还有一丝丝的自我嘲讽，“那样优雅的苏易正，就在看到广告牌的一瞬间，便像一个丢失最心爱玩具的孩子一样跪在地上，毫无风度可言，但却那样真实。他泪流满面，哭喊着重来一次。虽然看着他那样我很心痛，但是我也很欣慰，至少我曾经看见过如此真实的苏易正，没有任何伪装；至少我曾经帮过他，就算这样使另一个女人在他心中的地位更加不可动摇，我也心甘情愿。”
转眼已是黄昏，夕阳给秋佳乙瘦弱的背影镀上一层金色。尹智厚看着她，踌躇瞬间，便就走上前，轻轻将手放在她的双肩，也不说话。
秋佳乙身体僵了僵，然后又恢复正常。尹智厚的手很温暖，仿佛感到一股暖流诸如心田，她明白，是尹智厚在将力量传递给她。
“前辈，去最后一个地方吧。”
XX酒店。
“当时为了撮合丝草和俊表前辈，”秋佳乙小心翼翼看了一眼尹智厚，见他神色自然，才继续说到，“我和易正便假扮情侣约会，果然丝草很担心，拉着俊表前辈就来了。”
秋佳乙微微一笑，可当她稍侧头，笑容就冻结在了唇边。尹智厚朝那边看去，不禁蹙眉，心想，怎么那么巧？
他们看到的，正是苏易正搂着一个装扮清纯的女生走向酒店，他时不时对着女生耳语，然后那女生便羞红了脸，苏易正也不羁地笑。
本来可能秋佳乙正在慢慢结疤的伤口就因为两人的突然出现就被硬生生地扯开，瞬间，血流成河。她使劲握着拳头，指甲深深地嵌进细嫩的手掌，快要渗出血来。
尹智厚看在眼里，然后握住身旁微微颤抖的秋佳乙的手。慢慢地，秋佳乙也放开了拳头，深呼吸，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平静些。
苏易正忽然转头，看见了尹智厚二人，眼中泛着苦涩但笑容不减，更添轻佻的意味。他拥着清纯佳人缓缓向二人走来，苏易正站定，挑眉，“智厚，原来你也会带女孩子来这儿啊。”
尹智厚不语，秋佳乙干脆直接侧头，无视苏易正。
好好，这样最好。苏易正在心中默念。然后也不再理二人，转身走向酒店。
秋佳乙苦笑，心中酸涩万分。之后，便听到尹智厚轻叹一声，握了握她的肩膀，说，“走吧，送你回家。”
她木然，任凭尹智厚拉着她离开。
苏易正这才默默从酒店里出来，刚才的临时演员早在进入酒店大厅的那一刹那被自己打发走了。
此刻的他，有些黯然神伤，呢喃着，“佳乙……”
☆、第十七章。
＇17＇
我们都是爱情中的弱者。
苏易正回到家，将钥匙甩在一旁，然后整个身体陷入柔软的米色沙发。他闭着双眸，眉头紧锁。
他不知道自己此时此刻的所作所为是否正确，也不知道将来会不会后悔。有些懊恼，莫非他和秋佳乙注定有缘无分？
或许有缘无分也不太恰当吧。其实如果自己再争气一点，再果断一点，也许就能放下车恩在去好好疼爱秋佳乙吧。
可是……苏易正却没这个信心，没有忘掉车恩再重新爱上一个人的信心。若是时间再长一点，再多一点，他可能会建立这样的信心。
然而，秋佳乙没有那么多的时间来等他，他也不愿意看到秋佳乙用那么多的时间来陪他建立。她已经等了他四年，给了他四年的时间来忘记，但是他还是辜负了她。
秋佳乙有大好年华，如今也出落得越来越美丽，那么他也应该放开她，让她去追求真正的幸福，而不是苦守自己悲惨无比。
其实昨晚苏易正就一直在秋佳乙楼下，看着她房里的灯始终未灭，他也就一直抽烟，一根一根，毫无睡意，只是盯着那扇窗，眼神哀伤。直到次日临近中午，尹智厚忽然来访，苏易正看到二人身着休闲的服装下楼上车，说笑间来到一个面馆坐下。车里的苏易正看到秋佳乙脸上浮现一种轻松的神情，那是和自己进餐时从未出现的。
原来，自己竟是这样不懂她。明明想好要对她特别，不与平常女伴相同，然而却一次次重复以前的步骤，更可笑的是，他竟以为秋佳乙喜欢这样的格调。
而后二人开车离开，到的地方均是曾经自己和秋佳乙交集之处。期间苏易正贪婪地看着她时不时出现的笑容，还是那么温暖，那么有朝气，连自己都禁不住随之微笑。然而，当他意识到这样的笑颜不再是为自己而绽放的时候，嫉妒如蟒蛇般缠绕着自己，从而无法呼吸。随后便是深深的悲哀，这是他苏易正自找的，不是么？
