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这会儿,面对齐萧的惊喜,陆方先前的激动反倒没了,他只是淡定地笑着,“是啊,我回来了。刚到。”他说得有些客气,那种想我没想高兴不高兴的情话都给闷在肚子里,说出的话却不由自主地带上些试探,“这么晚了,怎么你还没睡吗?”齐萧的反应那么敏捷,声音那么清醒,怎么可能已经睡觉了。
“这不刚从办公室回来,正准备睡呢。”齐萧说。
陆方含笑着说:“怎么又加班了?不是跟你说要注意身体好好儿休息么?现在在哪儿呢?是在我们的家吗?”说出“我们的家”的时候,陆方在心里严重鄙视自己,自己这算不算诱供?
“是啊,在我们的家,不在我们的家,我还能去哪儿?”齐萧轻笑。
齐萧的声音很甜,像所有的情人那样讲着甜蜜蜜的情话,可陆方却如同被灌了一大碗黄连水,有苦说不出,只有硬着头皮将这碗苦水喝下去。
“是啊,你只有我,不是吗?”陆方干涩的喉咙里艰难地吐出这几句话来,嘴角照例勾起,似乎他真的很开心,只是,那笑容没有达到眼底。
“是啊,我只有你。”亏得只是通电话,齐萧看不到陆方那没达到眼底的笑,因而他还能依旧温柔地问:“什么时候能回来?我给你做好吃的。”
“看情况吧,我爹妈这边要先哄哄才行。”最初的艰难已经过去了,陆方渐渐平复了心情。
“那好,什么时候过来,给我个电话。”齐萧笑道。
“嗯!”陆方镇定地跟齐萧道了晚安,然后挂断了电话。他坐在沙发上,目光忍不住挑剔地在屋子里一寸一寸地逡巡着,他也觉得自己这样纯粹是他/妈的找虐,可不甘心还是使得他下意识地想要在这个自己亲手装点的家里找出不属于这个家的第三人的痕迹来。然后,他又一边忍不住骂自己变态,难道非要找到点什么来自己才觉得痛快吗?闭上眼睛什么也不瞧不是更好么?水至清则无鱼,伴侣间偶尔撒个谎不是什么大问题,自己至于这么不依不饶么?他一边想要找个什么证明自己的怀疑,一边又在骂自己神经过敏内心龌龊,最后,直到左手痉挛才将他从这种自我厌弃中拽了回来,他才发现,自己的双手刚才一直攥得紧紧地,时间太长,以至于都有些抽筋了。
他仰头看着天花板,强迫自己做了几个深呼吸,堵在心口的那口郁气虽然没能完全散去,可至少他不再那么憋闷了。活动着双手,陆方再次将屋子里每一件物品一一扫过,这些东西跟自己出国前没什么两样,齐萧良好的卫生习惯使得屋子里一如从前的整洁。只是物是人非,陆方的心再没法恢复从前的温暖和幸福,原先满当当的心现在仿佛缺了一个角。
一次撒谎不能说明什么,问题是为什么要撒谎?有什么必要非要撒谎呢?
陆方觉得没开窗的屋子格外憋闷,身上的汗在呼呼地往外冒。还是走吧,呆在这儿也不会有答案。关灯前,他回身又四下看了看,确认没有留下自己来过的痕迹,才开门关灯,离开了。他没有去细细检查屋子里的一切,有什么或者没有什么又能证明什么呢?谎言已经说出来了。
陆方蔫头耷脑地回到家,一头倒在床上,感觉就像是一个兴奋剂已经失效了的人,浑身上下都软绵绵的,连带着脑子都混沌起来,迷迷糊糊过去……
第二天早上起来,已经从菜市场大包小包采购回来的陆妈妈看他没精打采的样子,以为他只是长途旅行又加上倒时差,所以也没太在意,任由他躺在床上逗两只小狗玩儿。
这一年来,宝宝和贝贝都长大了,浑身的毛长长的,这要是冬天还好,三伏天的,陆方看着都觉得热,不过陆妈妈舍不得像人家那样把狗狗的毛都给剃了,就自己拿剪刀将狗狗们长长地毛发给剪短了。陆妈妈美发技术虽然不入流,却意外地很有喜剧的味道,两只小狗顶着一身梯田似的短毛再瞪着一双水汪汪无辜的大眼睛,着实富有喜感。看得陆方笑了好几回。打算晚上的时候找找玉烨,让他也看看这两只狗狗的滑稽模样。
