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舞七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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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舞七国- 第3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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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天下苍生之事,不知紫琉使可愿助我一臂之力?”

  紫琉惊愕地回头,凝神望着沈君聆,长久地一叹,无奈地道:“一切尽在你的掌握之中,我是不答应,也得答应了——可是,我亦不能左右红衣教主的决定,你须得亲自前往我教总坛之地。怎样?”

  “公子,不可!”玄霜站出来,面色忧疑,望向紫琉的时候又多了几分敌意。

  “有何不可?胜向险中求——而且听闻喻红衣非一般世俗女子,能将红衣教扩展成西域第一圣教之人,想来不会心胸狭窄。”明明是回玄霜的话,却目不转睛地盯着紫琉的眼睛。

  “呵呵呵……”紫琉眉眼舒展,挑眉笑向沈君聆:“如此,甚好。”说罢,面无表情走至小几前,静静地坐下,望向她对面的林容夏。我拉了拉正垂眸愣神不知想什么的林容夏,轻声用只有我们俩才听得到的声音在她耳边说道:“珮华姐在看你呢。”林容夏梦的回过神,看了一眼紫琉,随即狐疑地望向我,却欲言又止。白朗拉了我起来,向沈君聆告辞,便由一个侍女领着我们二人出去。


028、弥天燎焰渊
  我和白朗从府尹的宅院中走出来,这时夜色已开,夜市上的灯火较平日里更旺了些。他教人牵了追风先回客栈,于是我们便一前一后地渐渐走入热闹的的街心。街上年轻人比较多,女人们皆用茱萸作簪,男人们也会在衣襟上别上一小株茱萸,甚是好看。我有些闷,步子不知何时开始也变得快了起来。

  “城儿?”他蓦地站到我的前面,挡住我。

  “啊?”我不习惯有人这样叫我,一时没反应过来,撞倒他身上,不禁皱了皱眉头,后退两步并缓缓抬头望向他。

  他近乎不可闻地叹息了一声,蹲下来,手上竟也拿着一束只十几颗的红色茱萸,还在我想他究竟是何时弄来这茱萸的时候,他就自作主张地把它插到了我头上,温柔的望着我,那眼神真是溺毙!我哀怨地叹道:“接下来,你是不是要说点儿什么?”

  他一愣,随即站起来,拉起我的手,一边走一边笑着叹道:“你跟她的脾气真像。”

  我自然知道他说的是谁,于是不动声色地抽出手,停下脚步,扭头仰着望向他:“她是她,我是我,你清醒一点好不好?——我又不是她的替代品!”

  他皱着眉低头看着我,目光迷离,像是可以沁出墨汁来一般。我恍惚中觉得时光倒流到了我两岁那年的夏天,那个忧伤的刀客坐在月山半腰的白玉石上,诉说着一段优美而绝望的爱情往事。那双神色凄怨的眸子,凝望着我,任幽深而漆黑的绝望在那里边弥散,荡漾着一丝微弱的希望,飘忽而随时可能会断绝似的。为什么我的心会隐隐作痛?这不关我的事啊!灯笼里射出的明艳火光在他的脸上闪烁不定,像是为了加深那种伤感。我疼惜地望着他,终于被这样的眼神折败……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摇头道:“先不说这个吧!”说着,避开他的目光,向前走去。他跟在我的旁边,什么也没有说。

  走到半路的时候,见前面一群人闹哄哄的,不知为什么心里竟连平时那一点看热闹的好奇心也没有了,只想快点回去。绕过他们,不经意间听到其中一个妇女慌慌张张地说:“怎么会起这么大的火,都快烧到中街来了……”听得我眼皮直跳,心里也砰砰砰地狂跳起来,连忙跑过去,扯住那妇女的袖子问道:“哪里着火了,啊?”那妇女乍一说完,我便只觉得头脑里蓦地一轰鸣,像是被什么突然袭击了一番,懵了。

  “不会的!”我紧张地大叫道,随即只觉得自己的身体不像是自己的一般,直扒开人群向那个方向跑了去。白朗跟在我后面,拉住我:“别急,不会有事儿的!”说着不由分说地抱起我,向前两步,一个飞身便跃上了街道边上的屋顶。一种飞的感觉让我逐渐清醒,我告诉自己,自己担心过头了——不会有事的!风从我的耳边穿过,像是冰冷的刀一样刮得我皮肤生疼,我将头埋进这个温暖的怀抱,不想睁开眼,直到感到紧闭的双眼前有跳动的火光在黑暗里明明灭灭,令我不得不睁开眼去看。

