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不顾。”
说着,蒲洪的眼圈红了,荀羡教他兵法骑射,在蒲洪心中,荀羡是父兄一样的存在。
荀羡见蒲洪如此,心中也生不舍,但却故意板脸道:“大丈夫勿要做小儿、女子般哭啼扭捏之状。我走之后,你代为全军统帅,要恪尽职守,勿要让我失望。赵的莒地县尉刘显是我们的人,你到了以后可以跟他联络,让他助你,使全军投于赵王。”
蒲洪称是,侧头忍下了将要流出的泪水。平静下心态后,蒲洪面现刚毅之色,对荀羡说:“定不负都尉所托,洪必将竭尽全力保全我琅琊将卒。”
荀羡大笑道:“好。”
接着荀羡又说道:“传令,中军后队一千骑变前队,随我驰援后军。”
说完,荀羡用双手拍了拍蒲洪的肩膀,就转身策马疾驰而去。
蒲洪一直看着荀羡的背影,直到尘土飞扬处,什么都看不见了,才策马挥手示意全军继续行进。
而此时天上已是残阳惨淡,四野里也是山石嶙峋,草木深深,独自策马领军的蒲洪,心里觉像是少了什么似的,不由想起都尉曾经教自己读过的江淹《别赋》里那个名句:黯然**者,唯别而已矣。
但看此情此景,蒲洪不由觉得自己虽不是雅人,却有了那份萧条和离索之情了。蒲洪在心中暗暗祈祷:苍天保佑,愿都尉平安归来,我愿以阳寿二十年以替之。
第十四章消息
荀羡带领一千骑兵火速驰援被围后军,行不过十几里,果然遇见被戴渊追击包围的后军。
荀羡带领的一千骑兵有如尖刀一般突入重围,被围的后军将卒见 ;是都尉亲自前来救援,个个心情大振,奋勇杀敌,很快就在荀羡的带领下在包围圈中豁出一个口子来。
荀羡见退路已开出,就高声喊道:“后军将卒听令,不要恋战,随我立刻突围。”
喊完,荀羡一马当先,带着队伍顺这已开出的口子冲了过去。
这时,戴渊却在秦军后面传令到:“不惜一切代价,拖住他们,即使围不住,也要继续追击,不能让他们就这么走了。”
听了令的秦军就继续追击,不肯就此歇手。因为秦军和荀羡的军队原本都是三千,数量相等,荀羡和新来的一千生力军又格外勇猛,由此秦军的伤亡也变得惨重起来,但荀羡队伍的行军速度也由此被拖慢了下来。
荀羡带队且战且退,好不容易来到了大岘山前。荀羡对于戴渊这种杀敌八百、损己一千的赔本打法不由心生疑惑,据他的对秦军的了解,在取得对后军的战果后,秦军面对势均力敌的敌人,多半就会就势撤退,何必如此拼命,如此反常,必有图谋,荀羡心里一惊,忽然想到了一种可能。
想到这儿,荀羡大喊一声:“亲卫队全体断后阻敌,其他人随我速撤。”
荀羡的话音刚落,就听一声长笑从侧前方的密林传来,然后就见一黄骠马驮着一绛服将官从密林中走出,后随甲士无数。
来人在马上对荀羡说:“荀都尉何必来去如此匆匆,琚风尘仆仆,方带上一万甲士来得及在此送都尉一程。”
来人正是幽州刺史张琚,他接到参军戴渊的急报后,立点一万精锐急驰,终于在大岘山前拦住了荀羡,与戴渊所部形成了对荀羡的前后夹击之势。
荀羡明白自己已经入瓮,只可惜这三千鲜卑将士,都将命丧于此,自己有负世子所托也。但唯一庆幸的是,世子的行踪张琚必然还未完全掌握,不然不会亲自追击自己至此。算时辰,世子必已轻舟入晋了,自己就是将来与燕王相见于地下,也可有个交代了。
荀羡想到这儿,对张琚说:“刺史如此厚爱,羡唯有奋勇杀敌以报之,以慰刺史奔袭之辛劳,以免刺史失望。我有一言,请君转达,我本名不是荀羡,我本秦广平公窦冲之子窦恒,苻生荒淫无道,害我家破亲亡,我就是化作厉鬼,也不会饶他。刺史将来不要忘记告知苻生,自作孽,不可活,我等着看他不得好死那一天。”说完荀羡大笑起来。