那么，就做彻底一点吧……苏易正闭眼心想，然后发动车子打电话找来一个长相清纯的演员，在尹智厚和秋佳乙来到酒店时迅速拥着她出现在秋佳乙的视野当中。他脸上在笑，心中却苦涩无比，而后还要故作轻佻地问尹智厚是不是带秋佳乙来开房的。
呵。我知道这是自作自受……就当，是赎罪吧。
忽然手机响起，苏易正看都没看是谁就挂断。然而那人却也锲而不舍，继续打，苏易正忍无可忍接起来，语气冷漠，“谁？”
一阵轻笑声从那头传来，甜美而诱人，是苏易正再也熟悉不过的了，“易正。”
“申爱！”苏易正蹙眉，有些生气，“你也知道跟我联系？你居然敢一声不吭地一个人跑回韩国，要不是我碰巧打电话回去还不知道！”
可是就算他知道申爱就在这座城市，却怎么也找不到她。就凭苏易正这个名字找个刚从外国来的女孩还不容易？然而搜寻几日都未果，那么，就一直有人在刻意隐藏申爱的消息，而且来头不小。苏易正很是担心，申爱这四年都被自己保护着，而且涉世未深，就怕她会出事。
若是F3听到涉世未深这个词儿用到申爱身上，一定会一脸惊悚然后笑趴在地。若是这个小恶魔还算涉世未深的话，那大多数人都只是尚在襁褓当中而已。
当然，这是后话了。
“不要生气嘛。”申爱躺在酒店舒服的大床上对着苏易正撒娇，她在苏易正面前永远都是一个天真的孩子，“我不就是想你了，所以才会忍不住回来啊……”
说的委屈极了，苏易正只好心软，缓缓道，“那你现在在哪儿？我去接你。”
申爱抿嘴一笑，现在还不是时候，说，“不要，跟你回去之后你肯定恨不得马上把我打包送回瑞典，我才不要呢。”
“哎，那你想怎么样。”这四年近乎相依为命的感情，苏易正总是迁就着她。
很好，说到重点了——“唔……”申爱顿了顿，“易正，你和那个秋佳乙小姐，怎么样了？”
苏易正一震，他万万没想到申爱知道那么多，问，“你怎么知道的？”
“呵呵，”她清脆的笑声又传来，“自是有人告诉我的。易正，我可以帮你。”
帮他？苏易正疑惑，她一个十六岁的小姑娘能帮他什么。只当她说笑，可是她却又说，“易正，我是认真的。我不做没有把握的事，你……你就让我帮你一次吧。”
她语气笃定，苏易正从未听到她用此种语气和自己说话，思考了下，便说，“……那好吧。但是，别乱来……对佳乙。”
申爱微微蹙眉，她早知苏易正是个多情却也无情的人，但到如今地步他依旧在意那个叫秋佳乙的女人，心中不免醋意大发。然而她的声音仍然带着欢快和兴奋的语气，说，“放心吧。”
挂断电话，申爱起床看着楼下灯火辉煌，微微眯眼，轻声道，“秋佳乙，接招吧。”
隔日。
那天之后，秋佳乙的表情大多数时候都是木然的。孩子们都纳闷，为什么平日里笑容灿烂的秋佳乙老师这几天都这么悲伤。老师们也对苏易正避而不谈，秋佳乙至少庆幸自己平时人缘颇佳，不然此等时刻少不了会受人讥讽。
八卦杂志都不再像平常那样出现在老师办公室，她们开始阅读一些有关文化方面的报道，但是苏易正的名字却还是会出现。
秋佳乙刚刚准备下班，无意间看到一本关于茶道方面的杂志封面，只一眼，就足以让秋佳乙震撼。
封面中的少女，宛若在朝阳下出水而出的芙蓉，清新淡雅，惹人怜爱。一双灵动的猫眼正含着笑意，嘴角的弧度刚刚好。她正优雅地斟着茶，窗外的阳光在她身后洒下一片温暖。那一张与车恩在相似的脸，那一抹与车恩在相同的微笑，那一种与车恩在相仿的眼神，以及——她胸前精巧别致的吊坠，让秋佳乙惊讶不已。
不会有错，那个是苏易正最为珍惜的陶制拼图，世上绝无仅有的……为什么、凭什么她挂在胸前？
苏易正心中忘不了的……不是车恩在么？那这个少女……又代表着什么？
然后秋佳乙就恍恍惚惚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