肚子首先替她做出决定,咕噜噜地叫了起来,打断了镜楼的胡思乱想,虽然她们暂时是被关在这里,但是饭菜却是出奇的好,看着广淳动了筷子,镜楼才蹭到桌子前,开始用餐。这间屋子里都是低矮的宫廷家具,镜楼不得不盘起腿来,一边还小心翼翼地看着广淳的脸色。
广淳自始至终都是面无表情,对于一张花样年华的脸来说的确显得十分怪异,镜楼草草地吃完,低头闷声不吭,佩姨说了,祸从口出……
她正思索着怎么让二皇姐放自己出去的时候,外面有传来了开门的声音,一个表情僵硬的太监走了进来,也不管正在吃最后一口饭菜的广淳,直接拿走她手中的碗筷,然后转身离开。广淳对于这些仿佛十分习惯,淡然地拿起一边的帕子擦擦嘴巴,轻声问镜楼:“怎么样,吃饱了吗?”
镜楼本来正生气地想叫住那个太监,被广淳这么一问,一句话就咽了下去,坐正身子,点点头,还是不敢看她。
广淳把一条新的帕子给她,示意她也把自己打理一下,道:“也许什么都不懂,是福气。”看着镜楼露出疑惑的神色,广淳浅浅地笑了笑,不知为什么,她对广蕴有种特别的喜爱,可能是广蕴讨喜的外表所致吧,她又继续道:“广蕴,你进了这里,就很难再出去了,我的母妃,也就是姚贵妃,在**一手遮天,都挡不住皇帝的欲望,何况……”是一个失宠失势的妃子呢。
镜楼听完,低着脑袋想了想,说:“娘当然救不了我,娘那么柔弱,应该是我保护她才对,但是,六哥哥一定会来救我的。”
“六哥哥?”讶异于她的坚定,广淳有些意外,“是那个冰冰冷的皇六子?”
皇子女的排行本来就是分开的,皇兄弟姐妹之间一般只是叫称号或者封号,很少有称兄妹的,像是广淳与广蕴之间同是公主,有严谨的称号,叫皇姐或者皇妹也不算坏了规矩,原本广淳就与月衡澋相差不了多少,所以根本不会像镜楼那样亲昵地叫六哥哥。
冰冰冷?怎么看六哥哥都不像是这样的人啊,镜楼心里暗自为六哥哥叫屈,广淳则是突然想起来,似乎是有传言说皇六子特别疼爱这个小皇妹,看来是真的。
门板被轻轻拍了两下,“广淳,是我。”
“太子?!”广淳一听,原本淡然的表情变得激动起来,一阵小跑去发出声音的门板那里,“太子救救淳儿,淳儿不想呆在这里,这里好可怕……”
太子月衡渊不知为什么出现了门外,声音沙哑,“我知道,你受苦了,母妃天天在寝宫里自责地哭,眼睛都快哭瞎了,我也在想办法,总有一天,我会让你脱离这里,脱离那个昏君。”
“太子小心说话,隔墙有耳啊,淳儿不要紧,若是因为淳儿让你太子之位不保的话,那……”广淳贴近门,眼泪克制不住。
一声沉重的叹息,“我买通了看门的太监,外面没人呢,别担心。你如果一直在那昏君手里,即使我以后坐拥天下,我也不会安心的,淳儿,你放心,我和衡满都在想办法,既然广蕴太小,没办法转移那昏君的注意力,我就再找一个公主……”
“太子!”广淳惊叫着打断他的话,“你怎么可以找别的公主代替我,那岂不是她们也会……不行,绝对不行。”
太子显然知道她会这么说,轻声安慰着,“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你什么都不要管,照顾好自己便是。”
“太子殿下,时间差不多了,别让小的们为难。”
“淳儿,记住我的话,别反抗他,知道吗?”太子的声音渐远,一直到脚步声都听不见了,广淳才回过头来。
“为什么……我是你女儿啊……为什么……”
……
镜楼像是个局外人一般,看着皇帝,太子,公主上演着悲剧,她不能说完全不懂,只是还没想得那么深,她站起来,走向广淳,抹去她的眼泪。
七 路氏
豫章宫昏暗的室内,袅袅的炉子里散发出花香,淡淡的烛光里夹杂着不停晃动的人影,还有被刻意压低的嗓音,像是在激烈地讨论着什么事情。
“皇六子殿下,有急事相报!”
