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舞,别让鲸后白死,她想让你活着,快去找你父亲!”她盯着小舞的眼睛,坚定地告诉它。
沈言清吃力的把它推向甲板一侧:“我尽量托起你,你用力跃出去。”小舞听话的尾鳍拍着船板向上跃起,沈言清不知自己哪来的力量,竟然顺势把比自己至少重三四倍的小舞托出了船舱。
小白鲸从高高的船舷落入海中,海面传来它的哀鸣…
蓝漠心中突然闪过一个瞬间,那个女人义无反顾地沉入水底去救小鲸,她的脸在沉入水中之前,阳光在她漆黑的发上折射出柔亮的光彩,那一瞬,她的眼神紧定而无畏。也许是自己闭关久了,出现幻觉了。
“快去!小舞…”沈言清站在甲板,靠着船舷挥手。看着它带着受伤的背远远的游走了。
沈言清的眼望着远方,直到再也看不见小鲸的影子。视线有些模糊,是泪水吗?已太久不曾流泪,因为她只能选择坚强。用无比强大的内心,将孤独和对爱的希冀压在心底。眼泪对她来说是多余的软弱。
她永远选择在人前微笑。选择用乐观宣告她的骄傲,用坚强绝缘软弱,用努力证明自己的独立。她就是这样认真的活着,认真的快乐着。告诉世人被抛弃的孩子也可以快乐、只依靠自己的生活更值得骄傲。
沈言清微笑着,口中喃喃:“小舞,现在这一切,我来不及告诉你了,没有妈妈的路很孤独,但请你像我一样,要活得骄傲快乐!”
深吸一口气,沈言清狠狠转身,最后扫过甲板上的一片血腥,除了鲸后的尸身,还有刚刚被拖上来的几只白鲸尸体已经被开膛破肚,血水横流。刚刚还欢快戏水的白鲸现在就变成一团团被剖尸放血的尸体,毫无生气。心中悲凉转成滔天愤怒。
沈言清忍住腿部的剧痛,将身子挺得更直,盯着黑衣男子:“给我刀!”这准备赴死的语气竟带着几许轻松。脸上的笑写满了憎恶与不屑。
黑衣男子抬眼与她高傲的眼神对视着。傲慢中似乎藏了一丝疑虑。他随手取下腰间的匕首,用眼神示意仆从拿给沈言清。
他审视着她,内心思量,这女人透着古怪,能用鲸语交流,看样子又完全不知兽灵是什么。处处都透着那么有意思的女人,他阴郁的脸上扬起几许玩味的笑意。
沈言清接过仆从递过来的刀,目不斜视,连眼睛都没眨一下。
她单手握刀,另一只手摸向自己的腹部,隐隐能感觉到肚脐偏上有东西散发出股股冰寒之气在腹内流转。
阵阵海风吹过,吹起她濡湿的发尾,吹双手握刀,高高举起,将刀尖对准了自己的肚子。
心中苦笑,各种心绪涌上心头。看着周围的猎人们,一脸看好戏的表情,沈言清稳住有些发抖的手。抬高下巴,用眼神告诉黑衣男子,想看姑娘我害怕,没可能,早戒了!
我命由我不由天,但求小舞平安。沈言清怒睁双眼,不再犹豫,尖刀坚定的向腹部刺下。
“卟”腹部一凉,随即钻心的疼痛,强大的信念支撑着她没有倒下。怒睁双眼,紧咬下唇,直到口中充满腥咸。在这零下几十度的天气,汗珠顺着她的额头狂流,却始终不肯“哼”出一声。只有身体微微的颤抖,才看得出她在忍着剧痛。
“停,兽灵进了你的肚子,我已经要来无用了!“。黑衣男子板了面扎,单手一摆。他是真的没有想到沈言清刀刺入腹还能站得住。他皱眉思量着,竟鬼使神差地制止了她进一步动作。她的命虽然无关紧要,可现在却不想看她就这么死了,这么有意思的女人,如果她肯求饶,他可以考虑…
“不要了?。。。那我可以走了?“沈言清喘着气断断续续的说出这句话,脸上却依然狠狠地笑着。再一次深深的呼啄,聚了一口气,她咬着牙将匕首拔出,顺势丢向黑衣人的脚下。
哼,斗狠,姑娘我是斗狠的祖宗。她紧紧按住自己的腹部,鲜血顺着手指缝涌出,滴落在甲板上。沈言清抖得更厉害了,盯着黑衣男人的眼神却没一丝闪烁。
“不要命了吗?!“黑衣男子隐去了笑意,看着沈言清冷汗直流,越来越苍白的脸。心想这女人难道不会求饶吗?怎么会有。。。这样的女人?
