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小气,那是她不在乎。百年的服侍与期待,蓝漠一直是自己心里高高在上的唯一,所以自己在乎。在乎她的出现,在乎她居然可以睡在他的床上,在乎他居然抱她,在乎蓝漠刚才那看不出表情的愤怒…
琴挑的脸痛苦地扭曲,一双美目崩发出深深的恨意,让原本柔美无双的她看起来有些狰狞。
回到蓝漠的住处,看到他独坐院中,琴挑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小心地奉茶,安静地伫立一旁,依旧温柔明媚。
进入结界,沈言清一睁眼,湿润、清新的空气就扑面而来,夹杂着幽幽的花香。若有若无的细雨,或者说是清雾弥漫着,轻柔却不湿衣。一树桃花妖娆盛放,胭脂云弥漫在薄雾中,界线模糊暖昩。像水粉氤氲开来。细听之下,泉水叮咚,不远处一道白练飞流直下。这细雾原来是飞瀑溅散的水珠。
桃树下,黑衣过隙坐在如茵碧草上,背靠树干,一腿伸平,一腿蜷曲。右手搭在拱起的膝盖上,左手拈着一枝桃花放在鼻边轻嗅,深遂的凤眸含着笑意盯着沈言清。
“美男计?”沈言清莞尔一笑,径直走过去。在桃树的另一侧,学着过隙的动作,旋身潇洒的坐下。这样的情景让她不想说话,单手撑在拱起的膝盖上托着腮。清秀而俊逸的脸微微仰起,静静地看着桃瓣纷纷飘落,笑意中似乎带着一点落寞。
“想喝酒吗?”沉默了半晌,过隙突然没头没脑地问。没等沈言清回答,他已将一只白玉酒壶递了过来。像相识多年的老友一般。
“你才是酒神,随身带酒。”沈言清接过酒壶,不忘调侃。然后没有犹豫的仰头痛饮。这酒虽不似月华酿清冽,却甜香可口,入喉又变得霸道浓烈,似一道烈火一路从喉咙燃烧到腹中,待灼热散去,喉舌回甘,似呼吸间都有了桃花的香气:“好烈,这是什么酒?”沈言清满脸赞赏之色。
“胭脂火,用这桃花酿的。”过隙靠在桃树另一侧也举壶自酌。
“你这地方以前不是这样的?”沈言清伸手接了一片花瓣托在掌心。
“神的结界,随心所欲。以前我在虚无中等待,无欲无求。”过隙的语气颇为自豪。他侧过身子拉近与沈言清的距离,举壶轻碰她手中的酒壶。后一句,他留在心中,现在这一树桃花为了某人盛开。
“那么,神,我为什么会在这片大陆?”沈言清心中有些动摇,虽然坦然接受了来到异世界的命运,可并没兴趣穿越时空来演绎什么爱恨情仇。
“为了让我结束在结界中的自我封闭。”过隙似看穿她问话背后的意思。
“嘁,臭屁!”沈言清给他一个白眼,继续喝酒,她才不信她是为过隙而来。
“我告诉过你的,一切都是天道,你为逆劫而来。”过隙依旧是不轻不重的说着。让沈言清不敢确定他哪句是真哪句是假。
“你们大陆的天劫,让我一个外空间女子来逆,这不是欺负人吗?”沈言清郁闷地问。
“轮回中,也是渡你自己的劫。”过隙在说这句话的时候,心中似乎泛起某种酸涩的感觉。万年成神,他早已看破一切,各类情感,甚至情绪都早不在他的心中,他微微皱眉思量这酸涩从何而来。
“我还没渡够劫?”沈言清自嘲:“无父无母漂泊了二十多年,什么挨饿受累、白眼嫌弃我都当家常便饭,好不容易稳定下来,又要来这个世界渡劫,难道我是天生的扫把星?”
对她这个自我鉴定,过隙轻笑:“嗯,你还真是个扫把星!喝吧,扫把星。”
“臭旦旦!”沈言清笑着回击他。刚刚心中的烦闷被酒冲淡了。管它天劫还是情劫,管它男人还是情敌,我自如常待之。这才是她沈言清的处世之道,抛开一切复杂,她自有办法让人生变得简单。生活需要掌控在自己手中,她不会为任何人而失了目标。
跟过隙聊天,沈言清觉得很轻松。严肃的话题也能聊得很开心,似乎在他眼里什么都不是问题。最重要的是他还是个好酒友,不避酒,不鸹噪。想到这沈言清豪爽地向他举杯:“扫把星敬衰神!”
