衡沐抬头反应,还是慢了,一瞬间,毫无知觉地陷入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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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里依旧像是什么也没发生,该争宠的争宠,该算计的继续算计,年长的皇子都离了宫,公主也都出嫁,剩下那些年纪小的,卯足了劲地想要把对方比下去,暗地里宫内宫外权势纷争暗流汹涌。
敷原宫内,气氛黯沉,元鉴之赶回宫,良佩已经病得神志不清,徒弟也是受了重伤,昏迷了几日,只有一个神秘的黑衣女子在照顾,见他来了,一瞬间的晃神就不见了踪影。见两人被安放在同一间房间,元鉴之就明白这黑衣女子并不熟悉敷原宫内的情况,着急着两人的情况,他也并没有多纠结于黑衣女子的身份。书易看起来好些,衣服被整理过,内伤也调理了,一看便知道是良佩处理的,手忙脚乱地救治两人的同事,扫视了一圈,蓦然发现不见小徒弟镜楼的身影,心里有一种恐惧的预感,用力摇摇头,安慰自己,镜楼可能是出去御药房找药去了。
内伤并不重,书易很快就醒了,看见阔别一个月的师父,书易的眼泪终于忍不住涌出来,哽咽道:“师父……师妹她,她不见了,她被抓走了……”
“什么?!”元鉴之差点失手掐死眼前的徒弟,一口气也险些喘不上来,小徒弟是良佩的相依为命的小主子,自从羽妃离开,这镜楼简直就是良佩的命啊,怪不得一病不起,也不多追究黑衣女子的身份,元鉴之急急地为良佩把脉,神色凝重。
“我们原本是要去找道神医父女打探师妹娘亲的下落,可是我们在牢里说到一般就被一群黑衣人伏击,带我们去的刘叔趁机弄晕了师妹,然后……我眼睁睁看着她被抓走了……师父,都是我不好,我没保护好师妹……所以才被抓走了……”
被抓走了?!“你们哪里来的消息,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元鉴之没料到他才外出这么些时间,就发生了这样的事情。
书易哭得满脸的鼻涕泪水,一抽一噎地把事情说了个大概,元鉴之摸摸他的头顶,深深地叹息,若是自己在就好了,什么事情也不会发生,说回来,他也要负一定的责任。
“书易,不怪你,真的,我们是中了别人的计啊。”
元鉴之安抚了徒弟,安置好了良佩,当晚就去御药房的同时去找城襄王衡沐,以前在宫里,自己还是记得他的样子的,不料找了几圈都没发现他的踪迹,连带镜楼的线索也丝毫没有,心里的不安越来越强烈。第二天,宫里就传来了城襄王在飞天阁意外堕楼身亡,死相极其惨烈,血肉模糊,皇帝下令,于是居然草草了事。
在暗处打探消息的元鉴之放弃了搜寻小徒弟的行为,他知道,一手操控这件事情的人是谁,若是他要的人,自己怎么可能找到。
积郁成疾,照顾书易的疲惫,让原本身体底子不错的良佩病倒在了床上,嘴里总是喃喃不清地说着什么,书易自此便不再开口说话,偶尔会露出阴沉的脸色。元鉴之更是自责不已,自己将书易安放在这儿,明知良佩会多操心,也很少关心,自己在这边则像个大老爷,给良佩带了许多麻烦,他自己也直到,没想到这次还把小徒弟弄丢,他有什么脸面去见她。
直到良佩身体开始有些好转,已经是一个月之后的事情,元鉴之原原本本地将打探来的消息告诉她和书易,包括城襄王的死讯,良佩终于控制不住情绪,扑进元鉴之的怀里大哭,双手扯着他的前襟,哭得声嘶力竭。书易也默默地掉着眼泪,倔强地不发出声音。
“是我不好,如果我不让他们去,他们谁都不会出事的,为什么,镜儿……镜儿啊……”良佩的眼泪沾湿了他的胸口,微湿的触感深深地刺痛了他的心。
他和良佩都知道,城襄王动用的势力就是皇帝的,即使有一部分是城襄王自己的势力,但是胳膊拧不过大腿,皇帝要做的事情,岂是城襄王能阻止的,只是白白被利用,还丢了年轻的性命。良佩知道,如果她当时多注意些,会发现有不妥之处,大家都被这个机会冲昏了头,也不细想,不然镜楼不会出事,衡沐也不会被灭口,他也是个好孩子,如果不是被他们拖下水,也不会……
书易一言不发,粗鲁地抹掉眼泪,每天闭上眼,就能看见师妹惊慌失措的表情,冲着他大喊“快走”,等他醒来,师妹已经不见,衡沐也惨遭横祸,这……就是现实。
元鉴之寸步不离地守着良佩和书易,两人的情绪一直不稳定,身体虽然在好转,可是内心的伤痕又岂是一朝一夕能治愈的?
