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风刮起镜楼的发丝,使得让遥轩清醒了些,眯着眼望向不远处,道士已经带人走了,他心里便有些不安,又看着像是在温柔哄劝着的镜楼,他的不安更是放大了……
“镜……”
还未等他说什么,庞大的盘虚镜颤抖起来,震退距离它极近的镜楼,在弑神剑上感觉到的力量瞬间席卷了四周,镜楼运气抵抗,却依旧呼吸困难起来,身后出现一只大掌将她拽进怀中,一道刺眼的白光在眼前炸开,随即是巨大的轰鸣声。
镜楼在那一瞬间失去了知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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镜楼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一张类似猪头般肿胀的脸。
“啊!!”
一把推开眼前的人,本能地迅速跳起来摆出应战姿势,可是等她完全清醒过来,却被眼前的一切震撼到了。
她在一座山谷中,满是盛开了橙红色的凌霄花,风轻轻一吹,漫山遍野的花卷成波浪,一浪接着一浪,混着树木的绿色,鲜艳浓烈地让人无法呼吸。镜楼低头看到那个倒在地上,肿了满边脸的男人……
“我说……遥轩公子,你怎么变成了这幅样子?”
虽然她很好奇他的真面目,但是这样的真面目着实无法让人接受。
遥轩捂着胸口咳了两下,苦笑说:“督军大人以为我愿意,实在是不小心。”那道士下手可不会挑脸上还是身上的。
之前见他不是还好好的吗?镜楼忍住了笑,突然又想起了什么似的,左右张望了一阵,惊愕地连忙问:“这是在哪里?那个臭道士和他的人呢?”
“我不知道。”遥轩慢吞吞地说,“最后那道士带人走了,然后盘虚镜有些失控,把我们带到这里了吧。”
盘虚镜?镜楼可疑地打量着他,“你怎么知道盘虚镜?”若是没记错,知晓盘虚镜的只有东域的老头子们和苏雅才是,连书易她都没告诉,如此想着,镜楼看向遥轩的目光中带上了警惕。
遥轩并没有心虚或是说错话一般惊慌,而是很坦然地长吁一口,解释道:“大人忘记了?你我可算是师出同门,南松院的许多珍贵书籍和秘籍都由我保管着,盘虚镜不是什么极为重要的机密,上头都有记载,我岂会不认得?”
这样?镜楼怀疑地打量着他,两人师出同门,她能肯定,毕竟南松院武功不同于其他门派,还总有些神神秘秘的,确实不好说。
“好,我暂且相信你。”
遥轩一笑,只不过这一笑牵动着肿胀的脸,让镜楼一怂。
“我帮你看看伤吧。”看遥轩一副起不来的样子,镜楼便软了语气。
两人均是受了内伤,只是遥轩至少中了三掌,远远比面上看起来要严重得多,也幸好两人的内力师出同源,在镜楼的引领下,遥轩原先混乱的内息便得平缓,很快盘坐着安静下来。镜楼揉揉胸口,虽然不妨碍行动,但自己的内伤看起来还要养些日子,在蓬莱的时候内力透支的厉害,已经对身体有了损伤,这次也要小心为上。如此想着,她一边在四周走动着,这个山谷极为封闭,中间有一条十分清浅的小溪流,先是去采了大片的芭蕉叶盛了水,又去四周找到了能敷外伤的草药和一些能吃的果子,酸涩了些,却还咽得下去。随即又找了个大树参天的地方,用仅有的干草树枝铺了一座简易的床,试着坐坐,镜楼还算满意,又找了驱虫的草药抹到四周。镜楼独自忙活了半天,直到太阳不再毒辣,她的肚子开始叫,才觉得有些后悔,自己应该留个后手的,不然他们在这里根本无人知晓,还得靠自己出去不成?越想越不平,开始在小溪中找能吃的鱼,徒手抓鱼的本事她在木磐镇练得轻车熟驾,很快,就像发泄似的,旁边堆满了大大小小的鱼才停手。
“督军大人,您这是准备了明日的分量了吧?”旁边一个戏谑的声音响起,镜楼一转头,又对上肿胀的脸,却已经明显地消了去多,看起来顺眼多了。
镜楼白了他一眼,不知为何,似乎两人没了面纱面具的隔阂,显得自然了许多,原本她一直觉得遥轩太过刻板,说起话来总让人不好亲近,从前没想着两人关系要多好,直到最近遥轩接手了兵工厂,而且他又是跟着六哥的,两人现下落难,没想到关系缓和了不少,让镜楼升起了亲近的意思。
等到傍晚生了火,两人烤起了鱼,镜楼想着如何跟他说些什么,谈谈六哥,镜楼开不了口,说兵工厂的事儿吧,都困在了此处谈公事也显得矫情,结果就是依旧相看无语。镜楼并不是个话多的,遥轩更是个闷葫芦,平时太过一板一眼,说什么话都不到心里,偏偏书易十分喜欢他的性子,两人还相处的不错的样子,镜楼着实不喜欢这样。
面对面隔着火堆,啃完了鱼,镜楼才逐渐平静下来,原本想洗个澡,可面对着一个大男人,她也拉不下脸,随意抹了两下,折腾了那么久,很快在不知不觉中睡去。
第二天一早,镜楼迷迷糊糊地听见鸟叫,想翻身,却如同身负千斤,轻轻喘口气都觉得累得慌,双手摸索了一会,突然警觉地感觉到自己是被什么东西压住了,这个认知让镜楼顿时清醒无比,一抬眼,竟然对上的是遥轩放大号的肿脸!
