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话让沈言清忍不住想哭,心中明知不可能,还是感动莫名。重重的揉揉鼻子,点头道:“嗯!”
青然看她傻傻的委曲的样子,心疼得不得了,轻轻将她揽入怀中,抚着她的乌发安慰她。他们像相与多年的老朋友,无需语言便均知心中所想。也许知己便是如此吧。
“在刀中困了那么久,肚子好饿。”青然逗她道。
沈言清忙吩咐备宴,青然还特地嘱咐要多些大鱼大肉,他要大快朵颐。惹得沈言清开心不已。
酒宴备下,青然却只捡青淡的吃,不停地让沈言清吃肉,喝汤。沈言清才明白,根本不是他饿了,他是想让自己多吃些,尽快把失掉的血补回来。遂听话地将一大碗鸡汤一饮而尽。喝得一张小嘴油乎乎的。青然笑着为她擦去油渍。
之后数日青然日日伴着沈言清大吃大喝,看着她的脸渐渐红润起来,青然心中歉意依旧不减。
青然看得出沈言清眼底深埋的痛楚。可那个人却再也没出现。沈言清刻意地回避着,可回避只能让伤藏得更深。
这一日云鬼、金骁相约,四人到天海楼小酌。青然复生本有他们的功劳,青然感激之余也与二人熟稔了起来。
沈言清一门心思地对付着眼前,被青然添的满得不能再满的饭菜,连说话的空当都没有。好不容易吃得干饭,青然赞许地笑着,又盛了一碗汤给她。
“这样像猪一样活着,真的好吗?”沈言清笑着皱眉,轻拍自己的肚子,表示真的吃不下了。
“看来公主恢复得不错,我们在东沧住了这许久,也该回去了。”金骁待酒足饭饱才讲出自己的真实目的:“龙王久未献身,想是也默许了求娶之事,那还请公主早日决定才好。”
他言毕,未等沈言清回答,门外突然响起人声:“即是三国求娶,还是要等人齐了才好相商啊。”
话音未落,肃夜已不请自来。不顾众人的鄙夷之色,大剌剌地坐下。他久病不出,此番出现较之以前更加阴郁苍白。而最让沈言清惊奇的是,与他前后进入的星鹭。
星鹭原本孩子气的脸出奇地深沉。只默默看了一眼沈言清,便别过眼去,不为所动。若是以前,只要沈言清在场,他的目光便像粘上了一样,从不离开。而如今的淡默到底是标志着他终于放弃,还是他的成长?
肃夜和星鹭的到来,另酒宴陷入冷场。
“怎么,本王和星鹭太子来了,便都不想商量了?”肃夜故意调笑道:“那本王便先说了?”
沈言清冷笑道:“肃夜太子刚缓过命来,便又急着来拉仇恨了?”
“亏得公主提醒,谢公主手下留情,没对本王赶尽杀绝。”肃夜作势起身向沈言清施礼,眼睛却斜睨了她身旁的青然。
飞卿死后,墨乌无路可投,只得投靠了肃夜。已将前后所知俱已相告。肃夜见这白衫男子,便确定他便是原来在摄魄中的命使。
他起身,以拇指抚过自己的脸颊道:“这位想来。。。便是破坏了本王与公主好事的命使大人?”
在西煞山洞,沈言清神智被控,可青然却清楚他所指何事。只恨那时自己力量太弱,只轻轻划破了他的脸皮。
青然的脸笼上寒霜,眼睫低垂似对他充耳不闻。只执起桌上的汤匙轻轻将汤水吹凉,递至沈言清口边。温和道:“再喝些汤,乖。”那声音那动作温柔地像在哄小孩子。
而被视而不见的肃夜,狠狠坐了回去,轻浮道:“命使也是见了公主的媚骨天成,想讨些甜头罢了。”
沈言清拍桌而起,正准备出手却被青然拉住坐下,他声音略高道:“乖乖喝汤,休要理会无耻小儿。”
青然却暗下施展生命之力,只见肃夜所坐的木椅迅速地生出青藤,那些青藤不断生长,将肃夜团团缠绕起来,一株绕上他的头顶,竟然还开出两朵黄色的花来。
一时黑衣阴沉,满脸阴郁的肃夜,配上这青藤黄花,说不出的滑稽可笑。沈言清忍不住大笑起来,在座其他人也均都乐不可支。
肃夜狠狠望向青然,周身黑气腾起,那株刚刚生长出的青藤接触到黑气便又慢慢枯萎,自他身上垂落。
青然却像没看到一样,黑眸不闪。只专心看沈言清喝汤。
☆、第九十二章:武试在即
肃夜气极败坏地拂去身上沾染的枯枝,哼了一声道:“北灵已致书东沧皇帝,公主嫁娶不可再拖延。想来公主很快便会接到旨意。”
说完他拂袖而去,星鹭也起身随之离席,在经过沈言清时稍稍顿了一下,以极低的声音问道:“你到底是谁?”