讨论的声音停止了,月衡澋的声音响起,“进来。”
通报的内府侍卫低头走进来,向屋内的几人一颔首,道:“殿下,不好了,刚才敷原宫的宫女来报,说是广蕴公主失踪了。”
“失踪?!”衡澋手上的笔承受不住力道,“啪”一声被折断,“什么时候的事情,怎么会突然失踪了?”
“羽妃娘娘也不知是几时不见的,属下先去打听了,据说,锦华宫里多了一名幼小的公主,年龄才五、六岁,属下想可能是公主被谁带去了那里,所以赶紧来禀报,请殿下见谅。”
“锦华宫?!!”
“怎么……”
黑暗中的几个人纷纷倒吸一口气,衡澋更是铁青了脸色。
“殿下没吩咐的话,属下先行告退。”侍卫被他的脸色吓了一跳,战战兢兢地开口。
良久,只听见衡澋硬声让那侍卫退下了,屋子里的人没有一个敢出声,全等待着他下决定。
其中一个黑色锦衣的男子开口了,“殿下,眼下正是皇帝最忌惮我们的时候,相对于太子,他更视我们为眼中钉,这时候不应该生什么是非。”
听到这话,月衡澋的眼神更加冷冽起来,剩下的人都惊若寒蝉。
刚才说话的男子便是路家长子路昊愚,同样一张俊美的脸,跟月衡澋的青涩不同,带着成熟内敛的气质。他旁边一位长得有些相似的少年开口道:“大哥说的是,殿下,这时候是在是不能惹什么是非,锦华宫是那昏君说什么都不让闲人进的地方,我们不能明着去救,但是可以另外想办法。”
“路辽庭,你懂什么,如果那昏君执意要十九公主,我们救出来有何用!”躲在黑暗中的一个中年男子显然带着嘲讽的语气。
“你……”路辽庭年少气盛,马上直起身来想要跟他理论,但是被路昊愚拦住了,他摇了摇头,斥责到:“三弟,不要多话。”
另一个男子也乘机提议,说:“微臣建议,还是先将事情始末查清楚再作定夺也不迟,如果殿下不弃,请……”
“都退下。”月衡澋下令,脸色恢复平淡,看似没有任何的情绪。
“可是……”那男子还想说话。
“我说退下!!”月衡澋的表情瞬间变得狰狞,冷冷地语气刺地那男子浑身颤抖。
屈服于皇六子的威慑,臣子们都唯唯诺诺地退下了,只剩下他一个。
路家兄弟也沉着脸色退出了昏暗的室内,为他关上门,静静地等候在门外,其他臣子幕僚都各自散去了,他们依旧站着。不一会,不出意料,里面传来了乒乒乓乓的摔东西的声音,还有桌椅被摧毁的声音,砰砰,又是哗啦一声花瓶碎裂的惨叫。过了好一会,声音终于趋于平静,只剩下嘎吱嘎吱响着,一些被破坏物的苟延残喘。
她被抓走了!
他颓然地坐下,他当然知道,镜楼是不会走出敷原宫,因为她机会对外界一无所知,除非,有人带走她,或者引她走出去,而且还要到羽妃无法控制的地方。是因为他吗……月衡澋苦笑,他不能用自己的力量,前世他不知道,肆意妄为,其实他的父皇手下的杨如深就是钳制他的好手,至少,在脱离皇宫前,他不能动用力量去救她,那要怎么办!?
“殿下。”路昊愚沉稳地试探了一下,他机敏地听到月衡澋刻意压制住痛苦的低咆,回头,对着三弟摇摇头,看来,今天的月衡澋真的是到达极限了。
路辽庭立刻明白了兄长的意思,“殿下,那臣等先告退……”
夏天的宫廷绿荫浓密,随处可见的假山都被浓浓的绿色掩起了半边的身子,两抹黑色的身影飞快地穿梭着,惊起不少鸟儿乱飞。
黑色是路家的颜色,两个身影的袖口用金丝线绣着三花三叶纹,路家的家徽,于是,一路上碰到的所有宫女太监都不敢阻拦,唯恐冒犯到了天下第一富的九阳路家。这两人就是路昊愚和路辽庭,路家长子与三子,路昊愚二十,而路辽庭则是与皇六子同样的年纪,路家三兄弟正巧都相差三岁,这时,两个人都是一样紧绷的表情,行色匆匆,向着宫里绿荫最浓密的地方走去。
“大哥,你确定要去见她吗?”路辽庭带着纳闷,相比兄长,路三公子还是涉世未深。
路昊愚没有说话,对于现在紧张的局势,还是乱了心神,“老三,这次,恐怕我们是被摆了一道,对方是要借皇帝的手毁了皇六子的势力。”
“太子?!”除了他,没有人敢动皇六子了,路辽庭立刻咬牙切齿地咒骂起来,“该死的,他果然是狗娘养的卑鄙小人……”
路昊愚睨了他一眼,“姚贵妃虽然没有皇后那么坚硬的背后势力,但是她笼络的大臣也不在少数,最重要的,她还生了太子,即使美丽不复从前,皇帝一直对她宠爱有加,地位更加稳固……”说到这里,他忽然停了下来,侧着头想着什么。
路辽庭跟着停下脚步,疑惑地望着兄长。
“老三,你记不记得,前段时间奶奶跟我们说的关于姚贵妃的故事?”