玉烨的学制是四年,这会儿已经毕业。只是这个毕业证丫拿得好辛苦,门门都是超低空飞行。平时考试的时候丫简直就是挂科大王,习惯于靠补考通关,这令他那富有才名的教授父亲和母亲巨没面子。丫却无所谓,说将来他反正也不打算从事什么相关职业,没得他半吊子水平去祸国殃民。
又是八字不合老是反冲的一家子,父母儿子,这都不知道究竟是谁折磨谁!看着是玉烨破罐子破摔存心气他爹妈,可如果当初他爹妈没有强制霸道地篡改了儿子的高考志愿,又何至于有今天的破罐子破摔呢?因果因果,谁是因谁是果,还真是不好妄言。
不过,值得庆幸的是玉烨到底从暗恋转成了明恋,也不知道丫用什么方法,总之事实就是丫如今跟他还在读研究生的大师兄也学陆方他们在外头租了房子过起了自己甜蜜的小日子,每次在视频上露面的时候都是一脸淫/荡猥/琐的笑容。
不管怎么说,看着身边的圈内人能得到幸福,对自己未尝不是一种鼓励,何况那人还是自己的好朋友。所以陆方虽然每次都免不了调侃玉烨一番,可内心深处却是实实在在替他高兴的。
想到玉烨的幸福,就不可避免地又想到自身,陆方头疼了,他拿不准该不该去见齐萧,见了面又该如何?尽管他对自己说要相信爱人,可是无论他是否愿意,那个谎言都如同一根小小的刺已经扎在了心里,千里之堤毁于蚁穴,今天的这根小刺难免不是明天的大棒。所以,他别扭起来,再不复当初那种毫无芥蒂坦荡荡的心情,这让他觉得去面对齐萧有些困难。
“妈,小颖阿姨怎么样了?最近有没有什么消息?我出国前不是听说她又在闹离婚么?”陆方蹲在厨房垃圾桶旁替陆妈妈剥蒜皮,“我虽然跟齐萧哥有联系,不过这些话倒是不好问他。”
陆妈妈今天大有开足马力准备拿出十八班武艺弄个满汉全席出来的架势,因为是为了给自己接风,所以陆方很自觉地到厨房打打下手。打听小颖阿姨的事情不是他八卦,而是有时候一些边缘的消息也能透露出很多信息来,而且,只有这样也才能更好地将话题引到齐萧身上。说到底,不打听打听就这么膈应着他也不甘心,而陆妈妈一向属于消息灵通人士。
虽说小颖阿姨属于长辈,打听长辈的事不太礼貌,不过陆家没这么严格的长幼尊卑的讲究,所以陆妈妈也不介意陆方的打听,“还那样儿,闹一回,好一回,这日子,吵吵闹闹也就这么过了。”
“怎么这样儿?有意思吗这种日子?!”陆方嘟哝,然后突发奇想,这般吵吵闹闹的,那冷冰冰的家是不是反而会有点生气?
“凑合呗。搭伙着过日子也就这样了。”陆妈妈叹息,“不过你小颖阿姨也有责任,从来不肯下厨房做一顿饭,连下个面条都不会,听说你齐萧哥的继父在外边喝了酒应酬回来,还给赶到客厅的沙发上睡觉去,有几回吐了之后,还是等钟点工来才收拾干净了,真不知道她怎么忍得!熏都熏死人了。又不是当观音要人家供着,做人老婆的,老这么端着怎么行!”
陆方不由得好笑,老妈这比喻倒是挺贴切,想想小颖阿姨,似乎她还真是拿自己当观音了,总喜欢端着,半分尘埃不肯沾染,可惜,生活在红尘俗世当中,哪能不理会红尘俗事?
“齐萧哥真可怜。”陆方说,碰上这样的“观音”老母,做儿子的只落得一身清冷。
“是啊,不过他也挺争气。当上了法官,人又长得帅,听说不少女孩子上赶着追他呢。哎,你知不知道这回事儿?他处女朋友了没有?”
陆方干笑,“这我哪儿知道啊?”
“你们不是好朋友吗?你们是发小儿,有事儿他准不会瞒你!这么说他还没女朋友了?”陆妈妈的八卦逻辑非常强大,推断出齐萧还没女朋友之后她就来了精神:“我们医院有好几个女孩子,都挺不错的,我看着合适的话就给他们牵牵线,也算一件功德……”
“……”陆方彻底无语。
作者有话要说:哈哈,猜错了——没捉奸,只有疑似!
