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嗒的鲜血逐渐转为细流,可那看似纤细,长不足尺余的影木吸了这许多鲜血,却却依旧没有颜色,毫无改变,连一滴血也没渗出。
沈言清觉得手臂开始麻木,冰得似乎不像自己的手了,吃力地握拳又张开活动了几下,好让血液能流得顺畅。
摄魄中青然的脸开始充满关切,他悲伤地望着沈言清越来越苍白的脸。眼中是歉意、感激、不舍种种复杂的情绪。
沈言清向他报以灿烂一笑,表示自己没事。
看着左臂的血流越来越细,影木却依旧没有变化,索性又割破各一只手腕,双腕一起放血。
眼前开始出现重影,沈言清的脸苍白如纸,唇色也变得黯淡。口干舌燥,头脑似乎也不甚清明了。她知道这是缺血的症状,好在那根原本纤细的影木开始胀大,颜色也渐渐转为晶莹的红色。
当它差不多长到一人多高时,沈言清觉得差不多了,方分别点住自己双臂的止血穴位,将血止住。
人却再也撑不住,直接伏倒在桌上,急促地喘息着。颤颤地伸手执起壶给自己倒水,大口饮了几杯,方才缓和了口干。扬头看着青然担忧的神色,依旧是淡淡一笑。
缓了一会儿,沈言清将摄魄平放于桌上,自己则盘膝而坐。催动灵珠运转生命之力,源源不断地将力量注入摄魄。
摄魄中升腾起白光一缕,随着沈言清生命之力的增强,那缕白光渐渐聚拢成气,白气缭绕终于聚成青然之形,他白衣飘飘,脸庞在白气中笼着微光。
沈言清心中一喜,眼泪险些夺眶而出,终于又见到青然了。她咬牙忍住,再次运力,青然的魂魄光芒大盛,终于在一片刺目中没入一旁的血红色影木。
看着光影中白色、红色,又化出七彩之色,沈言清眼前越来越模糊。那些光影跳动着,融合着,又看不真切。她想揉揉眼睛,手却沉重地抬不起来。眼睑沉沉地压下来,在眼前一片混沌前,她似乎看到一个白色身影。。。
好累啊,沈言清沉沉地睡了。四肢沉重地动也不能动,腰背僵直地连翻个身都困难。可眼前是什么?各色的光球在跳跃,似乎在狠狠撞击自己的眼睑,可眼睑却沉重地睁不开。
到底是在睡还是醒着?沈言清傻傻地想着。睡着为何还是觉得累,心中又还能思考?醒着又为何睁不开眼睛,也听不见声音?
索性放纵一次吧,不管是睡是醒,就让自己懒一次,就这样一直躺着,好累好累呀。
谁在给我喂水?突然觉得口中一片湿润。真的很渴,她舔舔干涸的唇。猛喝了几口。
是谁?她知道不会是蓝漠,他已经跟自己没关系了。想到此,心中一紧,沈言清痛苦地皱了皱眉。
那温暖湿润的感觉又来了,他在轻轻擦拭自己的脸,好温柔,好舒服!沈言清想着想着终于沉沉睡去。
青然坐在她床边,用湿帕子轻轻擦拭着她滚烫的额头。她又发烧了。缺血过多,又过份发挥生命之力,紫焰又有了失控的迹象,好在没有完全发作。
青然担忧地看着她,这些天的事情他全知道。虽然他困在摄魄中,弱地聚不成形。却能感知到一切。
他与沈言清之间除了血的牵绊,还有魂的融合。他几乎能感觉到沈言清所有的心情与想法。
这女子坚强得让人心疼。看着她原本瘦削的身形似乎比以前更瘦了些,青然的关切之情浓浓地自眸中倾泄。
过于专注地盯着沈言清良久,终被窗外一束冰寒的目光刺醒。青然淡然一笑,斜睨向窗边,轻声道:“龙王是要进来,还是要青然出去相见?”