张琚怒道:“乱臣贼子,人人可以得而诛之,拿命来。”说着,就拍马冲向荀羡。
两人二马一错蹬就厮杀在了一起,几个回合下来,张琚不由心里暗暗吃惊,早就闻说荀羡勇猛,今日之战,才知他的实力确实不凡,自己若是再年轻几岁,也许还可以和他打个平手,现在自己真是勉强抵挡,不堪一战呀。
荀羡却不给张琚喘息的机会,见张琚略有一走神,荀羡忽然大力向张琚劈杀下来,张琚向后躲闪不及,荀羡刀锋过处,张琚的胸甲已被撕开,鲜血顿时流了出来。
张琚向后策马败走,后面观战的张琚的几员副将高喊:“休伤刺史。”连忙催马冲了上来,与荀羡战在了一处。
两军也因此交接混战了起来。
一个时辰的厮杀下来,荀羡再整队时,身边只剩下了十几名亲卫,荀羡看看周围血战带伤的亲卫们,把自己马侧的酒囊拿了出来。
荀羡拿起酒囊痛饮了一口,说道:“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勇士们,且与我痛饮此酒。”说完将酒囊递给周围的亲卫。亲卫们接过,一一喝了,这期间秦军竟被荀羡的豪气震慑,不敢进攻。
接着,荀羡又率领这十几个亲卫冲向秦军,厮杀在了一起。荀羡带队在秦军的包围圈里横冲,可以说是七进七出,到最后亲卫尽亡,只剩下了荀羡一个人。
面对杀红了眼的荀羡,秦军不由心生畏惧,包围圈向后退出十几步,以免丢了自己的性命。
荀羡见此大笑着喝道:“鼠辈,胆小至此。”
说完带伤催马又冲了上去,对面的无数甲士竟不敢应战,最后秦军是退后千箭齐发,射向荀羡。
荀羡身中数箭,有如刺猬,倒在鲜卑将卒的血泊之中,临死前大喊一声:“世子,我只恨不能亲眼看到你报仇灭秦那一刻。”说完,气绝身亡,却双目圆睁,死不瞑目。
此时的慕容恪,确已轻舟入晋。慕容恪吩咐平规,飞鸽传书给下邳,告知他们自己已经入晋,同时也让下邳方面迅速把荀羡和韩晃的最新情况回传给自己。
平规的飞鸽已发出二个时辰了,却还不见回音,慕容恪深知,这个时候没有消息就是坏消息,看来情况非常不妙,不由剑眉紧锁,坐在船舱里陷入沉思。
王洛和死士们也都明白看来事情有变,大家不由得也是心思沉重,不敢弄出一点声响来,以免惊扰了慕容恪。
就在暮霭即将完全笼罩江面之时,一只受伤的满身是血的灰鸽,颤抖着扑到了甲板上。平规见了,连忙上前取下了灰鸽腿上的密件看了起来,只看了两眼,平规的脸色就变了,拿着密件的手也不由自主的颤抖了起来。
平规勉强抑制住自己的情绪,招手叫来了死士统领石越,哽咽着说了句:“将此件速交世子。”就红着眼,自己退到了船的另一头。
石越见平规强忍着泪水,已是马上要哭了出来,知道大事不好,连忙拿着密件跑着进了慕容恪的船舱。
王洛见消息来了,也跟进了船舱。
慕容恪接过密件一看,只见上面写道:“都尉荀羡战死,三千将卒阵亡。副将蒲洪带五千骑兵入赵。韩晃一行遇敌围剿,失踪,目前无生还。”
慕容恪几个时辰前刚与荀羡、韩晃分别,只觉得他们的音容笑貌仿佛就在眼前,这时看了这消息,只感到心口一疼,大喊一声:“我之过也。”喊完,一大口鲜血就吐了出来,玄色的衣襟上立刻就血迹斑斑了。
统领石越见了,不由惊慌失措,连忙扶住慕容恪,哽咽着道:“世子节哀,都尉必不想世子如此。”
这时,慕容恪才注意到,密件中还裹夹着一小字条,上写:一六岁小儿,指认平规为密谍首领,平规下属百余人皆暴露腰斩于市,平规妻抱不满周岁儿跳井而亡。
慕容恪看了这字条,心中更是翻滚,这小儿显见就是自己心软饶过的那个。一时愤怒异常,悔愧难当,不由拿起镇纸向桌案上拍去,只听啪嚓一声,镇纸尽碎,碎屑立刻将慕容恪的手扎得鲜血淋漓。