沈言清一怔,他已知晓沧月之死?!
散了酒宴,沈言清返回海神府尚未坐稳,皇帝的圣旨便到了。沧海依了飞卿当日之法,安排几日后,三国太子开始比试,胜者由沈言清亲自过招,以此选出驸马人选。
沈言清拿着旨意,默然而坐,比试她自是不怕,可就算她胜了,是否真可以顺她之意,选择不嫁?
夜已深了,沈言清却辗转反侧不能入眠。窗外月光一片美好,索性披衣起身。没有惊动阿闪,自行到厨下取了酒揣在怀中,便纵身跃上了屋顶。
坐在屋脊之上,夜凉如水,湿润沁人。天空如墨,满月低垂,沈言清轻啜一口,暗道怪不得以前看电影,那些大侠们都喜欢到屋顶喝酒、比剑,确实舒服。
干脆向后一仰背靠翘起的飞檐,专心欣赏着月亮。她需要让思维沉淀一下,她发现自己被感情左右得太多,摇摆、犹豫的情绪暴露了以前少有的软弱。
她需要找回自己内心的坚定,好怀念曾经那个潇洒没有牵挂的自己。沈言清狠狠喝了一口,些许酒水顺着唇边流下,一旁有人递过来一方丝帕。
青然不知何时坐在旁边,正微笑看着她。沈言清喝了点酒,脸颊微红调皮一笑,接了他手中帕子。又顺势将酒壶递给青然。
“还记得我们在南灼紫金山与过隙豪饮之时吗?”沈言清看他仰头饮酒,不禁有了时光茬苒之感。
“自然记得。”青然笑道:“那时你便是个女酒鬼。”
沈言清眼中有了几许寞落:“有时我在想,时光为何不能永远停留在那些美好的时刻?”
“为了让我们去创造更多更美好的时光呀。”青然的眼光无比宠溺,笑道:“傻丫头。”
沈言清一笑,未再言语。只接过青然递回的酒壶深饮一口,温热的液体滑入腹中,让她周身温暖。
闷了半晌,青然看着她独自痛饮,也许是夜晚和酒意才让她放松了警惕,稍稍显露了她的疲倦。不似平日永远是那样意气风发,精力无穷。
青然轻叹一声,心疼地看着她道:“累了,就让自己休息。不必强迫着坚持,如果你抛却,我会陪着你。”
沈言清一怔,没料到青然会突然讲出这番话来,她愣愣地重复着:“全抛下吗。。。”
“嗯,我们到无主之山去,那里有我的家。我们可以在那看春意勃发、烈日艳阳、硕果累累和雪花飘飞,看生命的美丽轮回。”青然憧憬着。
“真的可以吗?”沈言清笑着摇头。
“用生命之力维持大地之息,也是为须臾大陆出力。不是不去担负,只是尽力而为便可。”青然实是不忍看她背负太多。
“那是你要背负的,不是我的。”沈言清酒意醺然中,眼神却出奇澄澈:“我要把沧月的路走完,这才是当初过隙渡我还魂的本意。”
青然一笑,不再说话。早知这女子倔强至此,定会拒绝,却还是忍不住规劝。初相见时她就清楚地说过她为该担负的事而活。
“可眼下之事呢?”青然继续道:“对龙王你还抱有期待吗?你要仔细想清楚,我知道你不会罔顾自己的心,却也实在不必将自己迫得退无可退。”
沈言清展颜一笑,这是她今晚露出的第一个会心的笑容。她依然执着地相信,一个人不会将另一个抹得不留一点痕迹。哪怕只余一丝,也值得她去赌。
青然早知她不可能回头,却对蓝漠丝毫没有把握,眼中是满满的隐忧。但他能做的只能是守着她,安慰她。
五日后,东沧皇宫在宫门广场再次热闹起来。东沧皇家在此高搭擂台,为公主择婿。这种民间的择婿方式,第一次用于皇家。亲民的程度可见一般,整个城廓传得沸沸扬扬。
东沧都城比年节还要热闹,除了东沧都城百姓,远郊村镇大户都来瞧这热闹,再加上三国派来的外交大臣、助威队伍。挤得都城各处客栈、酒肆无不人满为患。
人们涌入东沧城,都为一睹这场皇家盛典。三国太子皆是人中之龙,沧月公主身上的光环更是耀眼。这场比试,自四国立国之初均不曾见。
沈言清站在皇城之上,垂首看着下面。高大的擂台扎红伴绿,彩旗招摇。整座广场人流如织,人人皆欢天喜地。
如此热闹的景象并没有感染她的情绪,想想北灵境内的民生凋蔽,对比东沧眼下的繁荣,沈言清
只觉得心头更加沉重。
明日比试便要开始,三国皆派来了在国内很有影响的大臣来助阵。名为助阵,实际是来给东沧施压,为联姻来谈价的。
因为飞卿的事,沧海本就无心政事,此时被三国一威压,干脆就被牵着鼻子走了。故尔匆匆下了比武的圣旨,根本没给沈言清留下回旋的余地。
沈言清却也没有任何动作,所以青然才担心,她是将筹码赌在了蓝漠的身上。比武一旦开始,她便将自己逼得没有了退路。
“如今你还是相信他会来?”青然又一次问她:“不给自己留退路?”
