滚澎湃着。
看着王洛因为一个热的炊饼感动的要哭时,慕容恪只觉得一阵的心酸,十分的愧疚。慕容恪突然明白在自己旁听政事的期间,为什么燕国那些乱民为了争一块馊了的饽饽也会杀人,也会造反了,因为他们曾经和现在的自己一样,生逢乱世,一无所有、别无选择、退无可退。
慕容恪觉得自己瞬间长大了许多,也明白了许多。燕之所以亡国,不止在秦,更在燕自己。从朝廷到地方,不知民间疾苦,燕从根上已经腐烂变化了,秦的入侵不过是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而已。
而人都是一样的,这世上人本没有什么贵贱之分,永远是强者生存。有朝一日,他慕容恪必要成为强者中的至强者,他身边的女人必要锦衣玉食,不用再跟他过这样辛苦的日子。
王洛吃完了炊饼,抬头问:“这就走吗?”
慕容恪抬头回答说:“马上走。”
“好。”王洛说。王洛明白慕容恪走得这么急,恐怕是搜捕他的秦军马上就要到了。王洛想,现在他正在逃亡,自己无家可归,相依为命也比自己一个人落单的好。
慕容恪拿出了一套男装对王洛说:“换上吧,安全些。”
王洛接了往河边的树林走,边走边回头说:“不许偷看哦。”
慕容恪失声笑了,说:“看你干什么,又没有二两肉。”
哼,被嫌弃了,王洛不满地想,不过低头看看自己的身材,目前是没什么起伏呀,前生今世与自己身材最配的词只能是袅娜多姿了,看来是与姝丽丰润无缘了。
王洛先走到河边,她一直想看看这一世自己长的什么样,现在终于如愿了,看完了以后她松了一口气,还好还好,和自己以前十二、三岁时的长相一样,要不然顶着别人的脸生活总觉得怪怪的。
王洛换好了衣服,重新挽了男式发髻出来,变成了一个脸上脏兮兮的看起来发育得很瘦弱的男孩子,为了让自己白皙的皮肤不那么显眼,王洛又往脸上和脖子上抹了一些草灰。
慕容恪骑着马已经等在小树林的旁边了,看到王洛出来,慕容恪说:“上马吧。”说完伸手来接王洛。
王洛犹豫了一下,虽然慕容恪还小,可她真有点不好意思坐在慕容恪的前面,就说:“坐你前面跑起来风太大了,太冻人了,我还是坐后面吧。”
慕容恪不由失笑了,说:“你对我这么好吗,坐我后面替我挡追兵的冷箭吗?坐前面。”
王洛想了想,慕容恪说的是对的,自己坐后面真有追兵他不好照顾的,就说:“那好吧。”
看到王洛靠过来,大黑马黛眉嫌弃的往旁边躲了两步,小声地嘶鸣着,仿佛在对慕容恪抗议说:“主人,你确定要让她上来吗,我是千里马,不是拉人的马车。”
慕容恪仿佛瞧懂了大黑马的心思,哄着它说:“黛眉,她又丑又脏,你就忍耐一些吧。”说着笑着伸手把王洛拉上了马。
被一人一马同时嫌弃了,王洛气得内伤。上马之后,也不说话,目视前方。慕容恪看她这样,低头戏谑地问:“怎么了,生气了?”