即是如此,慕容恪也感觉不到手疼,只觉得心里的痛更甚,无可抑制。慕容恪接着又在屋内看了一眼,果然不见平规,可见是平规知道了消息,独自躲了出去。慕容恪心中暗叹:我欠表兄太多矣。这一眼过后,慕容恪只觉得全身没了一丝力气,静静地坐在了椅上一言不发。
石越见慕容恪如此,心里担忧,不由想劝慰,刚说了句:“世子。”
慕容恪就沉声说道:“出去,都出去。”
石越不敢违命,抬头看了王洛一眼,王洛知道慕容恪想静一静,挫败受伤的慕容恪也需要有一个人疗伤的空间,就冲石越点点头,两个人一起退了出去。
两人刚退出把门关上,只听屋里噼啪之声,显见是慕容恪把桌上所有的东西都摔在了地上。王洛和石越不由彼此忧虑地交换了一下眼神。
第 015 章 相忆
夜深了,慕容恪所在的船舱灯火一直亮着,却再也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王洛从慕容恪的房间出来之后,一直站在船舷的旁边吹风,看着夜色中远处隐约可见的几处渔家的灯火,不由想起了那句诗:江枫渔火对愁眠。王洛暗叹,发生了这样大的变故,这样心情悲痛的夜晚,又有谁能睡得着呢?
这时死士统领石越走了过来,将装了晚饭的托盘,递给了站着吹风的王洛。慕容恪上船以后,一直没有吃任何东西,现在这种时候,别人也不敢去打扰他,看来只有王洛去走一趟了。
王洛接过托盘,走过去,叩响了慕容恪的房门。
慕容恪听到敲门声,沉声问了句:“谁?”语气里透着被打扰了的不悦。
王洛柔声说:“是我。”
慕容恪听出是王洛的声音,没再说别的,只是沉默了。
王洛等了一会儿,见慕容恪没再说不让自己进来的话,就推门走了进去。
屋子里的地上果然是一片狼藉,碎了的砚台墨迹撒了一地,文件、书籍也满地散乱着,慕容恪面前的桌案上这时放上了一张大的地图,慕容恪正在地图上标注着什么,看见王洛进来,只是抬头看了她一眼,然后继续把注意力和目光转向了地图。
就这一眼,王洛就看出来,慕容恪刚才一定一个人在房间里无声地大哭了一场,因为慕容恪此刻眼睛通红,里面布满着血丝,仔细观看还隐约能见眼角的些许泪痕。
王洛把晚饭的托盘放在一侧的几案上,又简单把地上收拾了一下。
这时慕容恪仍继续专注地在地图上标注着,就像王洛不存在一样。
王洛看着慕容恪血迹斑斑的左手,镇纸的碎屑还都插在肉里,有时慕容恪用左手按地图的某处时,还会有伤口裂开,新的血滴又流出来,撒在地图上,而慕容恪却仿佛不知道疼一样,浑然不觉。
见此情景,王洛不由心中叹息,走到慕容恪身边,拉起慕容恪的左手。
慕容恪一开始很不情愿,傲娇着把手抽了回去,可王洛还是又一次伸手,把慕容恪的手抓了回来。
王洛从头上抽出一只金簪,将簪尖在灯火上烤了烤,消了毒,然后就低头,用簪尖开始将慕容恪扎在左手中碎屑,一一挑了出来。
慕容恪低头看着灯火下认真给他挑刺的王洛,心中流过一阵温暖,已经好久没有人这样温柔关心的对待他了。
此时,王洛乌黑的头发在灯火下有如丝缎般顺滑闪亮,长长的睫毛像蝴蝶的翅膀一样轻盈地闪动着。慕容恪觉得换回女装的王洛,现在有着一种娴雅精致的美,仿佛画中的仙子一样。
挑完了刺,王洛抬起头,看着满眼血丝的慕容恪,轻声说:“你要多保重。”
慕容恪抬起手,轻抚了抚王洛的长发,说:“我知道,你放心。”
然后王洛又拿清水把慕容恪的伤口的血迹洗净,就退了出去。
这一夜,慕容恪房间的灯火一直通明,彻夜未熄。
第二天,船行到了晋的山阳。看着山阳熟悉的船坞和街景,王洛心中不由万感概万千,上一次自己来山阳已是三十多年前的事了。
这时平规带人准备去岸上采买,王洛头上戴了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