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拜完了,已经是晌午,祠堂在王府外,不用走正门,所以一路回来月衡澋带着镜楼到处转转熟悉环境。
王府的构造和时下的宅邸不同,因为主子只有两人,所以最前头的主院同德院并没有住人,专门做宴客用,左侧是月衡澋的书房存芳斋,两人共同居住的院子叫沉香阁,在主院后,整个王府前院的划分很不明显,这是让她可以乱走的意思?镜楼被带着简单地看了几个离主院较近的院子,大多是小巧玲珑,而且离主院挺远,还专门设了角门,显然是招待用的。东院挺大,只是暂时空置着,都是些树木,将来应该是长子的院子,西边都是些精巧的阁楼,地势稍高,看似层次不齐却是错落有致。
“将来还可以再改改,毕竟现在只有我们两个住。”月衡澋丝毫没有避讳地牵着镜楼的手,指着最东面的隐秘处,道:“走过那边就是武堂和马场,你从前便喜欢动,王府养了不少好马,改天可以去挑挑。”
镜楼微笑着点头,虽然说王府的结构有些乱,看了第一遍还有些晕头转向,只得点头。
“我们的主院我造了外洋式样的房子,你不会不喜欢吧?”他问道,说是外洋也不尽然,主要是外洋的房子暖和又坚固,外头的式样还好看,是时下最时新的样子,专门请了人家来设计的。
原来这房子是外洋的式样啊,镜楼点头道了声喜欢,虽说是外洋的房子,但格局还是自己习惯的样子,连浴房都大了许多,还有眼下时新的新款莲蓬头,也就是外洋的鸳鸯洒。红砖小屋看着也十分有趣,卧房设在二楼有些不习惯,可走着跟平地一般,比木房子结实多了。迎春几个人的房间还是在后罩房,不过楼下也有专门的耳房,在西面的角落里,有一个小楼梯直接通到二楼,正面的楼梯则是连着一楼小小的会客室,很是方便。因为有了两层楼,沉香阁小了许多,东厢西厢是一层的,暂时空关着,放着镜楼的嫁妆,西北的角院依旧是小厨房,大厨房的东西都是供下人们嚼用的,小厨房就交给了延秋打理。
“对了,”他突然像是想起什么,“有一个人是从前跟着你的,这次人来了,你见见她吧?”
这是才征求她的意思?镜楼略微思索了,说:“我也不记得了,怕是伤了她的心。”
月衡澋一笑,说:“怎么会,她以前最是忠心耿耿,这次求上门,我也不好拒绝。”
旁边的迎春立刻竖起了耳朵,心下干着急,小姐以前的事儿都不记得,万一引狼入室了怎么办?
回了沉香阁,准备了多时的丫鬟立刻麻利地布菜,镜楼看看月衡澋,他并没有把人叫出来的意思,午饭准备的也很精心,是镜楼陪嫁的厨娘准备的,南炒鳝、群仙羹、两色腰子,皆是南域有名的大菜,吃到一半还有枸杞炖的鸡汤,显然是要大补的意思,明白下人的心思,也着实让她感到有些羞意。
不过才一个晚上,没必要这么补。
等到吃完了,还吊着胃口的镜楼有些不快地瞪了他一眼。
“这不是怕你饿着。”月衡澋安抚了一会,把人叫了进来。迎春和延秋两个立刻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来,紧紧盯着门口。
外头立刻传来一阵凌乱的脚步声,一个穿着王府下人湖绿色衣衫的少女上前来,镜楼还没看清楚,少女就像是一阵风似的扑进她的怀里。
“大人,真的是大人呐!”少女一下子哭得惊天动地。
三百三十九 新婚
迎春立刻对延秋使了个眼色,两人合力把少女从镜楼怀里扶起来,镜楼看着她,带着打量。
“大人,你不记得小蝶了,”来人正是小蝶,脸上浅浅的一道疤,圆圆的眼睛无辜地瞪着,像只迷路的小奶狗,“大人,你不要再丢下小蝶了……呜呜……”
看着站在原地哭得更凶的小蝶,镜楼觉得鼻子一酸,脸颊上一阵湿热,抬手一抹,竟然也流下眼泪来,心里闷闷的,像是有些事情要破土而出。
这个小蝶也是她从前认得的人?