再往下看,镜楼发现自己被人搂着,脸腾地一下红到脖子,毫不客气地一脚踹醒了好梦中的遥轩。
“你竟敢占我便宜,谁给你的狗胆!”
镜楼怒火冲天地跳起来,连指着遥轩的手指都微微颤抖着,想到两人刚才的姿势,又急又羞,想想自己虽行事大胆,在男女方面谨守得很,在军营里尤其注意,没想到这个遥轩是个道貌岸然的!
一百三十 山谷
“等等……”遥轩模模糊糊被踢醒,连忙爬到一边,受着伤动作却奇快无比,一会便跃到树上,皱着眉看着全身冒火的镜楼。
“昨日分明是你自己贴上来的,夜里凉,在下能理解。”若是觉得冷,一定会朝着热源靠近,遥轩自认在野外还算熟悉,便如此认为。
什么?她自己贴上去的?这话骗鬼呢!一定是他瞧见了自己貌美,趁着自己熟睡,然后占自己便宜!想着,指着树上的遥轩气得说不出话来,看见镜楼丝毫没有消气的样子,遥轩无奈,只好再跟她解释一遍,然后举例说起自己曾在北域发生过的事:
“北域的冬天极寒,连水都滴不下来,我和贺真当年为了逃避仇人的追杀跑进了大山里,当时为了取暖两人可是赤着膊抱在一起睡的,贺真常年在北域,才不至于两人冻死。昨晚你定是觉得冷,然后朝着温热的地方靠,就跟人晚上睡冷了找被子是一样的。”
或许可以把他看成一条被子吧,镜楼慢慢冷静下来,轻哼一声,把自己的干草杆子挪远些,不理会遥轩,自顾自去小溪边洗漱了,抬头深深地呼吸,感觉身体都溢满了山里清新的味道,一睁眼,便是满眼的橙红色,她不禁想着,若是像敷原宫那样,种满桃花,那该是什么样的?记忆中最深处的那几株桃花,竟开始模糊起来。
“据说水里有水妖,很容易把人的魂魄勾了去,你要当心。”
镜楼带着些情怀的好心情被败了精光,眯起眼阴沉地瞟向遥轩,还未等遥轩解释,镜楼一抖袖子,抬掌攻向他,遥轩一惊,连忙躲开,也不敢运气反抗,生怕牵扯出昨天的内伤,你来我往地比划了两下,不料两人因为正在小溪边上,因不小心踩到了溪边的青苔,遥轩脚下一滑,一个组咧摔下小溪,溅起一大片的水花。
看到他湿了一半的狼狈样子,镜楼顿时大笑起来,而遥轩的脸色顿时黑成锅盖。
于是生火换衣,两人之间又陷入了沉默,其间镜楼也没有想着道歉,她觉得早上那档子事原就是遥轩不是,虽说她让他摔进了小溪,可是要真道歉就失了面子,于是早膳也没想着吃,镜楼也过意不去,赔罪一般抓了几条鱼,又挑了许多野菜塞进鱼肚子,烤出来的鱼比先前的鲜嫩美味,让遥轩的脸色好看许多。
还真是个惹不得的人。镜楼暗自咋舌。
“你再去发个讯吧,若是明日还没人来,我们要想想如何是好了。”遥轩淡淡地说道,一边穿上已经烘干的衣裳。
镜楼并不想离开,因为信号已经发出去,她临走时生怕身边保护的人遭殃,并不代表他们会离她很远,所以想要在这深山里或者出去,最好的办法就是原地等着。却也不能保证他们能寻到,镜楼琢磨着,这里的地势复杂,还是乖乖呆在原地为好,心里这么想,但她没说出来,遥轩这性子,镜楼不愿再跟他唱反调,荒山野岭的,窝里反就不好了。
不过……看看自己和遥轩的样子,镜楼苦笑,希望没有额外的人不识相地跟来,看到他们如此狼狈的样子就好。
“你不觉得你的名字有些俗气?”还跟她的很像。
遥轩闭着眼不理睬,显然还在为刚才的事生气,镜楼讪讪地再次寻找话题。
“遥轩大哥,不知家乡何处?”
