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炙拉着人回来原地,一眼就瞅见,庭院里跪着异常显眼的一老一少,不自觉先眯起了眼。
老人家不用抬头,也敏锐的知道了人过来,一把拉着沈非手,磕头,“老身代孙儿谢四世女这阵子照顾,只是孙儿顽劣,近段日子给世女添了麻烦,老身伤亦痊愈完好,便多不好继续耽搁,与世女三百两分文未动,现如今奉上,日后若尚有机会,定费所力报世女这些日子收留恩德。”
一通长话下来沉重,阴炙挑挑眉还没反应,沈非啊了一声,反倒突然抬头,明显想不到,自己爷爷来说的会是这个。
阿婆前些日子的动作不是秘密,作为不小心透露消息的人,今日之事,阴炙表示早在意料之中,只是?
“非儿想去哪里?”
她蹲下身,无视捧着支票的老男人,手抚上少年清丽秀气的脸庞,人还小,未长成的脸庞也出具了日后小家碧玉的规模,在她的抚摸下呆呆发愣,咬着舌头回答,“不,不去哪。”
阴炙满意一笑,站起身重拉起迷情的手,转身就走,老人家许是也想到了这点,不慌不忙转过去,“还请世女收回这三百两银票……”
“少了?”
“?”
阴炙勾勾指,弯腰有点莫名蛊惑人心的微笑,沈非痴痴的过来,心跳如雷,随即被一双手落在额间,理了理有些凌乱的长发,紧跟着突兀抬起下巴,印下一吻。
淡淡的并不深入,可沈非的脸依旧红艳到了极致,什么想法都真空起来,眼里心里都只剩下一个人的身影。
阴炙笑的诡秘莫测,松开后尚有闲情,有意无意撩拨着那两片,刚刚亲密接触过的唇瓣,鲜艳可口的就是一颗标准樱桃,“非儿今年多大?”
沈非这下整个身子,都红晕密布的美丽,熟透虾米一样诱人的味道,基本就忘了还有爷爷在旁,掰着手指数数,多大?
嫣红的小脸半认真,半羞红,如是还没长成的花骨朵,只等着某一天里的彻底成熟,绽放流光华彩。
因为喜欢的人,和自己贴的就是一指宽的距离,沈非虽然慌的紧,也不想因为这个原因分的远远,数数来的思维,便因此混乱了一遍又一遍,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视野里一双脚动了一下,才受惊的回答出来,“十,十三。”
迷情揉揉眼睛,委屈的眼神黯淡。
“十三,多大生日?”
阴炙继续询问,好像完全看不见迷情的异样,沈非比起来就更不敢去看迷情,且回答也快了起来,“十,十四,就是上个月,月底。”
沈非心里七上八下的纠正,爹死了,娘没了,生日什么,当时怎么还能顾着,所以今天?
也就还以为是十三,但他确实是,已经十四了!
痴痴的看着女人的笑意,一副中魔症状,老大爷面色凝重了,手上银票颤抖的拿不稳,依然要固执的更往前边伸了伸,垂下的眼里神色却晦暗不明。
也就这时,阴炙很自然的捏了捏少年脸颊,“十四吗?那够了。”
“三百两的聘礼可有点少,老大爷别瞧不上,那要不行的话,您可以自己报数……”阴炙笑意盎然,终是抬头,面对老大爷,两张脸正视了一回。
聘礼要多少,您可以自己报数。总之,下个月,她会娶他。
沈非的心跳,几乎就在那一刻里,宣布罢工,停止。
无论眼里心里,这句话都在无数次的重复,放大,数不尽,怎么也不会减弱的回音,进去了死胡同,思绪跟着一起混乱偏远,直到涣散的再也拉不回来。
迷情傻了眼,漂亮整齐的一排贝齿,不自觉咬上下唇,甚至有越咬越紧的意味,一直到红通通的见了血,腥甜的味儿弥漫了整张口中,才眨巴眨巴眼睛,去对身前的人拉拉扯扯。
“主子?”