“她是你以前的贴身丫鬟,是佩姨送来的,她说你身边只有三个丫鬟,小蝶会武功,正巧可以补上,原本出嫁前想送去朗家的,后来赶不及才直接来了王府。”月衡澋温柔地替她拭泪,问她:“你若是喜欢就留下她。”
“留下!”几乎是没有思考,镜楼立刻点头,这样的感觉太熟悉了,这个小蝶一定也和佩姨一样,是她以前十分亲近的人。
“小姐……”迎春有些担心。
“无妨,留下吧。”镜楼看到小蝶,只觉得一阵心悸,更多的,像是要想起什么一般,她站起来走过去,那双眉眼越是清晰,她越是能清楚地感觉到,她们曾经经历过的事情,她甚至知道,小蝶脸上的疤就是因为她才留下的……
镜楼的神色变换,突然一下从背后被抱住,“不要勉强自己去想了,来日方长。”
小蝶抬头看着他的衣袍,眼中微微闪过一丝恨意,连忙低下头,没有被任何人发现。
“以后你留在王妃身边做一等的丫鬟吧,让原来的陪嫁丫鬟带着你。”月衡澋对小蝶说到。
“那可好,王妃身边一直没有会武的丫鬟,正巧大丫鬟的名额缺一个,还请王妃改个名儿吧,毕竟王妃的人将来也是我们的姐妹。”迎春一听小蝶是习武又是曾经跟过镜楼的,首先站出来提议道。
镜楼看着小蝶,想要上前把她拉起来,可被月衡澋紧紧抱住,一时间也无法挣脱。
他生怕她走过去,就跟过去的一切连接在了一起,月衡澋的嘴角显出他的不愉快,若不是良佩执意要送人过来,他是不会收的,念在这个丫鬟曾经一片忠心,也就罢了。
“小蝶请王妃赐名。”小蝶一咬牙,重重地磕了个头,从此以后她求得了所有赤虎卫的自由,而自己也摆脱了赤虎卫这个枷锁,全心全意为镜楼尽忠。
“叫忍冬可好?”镜楼说到,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她不知道为什么要流泪,看到小蝶脸上的决然,她似乎还忘记了十分重要的事情,十分重要的一些人。
“忍冬多谢王妃赐名!”小蝶,也就是忍冬又磕了个头才起身,眼睛额头红成一片,延秋年纪小,生出一丝疼惜。
迎春拉着忍冬,笑道:“这可是大好事,王妃出嫁前夫人就为最后一个陪嫁丫鬟头疼,这下人齐了,还来了个这么能干的,将来定能将王妃服侍好。”迎春一开始忧心,后来还是十分乐见其成的,毕竟会武的丫鬟可不多,虽说有护卫,总是不比贴身服侍的,后院有几个虎视眈眈的,忍冬也能震慑她们!
顿时,迎春就觉得信心十足,多年来跟着郎夫人学来的本事终于有用武之地了。
下午月衡澋自然还是准备陪着镜楼说话,去府里各处走走,镜楼的陪嫁也上来见礼,认认主子。孙妈妈是陪房的一家人,全家都是管着陪嫁庄子的,因为王府旗下多是做生意的,朗家就陪嫁了许多庄子,孙妈妈有五个儿子,和延秋一家分别管着各处的庄子,而三儿子孙禾因为读过书会管账,一家人跟着孙妈妈老夫妻在府里做活。镜楼见到孙妈妈也是觉得难得的亲切,她生了双巧手,十分灵活,迎春建议分了她浆洗这块的活儿,现在看来,圆圆胖胖,是个老实本分的人。她的三儿子孙禾生得瘦小,斯斯文文的,以前帮着朗家总管管账,如今也和一位账房一起管着庄子上的账目。
半夏带着两个侄女上来磕头,分别赐了两个名字下去,分别叫纺晴和纺烟,半夏手下的小丫鬟都是纺字辈的,镜楼的意思是这两个丫鬟还是跟着半夏。
熟悉新的环境总是也要时间,迎春几个不敢打扰主子培养感情,在月衡澋带着镜楼逛王府的时候只是远远地坠在后头,看着两人一个高大威武,一个娇小可人,走到哪里都是一幅好风景。
可偏偏有人不识相,一个高挑的女子信步走来,一身惹眼的红色劲装,腰间挂着一柄精致的长剑,还嵌着金绞丝,看起来十分有气势。
“六爷!”她颇为娇俏地喊了一声。
月衡澋回头,脸上的愉悦稍微淡了些,说:“是姁姁,今天怎么来了?”语气听着十分熟稔,镜楼略微一挑眉,接着,他转头对镜楼道:“这是温大管事的独女温姁姁,你叫她姁姁便是,从小就跟着她父亲东奔西走,现在也在外头管事,很能干。”
能干?镜楼笑了笑,一个女子能用这个字,看来她也颇为器重,不知道新婚时候发生的事情月衡澋心里有没有数?