他话音刚落,蓝漠便推门而入。他立在门边却不上前,只淡然扫过塌上沈言清毫无血色的脸。
青然却只当没看见。坦然地坐在床边,手上动作不停,依旧缓缓擦着沈言清的额头,为她降温。
两人皆不言语,房间内的空气却越来越冰,似乎谁都没有先说话的打算。
青然清楚蓝漠的无情给沈言清造成的伤害,他在刀中听着她咬唇低泣,心疼不已,更为她不平。似乎从第一次见到沈言清,她心中唯一的伤便是眼前这人带给她的。自己在刀中沉睡了这许久,再次醒来,他却又一次伤害了她。
这女人的心有多单纯、多坚强,他难道看不到?难道感觉不到?看着眼前蓝漠一副冷冰冰的样子,青然很是替沈言清难过,自然没有好脸色给他。
“龙王是无事可做还是无处可去?”青然见蓝漠始终无动于衷,淡然一笑问道。
“命使这又是在做些什么?”蓝漠不屑反问。
“照顾生病的朋友,报救命之恩。”青然凤眸轻挑,眸中清明坦荡。他盯着蓝漠继续问道:“龙王到毫无干息的人房里站着,似乎有些不妥吧?”青然眼神犀利完全不似他以往谦谦公子一样温润。
蓝漠在塔内懊恼了半晌,终于抵不过自己的内心。本想悄悄在门外看她一眼,却看到青然在塌前给她喂水,又见桌上带血的摄魄,心中了然,白衣男子应是命使青然。看他在塌前照顾沈言神,那温柔专注的眼神让蓝漠觉得刺目。
蓝漠对青然的挑衅嗤之以鼻:“她是祭献龙宫的祭品,是本王的人,命使觉得本王来这里不妥吗?”
青然轻笑两声:“龙王多变,青然自愧不如。刚刚还毫不相干,转眼又变成你的人。龙王当她是什么?”青然脸上是笑的,可语气明显不善。
“至少没当她是血源。”蓝漠敛了笑意,直直对上青然的眼。
一个蓝眸含冰,一个黑瞳带怒。两人对视着,谁也不肯先让步。
直到门外传来脚步声,阿闪推门而入。瞬间青然便起身立在蓝漠身边,他也知坐在女子床边不妥,不愿给沈言清的名声带来一点不好的影响。
阿闪被房间内突然出现的两人吓了一跳,瞪大眼睛问道:“你们是谁?”转身便要喊人。
青然连忙深深一辑道:“阿闪姑娘莫怕,我们是公主的朋友,公主受了伤。”
阿闪狐疑的盯着两人半晌。终归是个小姑娘,见这两人一个俊酷冷然,一个公子出尘,便花痴至上的相信两人都不是坏人。
转眼才看到沈言清躺在床上,面无血色。大惊道:“公主这是怎么了?”
蓝漠冷然不语,青然忙上前解释道:“公主刚刚行了血祭之礼,这会儿失血过多。还请阿闪姑娘请大夫来瞧瞧,开些补血之药才好。”
阿闪一听,忙道:“好,我这就去。”刚要转身又觉不妥:“两位公子,公主的伤势也看过了,还是请别处休息吧!”不管他们与公主是什么关系,两人大男人在公主的闺房终是不妥。
青然施礼致歉,便跟着阿闪出门。蓝漠却不为所动地站在原地,可阿闪便一直站在门边等他,无奈之下,只得也随着出去。
阿闪这次不敢再大意,遂派了几名小婢女轮流在沈言清房内房外伺候,一时两人都再寻不到机会入内。又不好一直赖在海神府,只得一前一后告辞出府。
蓝漠寻了家茶楼,准备喝茶待天黑再去看沈言清。谁知他刚找了位置坐下,青然便不客气地坐在他对面。取了他面前的茶为自己斟上。
两人无语对饮,青然突然认真道:“龙王若果真无心于她,便不要再纠缠。我与她魂魄相融,感觉得到她心中的伤痛。”
蓝漠一愣,难道现在是自己在纠缠?!一直怕她会纠缠自己,可事到如今,纠缠的人反而是他蓝漠?!想不起又放不下,几时成了这般优柔寡断的男人?