  我永远都忘不了那样的场景:刺目的火光映红了半边天空,像是开在极致黑暗里的罂粟,像是幽冥之天里嗜血摄魂的地狱之花,交织着明与暗、光与影的极度妖媚。“再快点!”声音急促而颤抖,我紧张地拽住白朗的衣襟,目光紧紧地锁向前方天边那黑暗里如同凤凰涅槃般的壮丽凄绝,眨也不能眨,一颗心直提到嗓子眼。很多年以后,当楚皇宫的那场大火将我和舞舟困在那个如同迷宫一般的地宫时,当尹连城狼狈地冲入那滔天的大火出现在我的面前时,我将回忆起多年以前的那个秋天,以及那场同样无情地夺取我至亲之人的大火。生命之光,就恍惚如同那样的明亮,稍纵即逝,令人唏嘘感伤,总有一天,我将发现,其实我什么也抓不住!一切有如法,如露亦如电……

  我无助地站在被巨大的火焰包围着的客栈面前,看着人们跑来跑去忙着救火,看着匆匆赶到现场的官兵露出讶异而惊骇的神情,看着一条街在明亮的火光中像是走到了生命极致的辉煌般惊鸿一瞥,心中生出巨大的悲凉,是虚空的、无形的、无色的、无味的、冰冷的江水在身体里四处流荡。我恍惚间,觉得绝望在这火焰中飘散,弥漫着令人窒息的枯燥之风,烟气缭绕。火的噼里啪啦声混迹在人们的脚步声、哭喊声、闹腾声中,显得格外地乱。那慌乱,让我不由自主地想起来很久之前……

  “小龙!”一个熟悉地略带颤抖的声音从侧边传来,我惊喜万分地转过头,看到一张熟悉的脸,在人群中,遥望着我。灯光湮没在滔天的火光之中,那巨大的火焰,映射在他那张憨厚略显稚嫩的脸上,闪烁着各种不同的光芒,直照射到我的心灵深处。我们就这样静静的凝望着彼此,在人群深处,在喧嚣深处,在火光深处,在时间深处,在心灵深处,仿佛可以将这一眼烙印在灵魂中,刻印成永恒。蓦地,我兴奋地朝他跑去,扑到他的怀里。熟悉的怀抱,熟悉的气息,熟悉的温暖,令我感到前所未有的满足与轻松。我咯咯地笑起来,抬起头,重重地推开他,笑道:“小样儿——居然这样都烧不着你,太厉害了!”他挠了挠头,泛白的脸上可疑地生出一抹似有似无的红晕,我本想笑,可是他的眼里似乎有些茫然无措,湿湿的、空洞洞的。这令我感到一阵害怕。

  我惊慌地向他身后探了几眼,突然猛地抓住他的衣襟,紧张而小心翼翼地问:“奶奶和阿娘呢?”

  他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凝望着我,好似我会突然消失掉一般。我凝眉望着他,心中刚刚生起的高兴之火像是被从头到脚地突然浇了一盆冰水,直冷得彻骨。可我多希望真的能有这么一盆冰水,让这仍在燃烧的火焰顷刻间熄灭!良久,我才拉了拉他的手,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问:“带我去见奶奶和阿娘。”

  他没有说话,没有点头,没有摇头,只是凝望着我,茫然无措。忽然,他伸出双手,蓦地将我拥入怀中,紧紧地抱住。他将头埋在我肩头的头发里,呼吸里带着一丝强忍住的哽咽。我回抱住他,心里慌乱一片,连一句安慰的话也不会说。过了一会儿,他松开我,颤抖地说了一句:“走,去见娘。”我便急急地跟着走了。

  穿过来往的救火的人群,听着各种凄厉的悲壮的叫声喊声说话声,龙三拉着我来到街道对面的一家客栈。乍一进去,发现这家小客栈里几乎成了避难所:各种人聚集在里面,男女老少皆有。跟着他进到后院柴房里,见里面点着灯,地上铺着簟席被褥,而龙李氏就躺在上面,衣衫烧毁,半边脸都被烧成焦黑的了,样子甚是骇人……我本以为自己不会哭,可是一看到龙李氏不知死活地躺在那儿的样子,眼泪便如同泉涌一般,哗啦啦地淌下来。心中酸涩难言,只能站在原地浑身发抖,然后身体便不由想地扑了上去。

  那张昔日里白净的脸此时焦黑了一半,像是一块黑色的疤烙印在了我心头。我怔愣地望着躺在我面前一动不动的她,眼泪便刷刷刷地直掉。“大夫呢?龙三——大夫呢?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会着火?——龙——”我扭头一看,发现龙三早已不在后面。厄?我擦了擦脸,不知所措地怔愣地望着空洞洞地门口。