王洛继续不理他。可是慕容恪残留在她唇边的热气,让她不由得脸偷偷地变红了。
大黑马黛眉的速度极快,轻盈地跑过农田和树林,可是看了满路的风景,王洛和慕容恪的心情却并不那么愉悦,从潼关往南的路上,十田九荒,大地龟裂,十室九空,村村几乎看不到炊烟。
跑着跑着,王洛感到慕容恪忽然警觉起来,就像猎人感觉到了危险。一瞬间,慕容恪一甩缰绳,黛眉就穿入了道旁的一片密林之中。
进入密林之后,没走多远,慕容恪拉住了缰绳,黛眉也好像感觉到了什么,警觉的竖起耳朵,一动不动。慕容恪低头压低声音在王洛耳边说道:“有追兵,大概二十几骑,离我们不远了。但他们蹄声松散,应该还没有发现我们。别怕,别动。”
备注:汗血宝马,本名阿哈尔捷金马,属热血马,产地为土库曼斯坦。耐力好,可以长距离骑乘。本文中的黛眉就是一匹汗血宝马。
第五章惊梦
过了一会儿,果然见远处尘土飞扬,随着得得的马蹄声,一队二十多骑的骑兵出现在密林前的道路上,骑兵皆着黑色皮甲持长枪,一看就是秦军的精锐,队伍中有一个手持长戟的骁将格外显眼,只见他身着绛色的犀皮甲,那犀皮甲竟是金丝缀成的,在阳光下闪闪发光。此人身份一看就不寻常,因为秦的朝服即为绛色,此人穿戴如此瞩目,必是一个品阶极高的将官。
这个犀甲将官在带队冲过密林时放慢速度,突然对部属发出命令,手指密林说:“放箭。”
一瞬间,几十支羽箭一下子射了过来,王洛第一个感觉是被秦军发现了,马上又否定了这个判断,如果真被发现了,这将官一定会径直带队冲过来的,此人此举只是为了试探。
王洛看向慕容恪,这时的慕容恪身上有了一种战场上的肃杀之气,他挺直的坐在马上,带着一种冰山般冷静又冷酷的气息。
忽然间有一支羽箭向王洛他们所在的方向飞来,疾驰的羽箭看孤度即将射进大黑马黛眉的额头,王洛心里一惊,她倒不担心黛眉会受伤,以黛眉的敏捷它一定能躲开,但黛眉躲动的马蹄声一响,他们就会暴露在敌人的面前。
可是让王洛吃惊的一幕出现了,大黑马黛眉看着羽箭来到面前还是一动不动,躲都没躲,而这时慕容恪一探手,将那羽箭在黛眉的眼前接住了。所以这些就在一瞬间结束了,没有发出任何声响的一人一马,继续肃立着,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
看了这一幕,王洛想,慕容恪就是为战场而生的,这是一种本能,更是一种天赋。现在肃立着的慕容恪,虽然身后没有一兵一卒,但他自信地站在那里的气势,仿佛身后有漫山军马一样。
王洛想,慕容恪已经具有了一个统帅的优秀品质,冷静、自信。在战场上一个冷血的军人往往比一个热血的军人可怕得多,因为他在杀戮中还会保持清醒冷静的头脑。这样的慕容恪,和王洛刚刚认识的那个少年不一样了,战场上的慕容恪不只像个成年的男人,也更像个冷酷的杀手。
秦军射了一会儿箭,看没什么收获之后,就又整队向前疾驰而去了。等他们走远了,慕容恪对王洛说:“累了吧,累了就下马活动一下,歇一会儿。”
“不累。”王洛说,接着又问:“那个犀甲将官是谁?你认识吗?”
“征虏将军张先,幽州刺史张琚的弟弟,突破燕都城防的秦主第一悍将,他双手沾满我慕容族人的血腥,看来他必要抓到我,斩草除根,才能睡得安稳,不然寝食难安。早晚有一天我定要手刃此人。”慕容恪说。
看着这样说话的慕容恪,王洛才注意到他手指用力握拳都泛白了,仇恨是一种力量,但能正确克制住这种力量的人,才是真正的强者,慕容恪现在正在往这个路上迈进着。要成为一代枭雄,就要独自走过无数的艰难和荆棘,慕容恪要背负的东西太多了,王洛有点心疼这个俊朗的少年了。
想到这儿,王洛轻轻的抚上他的手,一点点掰开他紧握的手指,慕容恪低头看向王洛,王洛温柔地对他说:“恪,你还有我,今后无论你经历什么我都会陪着你的。”
慕容恪听了这话,笑了,纯净的笑容融化了他眼中的阴霾,他对王洛说:“好,幸好我还有你。洛,这句话我会永远记得的。”
预计秦军走远了,他们俩人就继续放马向南驰去。
快马奔驰间不觉就到了晚上,夜色渐浓,四处的山峦在暮色中有如雕檐上的角兽,黝黑又狰狞。