沈言清却挣扎着向船舷走去。完全没有如黑衣男子所想,她有自己的骄傲,求饶从来不是她沈言清会做的事情。走向船舷的几步路竟比登天还难,她紧捂着腹部,踉踉跄跄,脚下拖出一道鲜红的血印… 直延伸到船舷,再也没有多余的力量支撑,眼前一黑。直接在惯性作用下翻出船舷,向海面跌落。
黑衣男子伸手想要阻拦,略一犹豫,终究还是垂下了要抬起的手。看着那个翻落的身影,他顿了一下,眸光一闪,淡然道“找死!“。
他此时尚不知也许有一天他会为自己垂下的手而恼恨终生。
黑衣男子注视着平静的海面。良久,下令道:”回!“漆黑的大氅在他转身的刹那被海风吹起,“扑扑”作响,将他的面孔遮住,他终于整个隐入黑暗之中,像在空中泼洒了墨汁,四周弥散开一片冰冷的漆黑。
回到鲸群的小舞并没能把一切讲清楚,只不停的啼哭,说母亲死了,求龙王去救沈言清。在龙王蓝漠的眼里,人类是不值得拯救的。他们贪婪邪恶,自私狡猾。而刚刚失去母亲的小鲸一直在哀啼。
☆、第六章:碧血阳春
蓝漠还是同意去救沈言清了,他赶到的时候,人类的捕鲸船已经远去。很快他就顺着血腥味找到了沈言清。她破破烂烂的身体随波浮动,脸色惨白,气若游丝。腹部流着血,已染红了周边大片海域,小腿的伤口已隐隐露出骨头。这么长时间居然还没有死,看来是鲸后的兽灵护住了她的心脉 。
蓝漠封住她的穴道止血,又伸出手,手心一道白光与沈言清的肚腹相连,通过鲸后的兽灵,他看到了发生的一幕一幕。
有些意外。千年来,按人兽之约,人类向海洋献祭,龙族守护海洋的同时,还要守护人类部族的风调雨顺。可人类贪念愈盛,已多年不献祭海洋,更将海洋兽族看作低等的畜族,近年来又大肆捕杀灵兽。作为刚刚继任百年的龙王没有去处理,不代表他会一直隐忍。
蓝漠思量着从灵珠中看到的情景,这个人类女子站在船舷,海风吹着她的长发,扫过脸颊,扫落几颗晶莹泪珠飞散空中。她望着小鲸笑得那么温暖。然后决绝的转身,面对猎人又骄傲而孤高,狠烈的举刀,身体明明在颤抖,脸却还在轻蔑地笑…她清高的样子与刚刚的无知判若两人。。。
她的刀落下时,蓝漠眼中泛过一丝波澜… 冷眉轻蹙,那份绝决与骄傲,似乎让他的心有了某种柔软。
蓝漠单手将她托起,右手拈指一弹,一个巨大的气泡将他们包裹起来,为她隔离了海水的冰冷。缓缓运气转动体内的灵珠,使自己的体温升高,将温暖传入她的身体。
救她吧,答应小舞的请求,代鲸族还她一个人情。蓝漠如此想着,便带着沈言清向海洋深处漂去…
汽泡中的沈言清只觉得身体一会儿灼热得像要燃烧,一会儿又冰冷得如坠寒冰。喉部传来阵阵烧灼感,头痛欲裂,身体不自觉得颤抖着。过多的失血让她觉得身体被抽干了,口很渴。她舔着干涩的嘴唇想要湿润一下,却只有满口的腥甜。干枯的唇瓣早已被她忍痛咬得破败不堪,哪里还有一点多余的水份。
迷糊中,她以为自己置身租住的那间小公寓,努力扬起手想去抓自己平常放在床头柜上的水杯,却终于什么也没有抓到。脑子根本不能运转,她早分不清自己身在何方。现在是什么?我的房间呢?死前的炼狱?异世界的冰洋海底?她不知道,只是好渴,好渴。。。
沈言清咬紧了牙,每次生病都是如此,只能靠自己咬紧牙关。她知道她能做的只是这样。**、呼痛、眼泪之类的都没有用。**没人听,呼痛也没有可呼之人,眼泪更不知流给谁看。这些她一直都没有。
在福利院的小时候,病了会有药吃,仅此而已。所以咬紧牙、不流泪、不呼救已经成了她的习惯。以前,她拼命的锻练身体,就是为了不生病。她不能生病,与其说她害怕病痛 ,不如说她不想陷入那种无依无助之中。
蓝漠低头看着缩在自己的怀里汲暖的女子,完全没有了在浮冰上时的活力。她在发烧,抖得厉害。沾染了血水的脸泛起不正常的红色,眉头拧在一起,紧闭着双眼,眼下一片青黑,嘴巴干枯的像块破布,咬了又咬的唇凝结着血痂,破败不堪。明明非常痛苦,却始终没发出任何声音。