依旧没人回答她,镜楼本就不擅长与人打交道,尤其是面对遥轩,这个无论经历和来历都成迷的男人,从两人认识到现在的交锋来看,场场都是以他的完胜告终,而自己完全就是他靠上长平的踏板。但他对自己却没有不怀好意,与长平的那些谏官们一比好了不知多少,所以镜楼生不出什么仇视的心思,顶多也就是讨厌他的一副江湖做派,想到这里,镜楼转念一想,貌似自己也没有十分讨厌他,反而像是遥轩总是做些让她讨厌的事来,还是故意惹上她的。
他究竟想做什么呢?
遥轩闭着眼睛装睡,稍稍睁开一条缝便看见镜楼满脸深思地盯了她,那眼神看得人有些发毛,他立即咳了一声,镜楼的眼神收回来,望向对岸山坡,神情极像做坏事被抓到的顽童。
嘴角不着痕迹地一翘,遥轩睁眼,觉得内力往复了几周后终于开始恢复,对着镜楼的背影道:“在丹河的山上有许多紫藤,开起花来也如同这般,漫山遍野,很是好看。”
“丹河?”镜楼回头反问。
遥轩一笑,说:“夙鸣山庄在丹河。”
镜楼点点头,又转过头去,只听见遥轩说着:“夙鸣山庄的老庄主与我有恩,他唯一的儿子早年夭折,才将山庄传给了我,可惜那时的山庄完全就是个空壳子。”说着,语气变得嘲讽起来,镜楼带着讶异地再次转过头来,索性转了个身子,一幅想要听故事的样子。
遥轩有些失笑,道:“老庄主的几个女儿不争气,几个女婿过来硬是瓜分了许多财产,若不是我和贺真早年不要命地贩私盐,哪来今日的夙鸣山庄。况且很早以前,我已经出资买下了山庄,就怕那些人再来一次。”
像是颇有同感地点点头,镜楼话题一转道:“南域有盐田的么?”
遥轩看了她一眼,这丫头还会转移话题呢,一边答道:“是海盐田,在北沁还有井盐,所以楚域饭菜香,是因为楚域人会用盐。”
“哦。”镜楼对上遥轩似笑非笑的眼睛,有些赧然,掩饰性地盘起腿来,问:“那你是什么时候去的南域?”
“不记得了,”遥轩掩饰地笑笑,“只记得当年只是乱走一通罢了,我也不记得如何就到了南域。”
感觉遥轩似乎看了自己一眼,镜楼一笑,转开话题说道:“你跟着六哥应该知道,我和师兄早年落难,全靠陆姑娘收留,那时候我们就在蓬莱山下的木磐镇生活了好些年,那儿的地名挺有趣,东边有个铁磐镇,还有鱼磐镇、锡磐镇,据说前朝这里可是个大港口,就叫磐镇,后来打了几年仗,磐镇就没了,分成许许多多的磐镇,也不知是真是假。”
这也是镜楼第一次提到有关自己的事,让遥轩很意外,很配合地笑着,脸上一片青紫,在火光下一看很是渗人。
两人很习惯地聊起了长平,镜楼一转念,问道:“若是你,你会觉得我一个女子领兵太过惊世骇俗?”
“为何?”遥轩道:“长平富庶却不强大,这也与地域之差有些关系,老长平王性子弱,手下镇不住厉害的武将,当年江令辰也不会冒险宁可自立门户也不愿投靠长平王,就是觉得常年被压制在皇都和异族手下的长平王太过温和又不知变通。”
镜楼一挑眉,原来他还知道长平和江家的渊源,随即不说话,继续听遥轩说。
“所以,长平没有一个如门神似的武将是积弱的一大原因,刘家没有着急地对付你,也因如此而已。”
“刘家……”镜楼带着轻蔑地一哼,“若不是他家的女儿沉不住气,我还真看不出有如此野心。”
遥轩看向她,问:“查到什么了?”
“刘家不过是投靠无门罢了。”镜楼拍拍身上的灰尘正坐,“早年被先帝弃用,接着投靠康延王无果,藏得倒是深,花了好些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