沈言清点点头道:“我不是相信他,而是相信那些曾经是真的。“
青然轻叹了一声,暗暗决定如果真到最后,不会任肃夜得逞,自己会将她带走。
转天又是一个万里晴空,天上干净得没有一丝云,与地上的人头攒动形成鲜明对比。擂台之上,左右两边各竖起一面巨大的战鼓。两名壮汉身着喜气红衣,将鼓擂得震天动地。
正对擂台的城楼之上,正中皇家宝座上坐着威严的皇帝沧海,只是他的气色很不好。皇座两侧依次坐着三国来的重臣。皆是身着象征该国的国服,黑色北灵丞相、赤红南灼将军、其中最为出众的便是身着金衣的西煞公主,云鬼的姐姐,金骁的未婚妻。
看她眉眼之间与云鬼有几份相似,眼神却是凌厉无比。虽是女子,那气势竟毫不逊色,甚至隐隐压过另外两国来使。
城楼之上,还陪坐了一些东沧皇亲贵胄。众人皆望向下面的擂台,两名壮汉卖力地擂鼓,通身大汗。
终于鼓毕,肃夜、云鬼、星鹭自擂台后闪身而出,三人比肩而立,皆是品貌出众,气势各有不同。肃夜面相有几份柔美,看上去却最是狠厉。云鬼虽温文,却别有一番洒脱豪气。星鹭脸孔英气逼人,褪去稚嬾,男儿的英武沉稳自现。
此时沈言清却独树一帜的近坐在擂台一侧。她请旨单坐于此,明是为了要仔细欣赏三国太子英姿,实则她要防着肃夜使诈。
依着程序,有礼官上台致了一通吉祥之词,以示四国邦交友好。
皇帝沧海致词,对三国太子表示了欢迎,表达了他乐见与各国交好的心愿。种种场面话讲完才正式进入比武环节。
比武分为骑射、拳脚、战略三轮。这首一轮便是骑射,也是围观群众最想看的。
公平起见,比武的裁判组由三国与东沧联合派出,皆是从各国选的顶尖好手,四名骑射高手,四名武功高手,而战略评判则由四国的领兵元帅担当。
整个裁判组,共十二人。这十二名裁判也皆坐在沈言清下首,沈言清俨然裁判组组长。不同的是她要判断地是自己的终身。
又有人宣读了比武的规则,点到为止,不可伤人等等。最终的胜者要由东沧公主亲自验过。比武的三国太子皆表示同意后,第一轮比试即将开始。
擂台之下围出的一片圆形空场,此时有兵士清场,将围观群众向外围驱散。
空场正中竖起一圈十多米高的木杆,每根杆上各悬一朵红花,红花的花芯乃是一枚圆形钱币。空场外圈是马的跑道,跑道宽不足米,且每隔几米便坚起一道两米余高的横杠。
骑射比试的要求便是要三国太子在最快的速度内跑完一圈,同时搭弓射剑射落红花,看哪位完成最快,且射落的钱币最多,便是胜者。
规矩宣读完毕,三国太子也已换好骑装,骑马立于起点。他们所选的战马皆是从本国运来的高级血统,且都是各自骑熟了的。
发令的信号是由沧海自城楼之上丢落一枚钱币,钱币落地便是出发信号。三人皆侧目望向城楼,沧海凭栏而立,手一松钱币便迅速落下。
人群都屏息而待,三国太子也已紧握缰绳,战马嘶鸣,以蹄刨地,如箭在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