看沈言清一扫阴霾,过隙亦十分欣赏。这女子心地宽广,不拘泥于儿女情长,果然是天命之女,会肩负天下之人。遂也举杯道:“跟着你这个无德之女,我还真是个衰神!”两人相对仰面将壶中烈酒饮尽。
桃花树下,一男一女觥光交错,喝得不亦乐乎,只辛苦了某龙在自己的院中独坐了不知许久。沈言清没心没肺,某龙就干脆一根筋地坐在院子里等她回来。而被蓝漠强令回房去休息的琴挑,在房中也隔窗看了他不知多久。
☆、第三十一章:心有凄凄
琴挑盯着院中一动不动似坐化成一尊雕像的蓝漠,酸楚的心疼全化成了对沈言清的恨。眼中蓄泪,又握紧拳头,贝齿紧咬着下唇,心一横走出院来。
“殿下,你坐了几个时辰了,去歇会儿吧。”琴挑对蓝漠的心疼是发自真心的,见蓝漠依旧不为所动,便重重地跪在地上,嘤嘤低泣:“龙后让我照顾殿下,都是奴婢的错,惹殿下伤心,我有负龙后所托,愿跪着受罚陪殿下。”
蓝漠几番让她起来,她皆不肯,只好起身将她扶起,却见她双膝处洁白的裙摆已染上艳红的血迹,她跪得太用力了,蓝漠皱眉道:“琴挑,你何苦?”
琴挑双腿一软,眼见便要伏倒在地,蓝漠连忙揽住她的肩扶住她摇摇欲坠的身体。
喝了烈酒的沈言清,站在院门,原本的醉意在看到面前的景象时醒了大半。一青一白两道相拥的身影刺痛了她的双眼。不想看却又移不开,只好愣愣地盯着他们,脑中一片空白。酒气翻涌,胃里翻江倒海的恶心起来,终于忍受不了,捂着嘴转身而出,刚出院门便呕得一塌糊涂。
吐尽苦水,刚一抬头就看到蓝漠和琴挑站在自己身后。蓝漠的眼神冷得让沈言清混身一凛,没有温柔,没有怜惜,像初相见时那样冰冷。他身边的琴挑,雪白的衣裙白得刺目,再低头看看自己一身的狼狈,沈言清掩了心痛,鼓起气势,倔强地与他对视。
蓝漠看着她狼狈的样子,又是心疼又是生气,吐成这样,也不知早饭吃了没有?刚刚一夜宿醉,到了院门连招呼也不打,居然又跑去跟过隙喝酒,蓝漠索性冷到底。
琴挑忙不迭的上前打破僵局,扶着沈言清的手臂,道:“沈姑娘,你又喝醉了,我扶你去休息吧。”蓝漠坐等的事她倒只字不提。
“闪开!”沈言清一向不擅于隐藏自己的情绪,看见她假惺惺的样子就来气,根本懒得理她。礼貌、家教姑娘我没学过,对这种烦人的家伙,就是离我远点。说我迁怒也好,野蛮也罢,反正今天姑娘我喝多了,看她不顺眼,就别废话。
沈言清这样想着,眼神却一瞬不眨地盯着蓝漠的眼睛,丝毫没有停止跟他较劲。
“是,是,沈姑娘,都是琴挑的错。琴挑会滚,只是,姑娘千万不要生殿下的气!”琴挑依旧苦苦地拖住沈言清的手臂哀求,泪珠一对对滑落。
借着酒意,沈言清对她的厌恶毫不掩饰,抬手便想将她甩开,可刚喝了那么多烈酒,她刚一挥手,一道蓝色火焰便不受控制的将琴挑的衣袖引燃了。
蓝漠没想到会突然起火,震惊之余连忙卷起水波去扑灭琴挑身上的火。可带起的气浪不知怎么却转向醉醺醺的沈言清,将毫无防备的她震飞出去。一切发生得太快,沈言清没来得及反应,便飞掀飞撞倒一棵珊瑚,跌坐在地。
她愣愣地看着蓝漠扶着琴挑,他们站在那里看着可笑的自己,而自己像个小丑一样坐在地上,那情景刺伤了她的自尊。迅速掩饰好自己的悲伤,缓缓仰起头,脸上是习惯性骄傲与嘲讽的笑意。
带着对沈言清醉酒不归行为要小小惩戒一下的心理,蓝漠压下心中的歉意,没有伸手扶她。看着她倔强的样子,蓝漠更加恼怒,这女人用这样的表情看我,就像在捕鲸船上看那些猎人,难道我是她的敌人?!