他有点不安,有点害怕,还有点委屈,恐慌,这个与他相依了上万年的女人,一直是他整个世界的女人……
从来他都得不到的东西,他守了那么久,听话了那么多年,也换不到的东西。
也许是这种悲伤的情绪实在太过严重,都快要化作实体,阴炙自然而然转过了头,他来不及调整情绪,皱巴巴即将哭出来的模样,就恰好完完整整的映入了她的眼底。
伸手揉揉头,不知什么心思,手滑下去,又力道很轻的掐上了男人脖颈,“不许乱想。”
“没有。”低下头否认的声音太弱,她总是叫他不乱想,他也总是做不到。
什么时候,再也不满足于此,再也控制不了自己的思绪,眼角撇到还在跪着的少年慢慢回神,眼睛酸胀的生疼。
胡乱揉着,完全是不明白,要怎么去缓解这种酸酸痛痛,于是乎没有章法揉下的后果,就是一双眼睛,很快速地朝着一颗核桃似的外形红肿。
阴炙严重严重皱起眉头,吓得迷情抬起头看了一眼又一眼,不能直视的一次又一次低了下去。
心底惴惴不安着,委屈就更加泛滥了起来,小心脏一抽一抽的跟对面的人耗了下去,始终耗出来阴炙挫败,把人拥进怀里的结果。
顺着人头发,“你如果也想要名分,没说不会给你。”
被巨大惊喜淹没的,恩,被先前巨大惊喜淹没的,沈非,看着抱在一起的俩个人,无措的垂头,左右转了转,最后盯上自己爷爷,后者脸上几丝皱纹皱的特别厉害,甚至乎,那一刻里,好久没有仔仔细细看过自己爷爷的沈非,直接产生出了一种假象的错觉。
那皱纹,就和一张沾了水,干了以后紧巴巴的纸一样。
眼睛明亮的没有一丝浑浊,两者鲜明对比下,沈非愣在了原地。
“爷爷?”
被喊到的人抿着嘴,定定对上他怀疑的视线,最后猛然伸手把他拉到身后,“草民斗胆问一句,世女需要拿到什么,才肯让我父子离开。”
父子!离开!
沈非听到了前头,那突然嘹亮带着点磁性的男音,像扯破了他心底某一根弦一样,砰地一声大脑炸开,再也没有知觉。
反过来阴炙只听到后面,嘴角愉悦的拉开一丝漂亮的弧度,“我?有说不让你们走?”
不待他回答,又紧跟着追口,“我只是说会下聘礼,接不接受,是给你们的选择不是吗?老大爷?或者说沈夫人。”
弧度终于拉到了极限,“千面门,门主。”
“大爷”瞪着眼睛,最后闭上眼,伸手,在脸上抹去了一张薄薄人皮。
阴炙轻微撇撇嘴,迷情心思都在她身上,看到这幕也只是瞪瞪眼,醋意泛滥的恨不得蒙住阴炙眼睛,人皮之下,男子的面容清秀可人,与跪在一旁的沈非,八分相像,年龄尚偏幼的不像是父子,而是兄弟的俩个人,一个傻了眼望着“老大爷”,一个,直直的,没有丝毫畏惧的望着阴炙。
真有勇气不是吗?
那丝弧度慢慢收拢,眼角的笑意却没有一点减少的,一直到迷情的醋意几乎要冲破天去。
千面门是一百年前的门派,那个时候,也是半隐居半入世,但总好比如今的完全无影无踪,空剩一个传说,千面门,千面,顾名思义,这是一个以易容为生的门派。
可若只是易容,还尚值不得阴炙在意,千面门存在过数百年,和阴朝的建立,甚至都有着密切联系。
而易容从来都称不上主流,照江湖上的说法,就是旁门左道,但当年,也没有人敢说这个门派的人,擅长的是易容罢了。
千面门是个谜,同云起山一样扶助当年的阴高祖打下这天下,结束了乱世纷争,百国争王的局面,天下一统了,云起山的地位被抬得空前的高,千面门却就此绝迹于世,直到阴高祖离世,才渐渐的重新出现在人们视野,保持着那半隐居半入世的姿态。
到了一百年前,突然集体,咔嚓!