“那个用路家特制的薄丝取悦皇帝,重新获得宠爱的故事?”路辽庭嗤之以鼻,“她生下两个孩子之后明显色衰了许多,皇帝也不再像之前那样万般的宠爱,她身边的狗腿献上了路家新研制的薄丝,在皇帝面前跳了个舞,然后又得宠了,真是有够莫名其妙的。”
“你也觉得莫名其妙了?”路昊愚微微放松了,“身材已经变形,容貌也是美丽不再,她不可能只凭借小小的薄丝就得到皇帝长达十几年的宠爱,之后生下两名皇子,更是已经不复当年,现在依旧位居**之冠,这是为什么?”
路辽庭明显跟不上兄长的思维,无奈地撇了撇嘴,说:“我怎么知道。”
“原因不在姚贵妃本人身上,而是皇二公主,广淳身上。”
惊天霹雳!
“难……难道……”路辽庭结结巴巴,不敢相信这个推测,如果这是真的,天呐,这**是有多混乱,本来女人多就已经很麻烦了,又来了皇帝在里面搅和搅和地……他不禁抚额长叹,开始同情皇六子殿下了。
路昊愚似笑非笑,说道:“天下都知道皇帝喜怒无常,这大家都知道,从来没有一个妃子能像姚贵妃一样受到如此的恩宠,所以连她的女儿也受到了皇子般的待遇,‘淳’字就已经与其他公主有了很大的区别。然而,事实是,姚贵妃其实沾了她女儿的光,当时皇帝看中并且喜爱万分的,是广淳公主,而皇帝竟然也耐心地等到了公主长大。”
果然,传言是真的,皇帝真的做出这样**不如的事儿来!路辽庭震惊到不行,唯恐隔墙有耳,四处看了看,不安地跟上兄长的脚步,问:“那广蕴公主也岂不是凶多吉少了,皇帝有这样的怪癖,广蕴听说又是那么惹人怜爱的样子。”唉,可爱到皇六子都紧紧地藏起来,那是有多漂亮啊,这个昏君怎么会放过!?
路昊愚淡淡地鄙视了他一眼。
“大哥,你这是什么眼神!”路辽庭跳着抗议,冷的跟冰块样的大哥居然小看他!
“我刚才说了,皇帝曾经耐心地等广淳长大。”懒得跟他废话,真是笨。
“哦~”那么就是说,昏君对幼女没有兴趣,那就是说,六岁的小广蕴还是很安全的!路辽庭拍拍胸口安心下来。
“要是元师父这时候在九阳就好了……”
以元师父的武功,成功的几率就大的多了,可惜,怕是赶不上了。
说着,敷原宫就已经逼近眼前,破败的墙瓦到处是龟裂,门梁也都褪了色,只见隐隐约约的朱红残迹。路昊愚想到了宫里传言皇帝将一些神秘的女人放在了锦华宫,夜夜**,没想到,那个竟然是对外宣扬在行宫养病的广淳公主。他苦笑,这真的是掌管天下的君王吗?糜烂荒淫,还做出父女乱仑的丑事,这样的君主,不值得路家尽忠!
握紧双拳,心里有一丝揪痛。
“大哥?”路辽庭似乎感觉出他不安的情绪。
路昊愚回过神来,不自在地咳了咳,“我们进去吧,估计里面也没什么宫女太监在。”
八 选择
脸色苍白的羽妃用帕子捂嘴,不断地咳着,良佩轻轻地替主子顺气,也同样憔悴了不少。
看着这样情景,虽然路家兄弟有过心里准备,但看着如此美丽的人,即使脸色不佳,还是被出尘的美貌所震惊,这下更是开不了口去戳痛病美人的心。两人一直瞪着手上的清茶,不时地端起来,交换个眼神。
羽妃咳嗽渐缓,将眼角的泪水拭干,涩涩地开口道:“两位公子有话就直说吧,是不是镜楼有危险?”
两人相觑一眼,还是没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