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慰地拍拍装死的朗行简,苏昔温柔地说道:“无事的,说不定姑姐能明白你们父子的苦心呢。”
相比起找到人安心许多的苏昔和朗行简,镜楼的院子就弥漫着极为紧张的气氛,大夫这两天被朗家是烦了个透,一会儿这边出事,没回房呢一边又出了事。
“劳烦先生了,半夏送先生出去,”迎春对着大夫行礼,一边唤半夏,延秋自己去了管事那儿领罚还未回来,院子的人手显然不够。
大夫只说可能是累久了,一下子又情绪激动,不用着用药,迎春斟酌了字句,回到房里把大夫的话讲给守在床边的月衡澋。
“既然无事就好,小姐的伤药收好了,按照大夫的吩咐记得换药便是。”月衡澋淡淡地说道,可迎春听出了话语中的不悦,那股气势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是,奴婢会亲自去做的。”郎家庄也不兴下跪,可此时迎春还是诚惶诚恐地跪下了。
“下去吧。”
迎春低头应是,既然老爷吩咐了不用避嫌,还是不放心地看了他一眼,慢慢地退了下去,同时也留了个心眼没有将门关上,只是虚掩着。出了房间迎春才觉得呼吸顺畅了,而此时半夏正扶着延秋走进院子,迎春一见,便让院子里所有的下人去垂花门外听训去,平时训话镜楼体恤下人,都会在抱厦里,可现在担心吵着镜楼,迎春把人都叫去了外头。
“今日出了这事,该罚的都罚了,可该说的我还得说。”迎春站在最前头,看着低头的众人,地下鸦雀无声,迎春也压低了嗓子。
“今日我和延秋伺候小姐不利,延秋去管事处先领了罚,一会我也会去,院子里的事儿交给半夏来管,出了这事,可见平日里对小姐对你们和气你们也就松散了!”迎春扫过众人,有几个已经低下了头,“小姐在外头走,是个人都认得,从正堂出来去后院一定会经过这儿,今天看门的是哪两个,没好好守着,也没看见小姐一个人乱走!”
今日守门的两个婆子立刻一跪,朗家和其他老院子不一样,每个院子的门房都是对外开着窗的,随时能看到外头的状况,就算安了玻璃窗,冬日里也冷得很,不少婆子会躲到一边偷懒。
“照你们这么守门,还不如不守!”迎春平时在下人中就十分有威严,此时这么一说,底下人个个神色紧张,守门的两个婆子自然站出来认错。
“今儿是我们守门,想着大过年的太冷清,取了赏下的点心又煮了茶吃,一会老婆子两个一起和姑娘领罚去。”
迎春点点头,看这两人诚恳认错,而且主要问题还是出在延秋和苏昔院子里的下人身上,对两个守门婆子不过是杀鸡儆猴罢了,接着朗声道:“你二人且和我同去,剩下的都听半夏调遣。”
众人低头称是,迎春拉着半夏,见半夏两眼红红的,只叹息不语,带着两个玩忽职守的婆子一起去了管事处。
外头一些骚动月衡澋是听得清楚,他目光转向床上躺着的镜楼身上,看着包着白布的手指,爱怜地伸手轻抚过苍白的脸颊,现在她的脸色动不动就会显得苍白,显然是气血亏损的厉害,定要好好补补才是。过了许久,月衡澋只是一直守着,看着,他知道这次离开,也不知要何时才能再见,在此之前他必须要做好一切准备。
镜楼眉头一动,茫然地睁开眼睛,一眼就看到守在床边的月衡澋。
“我刚刚看见了一片桃花。”镜楼静静地说道,“很大很大,看不见边。”她还看到了在里面玩耍的两个孩子,一大一小,一个男孩一个女孩。
额头一双大掌伸过来,镜楼眼神一动,看着同样坐在床头不说话的月衡澋。
“我家中也有一片桃花,你若是喜欢,可以来看看。”月衡澋如是道,语气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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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着实是写不上来啊,没有存稿的日子真难过……
二百二十二 “妻”
镜楼平躺着,说:“我以前到底是谁,也是镜儿吗?我什么都不记得……”
月衡澋收回手,确认她没有再发烧后,难掩爱怜的语气对她说道:“不记得又何妨,大家都记得你就是了,”说着,顿了顿,又说:“你明明记得一切,你身边的人却不记得你,那才要哭呢。”
“是吗?”镜楼凝眉思索,“有这样的人吗?”