平安夜,吃苹果~(≧▽≦)/~啦啦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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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怎么说,晚上的时候陆方到底还是借口同学请吃饭溜出了家门。一个白天他都被齐萧的事给弄得个神魂颠倒,着实难熬,正好中午的时候齐萧打电话问他晚上能不能过去吃个饭,于是他顺水推舟,答应了下来。与其躲在一边胡思乱想自己折腾自己,倒不如面对面说个清楚,高中那一年的教训使得陆方明白有话憋肚子里的结果不过是自伤而已,问题并未能得到真正的解决。
陆方刚回来就要出去吃饭,陆爸爸陆妈妈倒也没多想什么,儿子大了,有自己的交际也不奇怪,所以陆方说晚上出去吃饭他们也没拦着,只叮嘱说不要喝太多酒就完事了。
来到和齐萧租住的公寓,陆方的心情有些复杂,一方面他着实想见齐萧,想得不得了,久别的重逢让他不由自主地欢欣,而另一方面心里那根小刺又总是在他欢快的时候用点儿力,让他没法再产生非常纯粹的快乐。因为这种种,他打开门的时候还算是冷静理智,没有欣喜若狂。
开了门,扑鼻的就是饭菜的喷香。陆方还没看清楚,就落入了一个炙热的怀抱,门迅速地在身后关上,然后他被按在门板上,两片微凉的嘴唇落在他的唇上,起初只是唇瓣被用力地吸吮摩擦,渐渐地,对方似乎不满足了,开始向里面侵入。因为毫无心理准备,陆方的牙关根本没有一丝防备,轻易地就被撬开,任人长驱直入。炙热的唇舌不知节制地攻城略地,反复地毫不厌倦地在他口中肆意狂放地来回扫荡。
随着唇舌的深入,他们几乎全身上下都紧紧地贴在一起了,可是压迫着他的人却觉得不够似的,更加紧迫地压着他。身后是冰凉的门板,而身前接触他的每一块地方却是火热,让他宛如置身冰山火海之中,前后夹击毫无退路……
陆方这天的晚餐地点改在了床上。
说是晚餐,其实却是在宵夜时间吃的。而且他吃的是某人精心准备货真价实的晚餐,某人却显然拿他当了晚餐。为此,陆方有些郁闷,他闹不明白,自己干嘛总是做些自投罗网的事情?
不过,也不知道是体力运动以至于胃口大开还是因为某人显示出来的饥渴令他觉得满意,总之陆方这一顿真是吃得酣畅淋漓——这一年来,齐萧这丫的手艺有了长足的进步。
“哪儿学来的?进步巨大啊——还是,给人家做饭做多了练出来的?”陆方一边大嚼着色香味俱全的扬州炒饭一边问,虽然免不了旁敲侧击,可先前的那点疑惑不说完全消失,却也没了什么影响力,因为某人显示出来的饥/渴完全符合一个长期得不到满足的正常人的反应。从这点来看,要说丫出轨了似乎不像。
“我倒是想给人做呀,可这不隔着万水千山嘛。”齐萧笑笑,一脸的餍足,然后似乎是在叹息,
“自己一个人吃饭,再不弄好一点儿,真是吃不下去了。”
“哟,说得真可怜,谁信呐这是。你齐大帅勾勾手指头,上赶着陪你吃饭的美女就能前仆后继。”陆方冷笑,连自己老妈都想要给丫的介绍女朋友,足见这丫的有多受欢迎了。
“弱水三千,我只取你这一瓢——我有你这一瓢就够了。”
大热天的,空调温度也属于标准,可陆方还是忍不住打了个冷战,一年不见,这丫的泡糖罐里了?咋说出的话都能滴出蜜来?他忍不住上上下下细细打量了一番身边的这个人,这还是一年来他头一次这么近距离地看他:大约在室内的时间比较长,丫的皮肤白了不少,眉眼却更见成熟,男孩的青涩已经褪尽,成年男子的气韵却越来越盛,魅力指数急剧攀升,这般风采,怎一个“帅”字了得。
“怎么样?帅吧?”那人勾起嘴角魅惑地一笑。
“那又怎么样?又当不了饭吃。”本来有心夸一下这人的,可看这厮这般自得,陆方就只能是泼泼冷水了,省得这丫的气焰太高。
齐萧也不以为意,只是伸手把过在陆方腿上的托盘拿开,放到床头柜上,然后搂着陆方,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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