“原来是姁姁,昨夜已经见过面了,她的母亲便是府里的张妈妈。”
“是。”温姁姁有些难堪地应了一声,表情渐渐有些委屈,说:“昨日是姁姁不对,得罪王妃了。”
这话说的,像是她被刁难了似的,这时候叫她王妃,更像是镜楼以势压人,而且还远远地把她排在外头,跟个外人似的。镜楼没有发作,温和笑着说:“哪里的事,谁也么有规定新婚一定要有女眷陪,何况王爷家中没有正经的女眷,你不算失礼。”
温姁姁眼中闪过一丝惊讶,这个王妃到也会来事,说话滴水不漏。
“可是我……”她扯了帕子,半掩着面,十分难过的样子。
“好了,既然王妃不怪罪,你先下去吧。”月衡澋说道,拉起镜楼的手,“我和王妃还要走走,下次见我要跟下人报备一声。”
这是把人当成下属来看了,镜楼会意,低头看着后院的大门,说:“这里头是什么?”完全不管温姁姁难看的脸色。
月衡澋也不注意,只看着镜楼解释道:“里头是桃园?还记得吗?你小时候就喜欢桃花,可桃花在风水里头不大好,还是特地找了好位置,才建了这座桃园。”
“风水?”镜楼抬头,眼神亮亮的,“你还懂这些?”
“桃花犯煞,乃是桃花劫,府里住着夫妇,自然这风水不大好。”月衡澋一遍走着,沿着回廊来到一片偌大的院子里,除了一条小小的方砖小路,剩余的满满都是错落有致的桃树,现在还是光秃秃的,但是满眼飘荡的,竟然是系在桃树枝桠上的粉色绸带,远远看去,正如同桃花盛开一般!
“这是……”镜楼有些不可思议,回头看着月衡澋。
“喜欢吗?”月衡澋搂住她,一同看向这一片粉色的花海。
镜楼能感觉到被抱紧的怀抱坚实而温暖,说不感动是假的,他真的会为了自己花费这样的心思来讨她的欢心,原本她都不知道自己喜欢桃花,可是他都为她准备了这样的惊喜。
“喜欢……”这样的欢喜,简直是不太真实。
“镜儿,你要知道,我为了你愿意做任何事。”
月衡澋倾下身,注视着她,一手轻轻覆上她的脸颊,专注得如同珍贵的宝物,随即轻轻地靠近在她的唇上印下一个吻,看着她一下子涨红的小脸,轻笑一声。
三百四十 回门(加更)
三朝回门因为黛河太远,原本议亲时就说好不用回门,可让镜楼没有想到的是,朗珣竟然一声不响地住进了北沁别业,连夜收拾了房子递了信等镜楼来回门。月衡澋收到消息的时候哭笑不得,朗行简婉转地表示出嫁那日似乎是朗行云说了两句话气到了老太爷,接着老太爷就念着小姐,闹着性子要来陪小闺女。
“爹来了?”镜楼坐在梳妆台前,迎春正在替她修指甲,月衡澋笑着看着她被人服侍的样子,从头到尾好生打量了一番。因为是新婚,镜楼从头到脚都是红的,红却不俗气,香妃色的长衫,外头配了件大红的对襟小褂缀着如意花边,胸口绣着两只栩栩如生的朱雀,十六幅的散花裙用洋人的裙撑撑得很开,看上去一层一层精美至极,裙摆中露出织锦面的绣鞋来,鞋头上的两颗珍珠足足有拇指大,进口蕾丝滚边的滚雪细纱罩衫。光是这一身衣裳花费就不小,朗家是清贵人家,陪嫁的多是古董字画,一些衣裳首饰都是王府送去的聘礼,光是织锦就有几十匹,朗家请了南域最好的裁缝,还有两个洋人裁缝,花了大血本给镜楼置备了好些衣裳,聘礼中的名贵料子都被用了起来,一些少见例如金丝软烟罗之类料子像是不要钱一样裁成衣裳堆到镜楼的箱笼里。今日穿的这一套衣裳,想必就是朗家置备下的,极为合身,盈盈一笑如同置身花丛中,美不胜收,月衡澋第一次觉得女子定是要穿好衣裳打扮起来的。
像是看到了月衡澋眼中的惊艳,迎春低头一笑,朗家花了大手笔的嫁妆可不就是为了给小姐撑场面的,免得有些不入流的小角色还敢上前来蹦跶!
“好了便走吧。”月衡澋小心地扶起她,挽起手来朝着门外走去。
镜楼一笑,提着裙摆小心地跟在身后。
月衡澋看到一笑,说:“你以前哪有个姑娘家的样子,这么大的裙子你估计都不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