“有。”月衡澋十分肯定地点头。
镜楼侧过头来,微微有些不快,“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骗人。”
“你知道大家族里的庶子吗?”月衡澋看着她,“有些主母容不下他们,就让所有的下人都不跟他说话,就当做他不存在,把他的饭菜和衣物都放在供桌上,后来这个孩子的母亲疯了,而他的父亲被主母下毒,提前把当家的位置给了嫡子,这个位置一让,他的父亲也死了。”
镜楼惊讶地张嘴,被他合上,接着说道:“他是我以前的好友,现在去了别处,他告诉我,被所有人遗忘才是最可怕的,他说了句非常有趣的话,”说着,对她眨了下眼睛,微微一笑,“人吃不饱的时候想要食物,有了食物想要钱,有了钱就想要地位,有了地位想要名声,这些都有了,就想要流芳百世。你看,是不是人人都想被人记住?所以忘记别人算什么,现在你一点一点,就会记得很多事不是吗?”
她楞楞地点点头,缩进被子。
“我明日就要回去了。”过了好一会,他才说道。
“为什么?”镜楼有些不舍,虽然一开始有些怕他,可整个郎家庄,只有他知道她从前的事情,会和她讲各种各样的故事。
月衡澋笑笑,摸摸她的头,说:“我也有事情要办,还有很多人指望着我吃饭。”
失望的镜楼只得点点头,又听他说道:“镜儿能叫我一声六哥吗?”
镜楼不敢乱喊,毕竟自己的哥哥是朗行简,若是他知道喊了别人哥哥,那颗玻璃心估计会受不了,况且这位王爷太奇怪了,和自己套近乎也太明显了些,小声嘟哝道:“你又不是我哥哥。”
月衡澋心一落,脸上露出些伤感来。
镜楼觉得奇怪,却也觉得自己太过矫情了,有些安慰地说道:“以前我是这么叫王爷的吗?日后说不定我记起来,就认得你了。”
“记起来也不是什么好事,”他说,“现在多好,不记得便不记得吧。”
恍然间他又看见了那个踩在阶梯上伸长了脖子等他的小姑娘,梳着两个简单的娃娃髻,高兴地朝他挥手,从刚刚出生到渐渐长大,他从抱着她,到牵着她,最后坏心眼地让她追着跑,在他眼里,她终究是个孩子。一转念,他又觉得自己魔怔了,不长大怎么行,长大了,才能娶回家继续宠着。
“那我以前真的是和王爷住在一起?”镜楼疑惑。
“这……”月衡澋觉得这个谎很难圆过来,只得说道:“在你很小的时候住过一阵子,我还知道你胸口有个印记。”
镜楼立刻脸通红,在被子下的手紧紧拉住衣襟,结结巴巴道:“真……是真的哦。”
月衡澋笑了,一刮她的鼻子,起身蹲下与她尽量平视,说:“你可知我为何会知道?”镜楼同红着脸摇头,他又是一笑,退后一些拉开自己的衣襟,虽然是隆冬,他却穿得很少,拉开最里头的里衣,在暗暗的烛火下,镜楼发现他的左胸口竟然刺着同她一般模样的字,同样的颜色同样的字迹,赫然是个“镜”字。在震惊中他拉好衣裳,伸手扶住她的脑袋,生怕吓到她,她不知所措的眼神让他莞尔,“你胸口的字也是我刺下的,在那时候就注定了,镜儿,你会是我的妻。”
妻?镜楼往后缩,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吓到了?”月衡澋指着胸口,“这个我们的约定,将来的一天,我会用八抬大轿十里红妆来娶你过门。”
她怎么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被定下了?
月衡澋一叹,说:“我此去可能要很久,不过我会和你爹爹说好此事,你乖乖地在这里等着我。”
等?