宫里依旧风起云涌,城襄王的死触动了斗争的开始,你死我活的同时,无人再理会小小的敷原宫,在角落里独自舔舐着伤痕。
镜楼没再出现,广蕴公主失踪的消息也没有出现,原本对广蕴的存在感到不自在的妃子也热衷于宫里的争宠夺权,敷原宫再次被众人遗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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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二 废后
两年后,元昌十四年
初秋的天气依旧闷热,敷原宫的桃花早已凋谢,夏日里满树的绿荫也到了尽头,冷冷清清的,凄凉而冷清。一个光裸着上身的少年在院子舞剑,晶莹的汗水随着他的动作滴落,虽然剑看起来大了些,但是没影响到如行云流水的动作,剑锋扫到一处,便有几片树叶被切成不规则的形状,却没有被剑气带起来,没多久,少年收起了剑势,把剑细细地放在掌中看。剑身锃亮,稍稍侧身就能看见剑身上的花纹,古朴无华的剑柄纹着神秘的字样,一看便知道是把极好的利器。
把剑收起来,少年——也就是书易,眉间依旧是散不去的阴霾,两年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足够让一个孩子成长,书易的五官变化不大,但是气质有了极大的转变,原来内向有些怯懦,现在已经有了沉稳的姿态,不像一个才十五岁的少年。
“书易,”元鉴之出现在洞门处,“为师给你的君子剑,合不合用?”
书易恭敬地点头,“是把好剑,谢谢师父。”
元鉴之一挥手,笑着说:“有什么好谢的,师尊留下那么多的剑,不久是希望能传给徒子徒孙,你上面的两个师兄我都赠了剑,你也正是时候需要一把,如果镜楼在……”
书易脸色一黯,元鉴之知道自己说错了话,暗自叹了口气,自己的小徒弟,已经是他们三人的痛。他们已经花了两年的时间去找,却怎么也没有她的消息,像是人间蒸发了一般,一点音讯都没有,连带道家父女的踪迹也消失得无影无踪,连着两年,他们一无所获。
“书易,不要总是责怪自己,你没有错,大家都没有错,”蓦然想到身体一直抱恙的良佩,心里一痛,“谁都不想发生这样的事情。”如果镜楼还在他们身边,也该是十四岁了,再一年就及笄,可以嫁人了,皇帝为什么连这个孩子都不放过?元鉴之也包括良佩心里明白,也一直逃避这么一个事实,就是镜楼会不会步上广淳的后路,这是她最不乐意见,也最不想见到的情况。
“总有一天一定会再见的,到时候,我们师徒五个,一起聚聚。”这话是安慰书易的,也是安慰他自己的。
良佩一个人落寞地躺在炕上,身上有条薄被,眉头轻轻蹙起,看着窗外的落叶,听到元鉴之师徒的脚步声,她立刻掩起伤感的情绪,笑着迎上去:“是不是有些饿了,我去张罗晚饭去。”人刚要踏出房门,一把被元鉴之拉住,然后被小心地扶回炕上,她诧异地看着元鉴之有些不自然的脸。
“既然身体不舒服,就不要忙活了,晚饭我会去弄。”说完掩饰性的咳两声。
良佩忙抽回手,脸色微红。
书易难得露出了笑容,调侃地看了两人,识相地走回自己的房里,给两人留下说话的空间。
徒弟一走,师父就更不自在了,坐在圆凳上手忙脚乱地倒茶,给良佩倒了一杯,自己一杯,马上又掩饰地喝两口。
良佩在心里笑出声,别看元师父平时一本正经,有时候闹起笑话来,真像个孩子,在镜楼出了事之后,他就一直在宫里照顾她,吃的用的,都是他一手张罗起来,还总是唠叨她的身体,关键时候还真是可靠呢。
良佩细想着,如果不是他在,她的日子不知道会如何。
“元师父,谢谢。”捧着茶,她发自内心地感谢。
元鉴之脸微微红了,慌乱道:“茶凉了,我去换一杯。”
冲出了房门,又回过头来说:“我今天去御膳房直接弄点东西吃,你不用张罗晚饭了。”说完,又急匆匆地走了。
良佩失笑,随即却显露了寂寞的表情,这宫里,令她最为留恋的两人都失踪了,她不能自私地丢下音讯全无的两人不管,即使追寻到最后一刻,她也要坚持下去。
对不起……
她在心里悄声说,又自嘲地笑笑,他高高在上,怎么会遵守那么多年前的约定呢?只有她会这么痴痴地念想着吧,对着窗外的萧条,良佩突然怨着这一切,命运是何其不公。
元鉴之去了御膳房,顺便也去了被监禁的茶亚皇后,当他踏入昏暗的冷宫,几乎认不出这个头发凌乱衣衫褴褛的女人,是曾经雍容华贵的皇后。不知道她是多久没有洗过澡,浑身散发着腐臭的气味,半坐着靠在角落里,纠结在一起的头发遮住了半边的脸,原本端庄秀丽的五官早已经模糊不清。
她真的是皇后?