蓝漠狠心只冷冷看着她,语气却柔和了许多:“自己能站起来吗?”他心中的沈言清从不柔弱,不小气,只是有点倔强有点天真。
沈言清却忍着疼痛一声冷笑,挑衅道:“龙王大人,你还没强到一招将我打到站不起来的地步。”说着一个挺身,倔强站着与他对视。
蓝漠被她混身是刺的样子打败,不再故意冷脸,低声道:“我送她进去,你等在这儿。”
沈言清依旧冷硬道:“不必了。”
沈言清瞪着眼睛,直直盯着他们相携的背影,还有琴挑转身时脸上得意的笑。后背传来阵阵疼痛都毫无觉察,只是心堵得不得不张开口才能呼吸。后背的衣服已被鲜血浸透,她被珊瑚扎到了。还要站在这等着更大的羞辱吗?在蓝漠出来前,沈言清仓惶的逃走了。
沈言清不知自己是怎么跌跌撞撞地来到玉醉的院子的。
看到滴滴嗒嗒淌着血走进来的沈言清,玉醉吓了一跳:“夜叉婆,你跟人打架了?”忙吩咐找来医女给她包扎上药。沈言清一直一言不发,医女从她后背拔出一根5公分的珊瑚刺,她都没觉得疼,脸上的表情依旧是冷冷淡淡的。玉醉看着一团团触目惊心的止血纱布,继续追问:“表哥知道吗?”
沈言清没有回答,只淡淡道:“我在你这住几天,伤好便离开。”
搞不清状况的玉醉只好吩咐婢女将她安顿好,正想赶紧去通知蓝漠,蓝漠却已进院了。
玉醉忙迎上去道:“表哥,夜叉婆受伤了。”
蓝漠送回琴挑,就在院门口倒掉的珊瑚旁,看到了一滩血迹。他的心便沉到冰点。看着触止的血迹更是气怒交加。自己竟然伤了她?!怎能伤她?还伤得这么重?这女人不会呼痛吗?想起她刚刚看陌生人一样的眼神,心揪在一起。更气为何知道她不舒服还要对她冷脸?更恨刚刚为何没有发现她的异常?
血迹一路延伸到玉醉的院里,他更怒更气,气这女人总是强撑,在自己面前,不需要她硬装坚强。她强装出来的坚强更让人心疼,可她从不将自己当成可信赖的人,受了伤宁肯来找玉醉。在她的心里,自己算什么。
“从她后背取出这么长一根刺。”玉醉完全看不出蓝漠心中的波涛汹涌,还神情夸张地举着那半截珊瑚在他面前晃。
蓝漠看着珊瑚上艳艳的鲜血,寒眸微沉,无人能看得出其中的情绪,冷声问道。:“她人呢?”
☆、第三十二章: 欺人自欺
听到蓝漠询问,婢女过来禀报:“沈姑娘睡了,在房里。”
蓝漠冷着脸进到沈言清休息的房间,将尾随的玉醉关在门外。床塌上的沈言清面向墙壁侧卧着,盖着锦被,看不出身上的伤。
蓝漠坐在床边,在微暗的光线中看她转过去的侧脸。面色煞白,唇无血色,紧紧地皱着眉,长睫轻颤,蓝漠知道她没有睡着。原来的气怒早都化成了心疼。他伸出手想要察看她身上的伤:“让我看看伤在哪里?”
沈言清察觉到他的靠近,身体便向床里挪了挪。摆明了不想他碰。也不想睁开眼睛,她不想面对睁开眼睛的心痛。说不心痛那是假的,再粗神经的女人,被自己依赖信任的人重重的摔出去,心也会受伤的。即便她清楚他不是故意的。更气为什么自己要清楚?为什么自己会自然地替他找理由?沈言清觉得自己真可悲又可笑。
“我不该伤你。”蓝漠收回了手,觉得解释更像为自己脱罪。不管故意不故意,她都是伤了。心中暗恨自己,又接着说:“琴挑伤好了,她就会离开。”虽然不知道沈言清为什么不喜欢琴挑,还是决定让她回蚌族去,不见面便相安无事。
可沈言清脸上浮起冷笑,依旧没有睁开眼睛。她的去留,关我什么事?我有什么立场让她离开。难道这是告诉我,对我受伤的补偿就是让琴挑离开?那么伤了的心呢,你拿什么补偿?
她的冷笑让蓝漠无奈,叹声道:“她从小服侍我,人很谦和,你不喜欢她,我便送她走。“蓝漠能讲出这样的话已经是破天荒了。
她很谦和?那我是恶毒欺人的人吗?沈言清要的不过是信任,可他却已经认定了是琴挑被欺负了。而自己却还傻傻的相信刚刚那一下是琴挑搞鬼,跟他蓝漠没关系。而他呢?选择相信琴挑,一点都不怀疑为什么轻轻一挥袖就把自己撞飞了?
更为可悲的是,在他因为别的女人重伤了自己后,沈言清却突然看明白了自己的心。什么好兄弟,不过是给自己找借口,自欺欺人。从最初的惊艳,获救后的感激、一同回龙宫的依赖。琴挑出现后自己心里的不安,这些根本全都是对他的依恋。
想到这里,沈言清对自己的软弱火冒三丈,不顾扯动后背伤口,翻身坐起,大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