镜楼挣脱开他的手坐起,直摇头:“不可能的,婚姻皆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刺两个字又算什么,我凭什么要等?”等这个字多可怕,一个月是等,一年也是等,十年也是等……脑袋里的胡思乱想被一个坚实的胸口取代,猛然间自己被锁进怀里,一个轻柔的吻落在额上,如羽毛拂过般麻麻痒痒的。
“等着我,在你生辰之前,我定会回来见你。”月衡澋保证道。
镜楼用力挣扎,让他松开了手臂,在她的记忆中第一次与男子靠得如此近,双目相视,她顿时感觉心跳如雷,像是要从胸口蹦出来一般。昏暗的灯光下她依旧能看见他的眼睛,黑亮而深沉,脸上没有像女子一样平滑,而是有好多痕迹,是岁月留下的纹路和粗糙感,鼻梁挺得不像话。她伸出手,被他一把抓住,腰间的臂膀用力,一双唇堵住了她的惊叫。
湿热而柔软的触感,她吓得闭上了眼,在唇上舔舐的他的唇舌不甘寂寞地想要撬动她紧咬着的牙关,腰上的大掌轻轻一捏,她闷闷地惊叫一声,他的舌趁机伸了进去,更肆无忌惮地攻城略地。
他能感觉到怀里的人儿慢慢放松,慢慢地如同化为一滩春水,心里狂喜的同时吻得愈加深入。
她没有排斥他,如今她依旧没有讨厌他。
镜楼感觉自己被抱起,又被放下,头触到枕头时,他的唇才离开,迷蒙中,能看见那双晶亮的眼睛里尽是火焰,想要把她吞噬的火焰。
轻喘着,月衡澋把持住不让自己失控,他看着她,看着她喘着气,微微张着嘴惊愕地看着他,他能看见她粉嫩的小舌,想着刚才卷住它逗弄的触感,闭上眼,他不敢再多看。
“等着我镜儿,等着我。”他低声说着,这个声音一丝一丝地缠住她,无法挣脱。
“睡吧。”他又落下一吻。
镜楼紧紧闭上眼把自己裹住,不敢再看他。
他圈住自己的力道,欲顶开自己紧咬的的牙齿的力道,这样的力道让她害怕又忍不住沉迷。
他会伤害她吗?
二百二十三 朗行云
一辆青布小车摇摇晃晃地走过小巷,停在郎家庄的门口,朗家的管家已经站在了门口,笑眯眯地迎了上去。
“姑奶奶和姑爷来了,老太爷已经久等了,快些带着表少爷进去吧。”
先下车的是风度翩翩的路辽庭,他先是抱下一个五岁左右、穿着大红棉袄的男童,另一个少妇头上钗着彩绸装饰的赤金步摇,式样新颖别致,衣裳也有些外洋的式样,袖口缀着精致的蕾丝花边,酒红的一身罩着貂皮大衣,看起来贵气大方。
少妇睨了他一眼,未说话。
管事好脾气地笑笑,让下人把礼品搬进门,慢悠悠地跟在这一家人身后。
“爹!”
朗珣正和着一口茶险些喷出来,连忙拿起帕子擦嘴望向外头,“是云儿来了?”
苏昔也站了起来,笑道:“可不是,老远就听到姐姐的声音了。”
那名少妇正是朗行云,走起路来也是雷厉风行,只见她虽穿着贵妇衣裳,却是一脚跨进门来,丝毫不用丫鬟搀扶,看得坐在上堂的朗珣顿时笑见了牙。
“小婿给岳父大人拜年。”跟在后头的路辽庭进门后十分恭敬地跟着朗行云一起跪下。
“游安给祖父拜年。”男童也跪下,奶声奶气地恭贺道。
“好好好,”朗珣笑眯了眼,连忙上去把大女儿扶起来,又拍了拍一脸憨厚的游安,亲自递了压岁钱过去,游安又脆生地道了谢。
接着苏昔免不了上去叙一番旧,拉着朗行云嘘寒问暖一番,朗行云生得十分精神,一看就和父亲生得像,一双浓黑的眉毛让整张脸都起来十分张扬,而因为精心修饰过,没有咄咄逼人之感。苏昔客气了两句,就把一直站在身后的镜楼拉了过来,而朗珣也步过来,朗行简一脸紧张地拖着同样一脸紧张的路辽庭站在了一边。
“姐姐,瞧我这记性,还没跟你介绍,这是妹妹镜楼,日前刚刚入了族谱,以后都是一家人了,来镜儿,这位就是我们常念叨的长姐。”苏昔说得得体,朗行云却不给面子地哼了一声,朗珣立刻跳了起来,把镜楼护住,一脸不悦。
这一来朗行云更不愿意搭理,转身找了个位子兀自坐下来喝茶,气氛一时僵住了。
一边一脸懵懂的游安却拉住镜楼的衣摆,天真地问道:“你是小姨?我怎么从来没见过你呀?”
“游安不得无礼。”路辽庭神色复杂地看了镜楼一眼,立刻喝止自己的儿子。
朗珣则是觉得终于有了台阶下,煞有其事地咳嗽两声,说:“游安啊,你小姨自小在异族那边长大,你自然是没见过。”
镜楼对着这一家三口还有些紧张,却还是大方地拿了准备好的压岁钱来,对着游安笑笑。
“既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