因为被这个女人利用的太过彻底,元鉴之对她还是有着怨恨,所以在茶亚家惨遭横祸后,他没有保护她,她被囚禁后,也没有想着要把她救出来。
但是今天,他已经下定了决定,要抛却过去,重新开始,他不想再被回忆,被这个女人所牵绊,而失去眼前的幸福。看着已经沦落到如此地步的皇后,他告诉自己,再也不能继续心软下去,否则还是一条不归路。
“皇后娘娘。”元鉴之的声音淡淡地,听不出任何的情绪。
茶亚皇后呆滞的眼神有了些生气,不是来送粗食的宫女,也不是来惯例毒打她的太监,她一精神,几乎整个人扑倒在地,“元师父,是……是你吗?”
元鉴之悄悄地退后几步,说道:“在下过来是想要说几句话。”
见他丝毫不动,茶亚皇后的心凉了半截,“元师父……你,不是王爷托你来救本宫的吗?”
“王爷过的很好,娘娘放心,衡澋到底是我的弟子,我不会让他有事,不过,娘娘恐怕要在这里呆到最后了,我帮娘娘做了那么多事情,也已经不负她的交代了。”元鉴之说完,转身就想走,不想看到她脸上的表情。
“等等!不要走,不要……带我离开,快带我离开,我不要在这儿……求你……”茶亚皇后几乎是疯狂了,尖叫着爬向他的方向,他不是来救她的!“你答应过姐姐,要照顾我……你答应过她要保护我的……元鉴之!你不许走!元鉴之!!本宫命令你带我走!”
内心的伤疤再一次被揭开,元鉴之握紧了双手,竭力地控制自己不去杀死这个自私的女人,咬牙切齿地说:“别拿颖儿来逼我,皇后娘娘,你是该反省,利用你姐姐,利用你的儿子,利用我,够了,还不够吗!?今后,我再也不会满足你的要求,颖儿泉下有知,不会怪我的。”
为了防止茶亚皇后的哭叫引来看管的宫人,元鉴之抄起门外的食篮,一晃眼就消失在殿内,很快几个身强力壮的太监骂骂咧咧地冲进来,把半疯癫的皇后捆绑起来。
元鉴之已经不去管也不去想,因为,他和这个女人,已经没有关系了……
从御膳房回来,手上的食篮已经变得沉甸甸的,他心里有着说不出的满足,说不出的轻松,年少以来,从来没有如此畅快的感觉。
以极快的速度跃进敷原宫,良佩和书易早已拿好筷子在等他,走到偏厅的饭桌边上,在两人期待的眼神中一一将菜盘子放到桌上,把热乎乎的白米饭从底下抽出。
“我们吃饭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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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江王虽然病入膏肓,但是也恹恹地撑到现在,整天在床上,不问世事。两年间的变化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九阳家族灭了两家,皇帝又扶持了新的两家,分别是崔家和孟家,都是白手起家,手握兵权的家族,这两家也成为了皇都九阳的新贵。
天威难测,朝堂上风起云涌,谁都摸不清这风向,原本是太子阵营的辛傲之,却破例被重用,两年前还龟缩在上图城等死的将军,居然摇身一变,成了皇帝严重的大红人,很多人猜测这辛将军是皇帝安排在太子身边的暗子。那到底是还是不是?这恐怕只有皇帝自己知道。
所有的皇子嫔妃们都是望眼欲穿,伸着脖子等着皇帝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