这片冰川之下的海底蓝漠十分熟悉,百年来他每年都会来此修炼。看她的情况,恐怕坚持不到能救她的人那里了,她已经没有血可流了。 一个人类女子,受了如此重伤,能隐忍至如此程度,蓝漠对她有些刮目相看了,也许她不像在浮冰上时那样傻。
蓝漠犹豫了一下,轻轻划破一只手的手腕。将她的头托高,手腕凑到她的唇边,碧绿的液体缓缓流入沈言清的口中。
迷糊中的沈言清突然觉得一股清泉注入自己口中,忙双手抱定“水袋”,生怕被人再抢走一样,拼命止渴。这“清泉”真甜,凉丝丝的流入口中,瞬间让她几近燃烧的身体清凉了起来。
温暖的感觉包裹着沈言清冰冷的身体,眼皮依旧沉重的无法睁开。仿佛置身温暖的云中,温暖却摸不到,抓不到。身体的疼痛似乎在消散,四肢百骇都渐渐温暖了起来。耳边呜呜的声音被寂静代替。
难道是死亡吗?原来死亡之前的感觉是这样的,冰冷然后温暖最后归于永寂。在温暖中沉醉而死也不错,还好死亡不疼也不可怕。沈言清就这样想着,庆幸地笑了。
看着怀中伤痕累累的女人,刚刚退了烧竟然在梦中笑。又是那种天真的笑谷,蓝漠永无情绪的眼中闪过一抹讶然,绿色的眸子寒冰消融。为救小鲸挺身而出的女子应该是善良的,但决绝地将刀插入自己腹中的女子更是狠烈的,而带着满身的伤痕濒临死亡却还笑是天真的女子呢??蓝漠兀自沉思,没有发现自己居然盯着她的脸很久了…
沈言清抱着“水袋”喝了个尽兴。身体也不再那样滚烫。很想知道是谁雪中送炭,给自己送来清泉,可昏昏沉沉的脑袋压着沉重的眼皮,她怎么挣扎也没有办法醒过来。几番努力,迷蒙中,在五彩斑斓的空中似乎有一双绿色的眼睛,望着自己,闪烁着。。。旋转着。。。像一口碧绿幽深的井,将自己牢牢吸引。
沈言清沉沉睡去,这次很安静。
看着终于安静睡去的女子,舒展了眉头,长睫轻颤,也松开了紧咬的牙关,蓝漠稍松了一口气。可睡着的沈言清苍白的脸颊紧紧贴着他的手臂,像抓着救命稻草一般环紧双手,不肯松开。似乎那是她唯一的依托。
过去百年的岁月中,他的生活只有修行。不断的修行,提高自己的能力。使自己强大,能永久的守护海洋,担起龙族血脉赋予的使命。与人类少有交集。更不曾被一名人类女子当成唯一的依托,蓝漠有点不自在,几次尝试抽回手臂,都被沈言轻抱得更紧。
☆、第七章:鲛医美人
第七章:鲛医美人
看着她惨淡的脸,又皱起了眉头,蓝漠绿眸微沉,终于不忍。轻叹一声,只好任她将自己的手臂据为己有了。
巨大的气泡把他们包裹其中,汽泡在海水中飞速前行。里面温暖安静,连一丝颠簸都感觉不到,外面海水冰冷刺骨,无边无际。
沈言清醒时已是几日之后,看着周围香软的被褥,舒适的床铺,床边粉紫色的纱幔曳地。床旁边一盏海蓝色的宫灯,不同的是里面燃着的并不是蜡烛,而是一颗保龄球大小的海色珠子,光洁得珠子里波光流转,溢满了浓稠的冰蓝色液体。正散发着亮光,照得满室流光溢彩。这光线足可以看清室内的一切,却一点也不刺目,反而温柔得像海波一样。
房间四壁包括房顶和地面,也不知用的何种材质,像是某种石头,却闪耀着金属的光泽,不同的角度还会产生变幻。
房间正中摆放着桌椅,桌子是一只巨大的菊石螺壳,桌面被磨得很平整,洁白光亮,螺纹清晰可见。四边的鼓型凳墩也具是大型海螺精磨而成。连桌面上的壶与杯子也是用雪白如玉的螺壳磨制而成,又鐕了银边,银嘴、银把。镶嵌上墨色珍珠,当真精巧古朴。
沈言清打量着自己所处的房间,脑子飞快的回想之前发生的事情。想起自己的伤,一骨碌翻身坐起。
“咝!“疼得她倒吸一口冷气。腹部和小腿传来真实的疼痛感。原来受伤是真的,心里抱的一丝希望破灭了,并不是做了一场拯救白鲸的梦。不过还好,知道疼,至少还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