  火焰的气息在空气中弥漫,各种声音在我耳边晃荡。我闻到了一股焦灼的气味儿,直探入我的五脏六腑,将里边搅得乱七八糟。

  不知什么时候,白朗站在门口,他神情焦灼地望着我。在他的旁边,站着两个小厮以及一位背着药箱的老先生。那老先生一进来,便急匆匆地跑过来,原来是一位中医医生。挽袖、切脉,望闻问切,皆是传统的诊法。我紧张地盯着老先生,见他抽身,忙问:“怎样?”他只是叹了一口气,随即让我放心,说是性命并无大碍,需要多多休息,只是脸上的伤以后是要见疤的……随即白朗吩咐了人随那老大夫出去抓药。这时,遇上龙三带了一个医生急忙地赶回来,一见这阵势,一时也没有回过神,仍是火急火燎地让那老医生给上前去看。

  “已经看过了!”我说道,“并无大碍,只是以后脸上的烧伤怕是要留痕的——龙三,我想要问你一个问题——奶奶呢?”我竭力屏气凝神地注视着他。他抿了抿嘴,咬牙哽咽地颤声说道:“没……没……没了。”虽然早有猜测,可是亲耳听到的时候,还是难以置信般地嚎啕大哭。我把头埋在龙三的怀里,死死地揪住他的衣襟,仿佛灌注了我毕生的气力。心里很慌张,总觉得缺失了很重要的一部分。

  时间在凝滞,夜晚在哭泣。

  仿佛过了许久,又仿佛没隔片刻。记忆已经承载不了那时的情感,我只能凭逻辑去完成一次痛彻心扉的思怀。那么久远的过去啊!可是,我一直相信:时间会洗涤心中的空白,让更多的东西去弥补。美人娘亲死去的情形恍惚间还历历在目,可是心中的那份空缺却已经慢慢被填满……是一样的。但是过往是一份养料,我们在成长的同时会知道饮水思源,这是活下去的一种希望!

  随后,我拉了他走到白朗面前,面无表情地介绍到:“他叫白朗,是我的朋友。大夫是他找来的。”然后我又对白朗说道:“他们是我现在的家人——很多事情我一时也无法说清楚。现在我们要马上把娘转移到干净的地方去,然后清洗上药。”

  白朗点了点头,吩咐一旁的小厮去准备。

  夜色掩盖不住凤凰的涅槃,绝望是黎明前的火焰,燃烧那一时的狂欢。新的客栈,新的时光,新的……却掩盖不了旧的痕迹。焦灼的黑烟在昏黄的火光中消散,昏黄的火光在黑暗中明明灭灭。

  梁州城那场大火一直烧到将近三更天,而街上的人早已散去。一切收拾妥当后,我和白朗坐在屋顶上。月明星稀,乌烟瘴气的小城夜色显得颓败而萧瑟,像是经历过末日一般。据说,大火是从客栈不远处的小庙里烧起来的。寒山寺来了高僧,那小庙便安排炸供,结果和尚们一不小心,致使油锅火溢,便烧着了纸窗,接着便一而二、二而三,接二连三,牵四挂五,将一整条街腾腾地烧了起来……而我在想的是,难以预料的危机是随时存在的,生命是那样的饱满而易碎,随时都有可能烟飞灰灭!我,究竟该做一些什么呢?秋夜风凉如水,在我身边拂过,不着一丝痕迹,像是一声无声的叹息。我回忆着这一天所发生的事情,觉得这一天是如此的漫长,长得令我快要觉得自己已经经历了几十年……

  金黄色的菊花在这家客栈窗台前的黑夜中绽放出金色的耀眼光芒,单薄孤寂得像是一种讽刺。

  “你知道吗?——七八年前,我被龙家人所救,他们就一直把我当成是他们的亲人,”我对白朗如是说,“我来找沈君聆,希望他帮我摆脱晋城的危机,就是希望能和他们一起重新回到那里。晋城,是我的故乡,比京师更重要……你,明白吗?——我不希望宁静的生活就这样被打破,至少在我——长大以前,我要和我的家人生活在一起,因为,他们需要我。”

  “不如说,是你,需要他们。”白朗陈述道。

  我良久没有说话,直到锣响四更天,我才缓缓地说道:“也许你说得对,可我现在羽翼未丰,有很多事我没有把握。”

029、梦回桃花坞
  风动莲叶摇,碧裙飞舞,是圣文帝淳熙三年初夏的桃花坞燕溪之滨。

  “小龙——”粗哑的声音再次从岸边传来,打断了我的回忆。循声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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