慕容恪看了下周围的地形,说:“我们在前面的小山丘顶上留宿一夜吧,那里视野开阔,比较容易发现异常的情况。”
“好。”王洛说。
两个人就在小山丘顶下了马,慕容恪拿出干粮和水给王洛吃,还把行囊里的毯子拿出来铺在地上,让王洛躺在上面。
王洛看慕容恪要自己直接躺在土地上,就对他说:“你也躺在毯子上吧,夜里露重,很凉的。”
慕容恪一听,笑了,露出雪白的牙齿,笑眯眯地真的径直在毯子上王洛的身边躺下了。躺下之后,他还侧着脸笑嘻嘻地对王洛说:“你以后嫁我算了,我们千里共乘一骑,现在还躺在一起,你的名节是毁了,你不嫁我也没人娶你了。”
王洛看着慕容恪闪着亮晶晶的眼睛自鸣得意,就悠悠地说:“我怎么嫁你呀,我也是男孩子呀,我可是扮男装和你走在一起的,谁会说我的名节毁了,谁见到我们在一起了,就是你说我也是不认的。”
慕容恪听了,炸了毛似的坐了起来,说:“好啊,王洛,有你这样的世家女子吗,果然书里说的没错,唯女子和小人难养也。”
“好啦,是我和你都比较难养,快睡吧,今天都挺累的,明天还得赶路呢。”王洛轻笑着说。
“好啊,说我是小人,怎么说都是你有理。”慕容恪郁闷地躺下,翻身睡了。不知为什么,有王洛在身边他觉得心里格外的踏实,再也没有一开始失去亲人后,那种长夜漫漫、漂若浮萍的孤单无助感了,他觉得他的心终于有了寄托之处。
王洛躺着看着满天的星斗有些睡不着,世事真是神奇,莫测又无法预料,一个月以前她不知道自己会死,一个月以前她不知道自己会重生,更不会想到会和一个少年深夜在野外丛林露宿,还面临追杀和逃亡。
但王洛也很庆幸,慕容恪是个好男人,虽然他年龄还小,可王洛相信他会一直善待自己的。白叟如新,倾盖如故,有的时候了解一个人不需要很长的时间,王洛相信自己的判断。从这一点上讲,王洛觉得自己是幸运的,比上一世强了许多,没有选错人,没有走错路。
王洛就这样想着,迷迷糊糊的睡着了,还做了梦。半夜里她忽然感觉有什么东西凉凉的掠过自己,睁眼一看,吓了一跳,原来是一条草蛇刚刚掠过自己,向不远处的一只田鼠追了过去,王洛看了这一幕,惊得坐了起来。
一旁的慕容恪感觉到王洛的动静也坐了起来,王洛反应过了刚才的一幕,刚想出声,慕容恪却突然一把捂住了她的嘴。王洛意外的向慕容恪望去,没想到顺着慕容恪的眼神,看到了小山丘下正有几十个骑兵从四处像他们静静地合围过来,暗夜里有个将官皮甲金丝闪闪,细看正是今天上午他们遇见的那个犀甲将官征虏将军张先。
第六章夜探
慕容恪示意王洛小心的站起,大黑马黛眉也警觉的向两人靠了过来。慕容恪将王洛扶上马背,这时四周合围上来的骑兵已经到了小山丘的脚下,王洛已经能清楚地看到那犀甲将官头顶的鶡尾冠了。
王洛刚在马上坐稳,慕容恪就从马上取下长弓,又拿了一支大羽箭,瞄准犀甲将官的咽喉射了过去。一箭封喉,那将官立刻从马上栽了下来,以头抢地。合围的骑兵见了,不由大乱,王洛听到他们中有人喊道:“将军中了贼人的暗箭,保护将军。”
紧接着又有嘈杂不同的几个人的声音响起,说着:“将军中箭了,将军中箭了。”
合围的骑兵开始向犀甲将官周围集结,其实这一切的发生也就是几秒钟的时间。慕容恪趁乱抓住这个时机,翻身上马,带着王洛向骑兵疏散露出的空档冲去。
即使这样,慕容恪冲出包围圈的时候,还是有两个骑兵,从斜次里拦了过来,慕容恪手起刀落,长刀以王洛看不清的速度,快速斩了下去,那第一个骑兵的血立刻就涌泉般的喷了出来,差一点落到王洛的身上,接着那第一个骑兵就委顿着从马上摔了下来,没了声息。刚刚赶到的第二个骑兵见了这个场景,一下子惊住了,愣了一下,慕容恪就趁着这一瞬间凭着黛眉的马快,跑远了。
王洛前一世虽然为桓冲出谋划策,经营良多,但却从来没上过面对面厮杀的战场,这回这么近的接触如此血腥的场面,真有点吃不消。王洛只觉得胃里一阵的翻腾,脸色也变得苍白起来。
慕容恪纵马疾驰了几十公里,才在一个隐蔽的小山坳处停了下来。慕容恪扶王洛下马,然后放开大黑马黛眉让它自行吃草歇息去了。
看着脸色苍白的王洛,慕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