偌大门派上上下下死的一个不剩,朝堂不发一言,如今大家公认的说法,是意图谋反,然后悄声无息的被灭九族,一个不剩。
老大爷,或者说沈夫人,摇摇头,门主?“我不是门主。”
千面门如今只剩一个人,哪来的门主。
于是,这是一个悲伤又凄美的故事。
从前有一个美丽的男子,爱上了一样同样美丽而耀眼的女子,然女子已经有了所爱,并发誓要给那个人一生一世,于是男人就算愿意分享,也得不到接近那个女人的可能。
看着自己喜欢的人,和别的人恩恩爱爱,之间完全没有让别人插足的缝隙,男人开始悲伤,开始绝望,又开始一日日试图忘掉的煎熬,却无论如何也放不了手,最后开始疯狂。
他抓走那个男人,然后用他们特有的药水,换走了那个他嫉妒着的男人的皮,并且把人藏起来,站到了日光之下。
他取代了他嫉妒着的人的一切,直到有一天被女人发现,找到了被他藏起来的人,因为被他剥了皮,惨不忍睹。
这,便是他们的易容,她说,如此邪恶的东西,怎么可以存活在世上。
再于是,千面门灭了,这仍是一个悲伤又凄美的故事,只是画上了最后的终止符。
变成了另外一个幸福而美满的故事,继续延续。
公主与王子相爱,他们终于打开了层层磨难的大门,斩杀了巫婆,最后在婚姻的殿堂里执手相看泪眼,无语凝噎。
O__O“…
小剧场拖着小尾巴滑过终点线。
以上便是鸽都给上来的情报,的大致意思,易容的最高境界莫过于此,以皮换皮,加以后期药水浸泡,达到最终的以假乱真的效果。
沈夫人抓着那一张薄薄的面皮,面无表情,等候最后的判决。
沈非已然吓傻,被这一长串的刺激,爷爷,突然变成了爹爹,以为死去了的爹爹,这个落差,实在太大,大的远远超过他的反应神经,只知道要说些什么,小脑袋不停转动,急的却不知道要问什么出来。
阴炙微笑。
沈非莫名安心了,挪过去,她说,她刚刚说,要娶他?
那句话一再惊喜的回荡在脑海,不管是爷爷还是爹爹,都突然间有勇气直视了。”那这个小家伙?“”他什么都不知道,还请世女收回之前所说,草民会带人远远离开,绝不对世女形成任何干扰。“男人平静述说,不卑不亢,这种姿态实在值得称赞,因为是在那么危险地目光直视里。
阴炙笑容奇怪,干扰?伸出一指,不正经的勾起人下巴,”你觉得之前对本世女,造成了干扰。“干扰!
男人扭过头去,微微皱眉,身上看不出任何岁月留下的痕迹,让人与他身边的少年,对比对比着,就啧啧称奇起来。”非儿年幼,开不起您的玩笑。“”你如何确定我是在开玩笑?“抢着反问,看着男人细长的眉毛皱起好看的弧度,视线瞥向了不懂得,着急的看着他的少年,轻声回着,”您不会喜欢他,他也不适合在您的身边,不用提您身边,又已有了此等如花美眷,何必抓着一个没长大的孩子不放。“他意有所指的瞟了一眼扒拉着阴炙的迷情,那男的多漂亮,沈非在他面前比起来,算得了什么。
只是阴炙纯心找茬,抓着小尾巴不放,一遍一遍,声音不高不低的追问,”如果是这样,当初又是谁费尽心机的缠上来?“沈非一直被俩人的眼神重点照顾着,脑子里的线早就乱成了一团,两个人都分别看了又看,迷茫无措间,阴炙又伸出了手,沈夫人皱着眉头想要拦下,只是那点小武力在对方眼中,完全被忽略不计了。
毫无阻碍的把人拉进怀里,恶意的在少年面色通红,还没来得及抬起脑袋来的时候了,嘴角充满了嘲讽的调侃,”这,可是他自愿的,沈夫人,就不尊重一下孩子的意见吗?“”您知道他还小。“快速接口,脸色还是比较难看的去拉沈非,”关于之前,世女想要什么,能给的,草民都会奉上,独独请世女放过这孩子,您不会看不出来,他什么都没有,什么也不知道。“”爹~“
沈非钻出了头,突然唤了一声,被喊到的男人一愣,然后快速用了点力,”回来。“沈非茫然的仰头,第一眼征求阴炙的意见,这几乎是反射性的举动,沈夫人反应过来时,他家那笨孩子已经陷入深深热吻。
沈夫人面皮抽了两下,默了。
阴炙的意思很明白,她不会放过沈非,如他所愿。
迷情默默退了两步,垂下头,心针扎一样的痛,眼睛湿的面前事物都一片模糊,只能难受的闭上眼睛。”拿来你们门派的秘籍,我倒可以,答应你们一件事。“等到少年晕乎转向,阴炙低头逗弄会,突然定定望向已经一片死灰的男人眼中,”然后,除了之前那些,沈夫人就真的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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