决然放弃,转身而去,不就是自己最初想要的结局?蓝漠盯着青然,他黑眸坦然,却让他无端愤怒。
“她余下的生命本就无多,青然没有非份之想,唯愿静静守护身旁。”青然见他不语,继续坦诚的表明自己的心迹。
蓝漠眼中的惊慌一闪而逝,他真的感觉到了威胁。如果三国太子沈言清都无意,可她拼了命要复活的命使,在她心中的份量。。。
☆、第九十一章:失血过多
天色已晚,蓝漠偷入海神府后便一直从海神殿平台观察沈言清的动静,她应该是醒了,有小婢女端药端食物进去。好像食欲不错,端进去的食物吃了大半。蓝漠看得很仔细,他在等待机会。
终于她房间的灯熄了,又等了半晌,估摸着她睡了,才悄然掠至她门外屏息而入。
来至也床边,才能近距离看清她的脸。蓝漠眸子沉得更冷,她为青然将自己折腾到如此地步?!眼眶深陷,本就不丰腴的两颊更是瘦得颧骨突起。
蓝漠看了许久,心中反复思量着青然日间的话,不断下着决心想要转身。青然与她魂魄相融,也许他那样温柔的人在她身边,她会少些痛苦?蓝漠虽然不愿承认,却控制不住如此去想。
咬咬牙想要转身退出,沈言清轻颤的睫毛却悄然睁开,她扬眸与他对视。
蓝漠身体怔住,眼中是复杂的情绪,她的眸子疲惫却依旧晶亮,似乎早已看穿了自己内心的挣扎。他不喜欢这种被看穿的感觉,索性坐在床边,别开了眼神。
他不说话,只粗鲁地掀开她的被子,将她的双手拽出。两腕上皆缠上了纱布,他不去看她,只仔细地将纱布取下,执着她的腕,一绕又一绕,直到露出已被大夫处理好的两道深红伤痕。
似乎做了千百遍,他极其熟练地手中凝出一片冰刀,割破手指,将龙血细细涂在她的伤处。
沈言清静静地看着,他银白的身影是黑暗中唯一的光,他银发倾泄铺了满肩,她看着那些发丝滑过自己的手臂,荡漾着月华。看着男人低垂的长睫,在他专注的眼神中,似乎自己是他眼中的唯一。
若是能一直这样静静注视,就成全了她对幸福的所有期许。沈言清傻傻地想着。
“我要走了。”蓝漠终于说服了自己。
沈言清点点头,悲伤与痛没有化作眼泪,而是化作一抹浅笑。
“我想不起那些曾经,对不起。”蓝漠第一次坦诚地向她道歉。
“想不起也罢,没什么重要的。”沈言清依旧笑着。可那笑容却让蓝漠心如刀割。
又相对沉默了许久,蓝漠才起身,终是不知说些什么,便默默地转身而去。
听着房门轻轻关上,沈言清努力睁开眼睛笑着,想阻止眼泪流下。可溢了满眶的心酸还是挡不住的成双而落。
紧紧闭上双眼,口中默念着:快睡觉,快睡觉,快睡觉。。。。
青然立在门外,蹙着眉,扬头望月。这样的情景,似曾相识。过隙离开前的那日,他在刀中感觉到过隙在院口立了整夜,伴着天上那轮孤月,好像此时此刻的自己。
第二日,沈言清在海神府完全感觉不到蓝漠的气息了,他是真的走了。
飞卿之死,东沧皇宫深以为耻。只对外宣布皇后殁于疾病,对于妖怪老妪之事只字未提。以为便可瞒得过悠悠众口。可当时参与献祭者众多,大家都是亲眼所见,私下皇后为妖的事还是传得沸沸扬扬。而沈言清大神女的地步却进一步巩固。
民间皆传是因为真身神女献世,才让妖怪无所遁形。一时是沈言清又一次被推到风口浪尖。三国的催嫁国书纷沓而至。
奇怪的是民间传闻也出现了另一版本,便是妖怪现世,于社稷有灾。必得于年内办一场国家级的喜事才可冲喜灭灾。这一切自然直指大神女沧月,直指三国太子求娶一事。
她看着镜中枯萎的脸,听着阿闪的汇报,自嘲地笑着。看来是肃夜行动了,什么冲喜?什么国家级的喜事,不过是给自己施压罢了。
“公主,青然公子求见。”阿闪回禀。
“快让他进来。”沈言清喜道,终于可以见面了。
“在公主的闺房吗?”阿闪明知不妥,还是如此问道。
“呃,到客室吧。”沈言清克制不住自己急切的心情,边吩咐连也出了房间。
不多时,青然便被引至客室,他站在几步开外的地方望着沈言清微笑,温暖亲切。沈言清挥手将侍女遣出,便快步奔了过去。
她不说话,只笑着急切地执起他的手,连手指都没放过一一验过,又扬头仔细观察他的脸,东看西看想找出一些破绽。
青然终于被看得忍不住了,也被她的毛手摸着直痒痒,无奈笑道:“神女大人,要不要将鞋袜也褪去给你验一验呢?””
“果然天衣无缝,手指也不曾缺一个。”沈言清噗哧笑出声来,遂又轻拭眼角。
“傻丫头,放心吧,不缺,哪都不缺。”青然拍拍她的头,双手拇指将她脸上的泪痕拭去。
沈言清破涕为笑:“青然,你终于回来了。”
青然重重点点头:“以后我会一直陪着你。”
他的话让沈言清忍不住想哭,心中明知不可能,还是感动莫名。重重的揉揉鼻子,点头道:“嗯!”
青然看她傻傻的委曲的样子,心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