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什么?”月衡澋慢慢地说着,“你想说,我是什么?”
镜楼想起他是五道神这件事是在他是以前就知晓的事情,是要编个理由还是编个答案,一时间她无法思考。
月衡澋神色一动,并没有放松手上的力道,紧盯着她接着问道:“我和别人不一样,你知道?”
“这……”镜楼犹豫的片刻让他起了疑心,她只得硬着头皮说:“怎么来说我都算是你的师妹,师父知道这件事又不奇怪。”
说得模棱两可,月衡澋松开手,看到她脸色发白,略带歉意地安抚道:“我不是有意的,只不过……这个身份会带来很多麻烦,我不想让太多的人知道。”
镜楼心想他说的究竟是哪一点,若是自己漏了口风都不知道怎么圆回来,一个谎言需要更多的谎言来圆过来,她不是不知道这一点,自从见到失忆后的他的开始,她就是个谎言,现在她不愿意说更多。
“你知道的对不对?”月衡澋说着,“知道我和别人不一样,像个靶子一样任由别人追杀……不过因为我曾经对神器有反应,被认定为五道神之一的转世。”
他是因为对神器有反应?镜楼思索着,也顾不得背上的疼痛,带着自语道:“是如此判定的吗?”
“难道不是?”月衡澋松开手,看着她道:“你是异族人,那你说,我要怎么做才好?”
“早年就据说有人在追杀我,后来不知为何突然销声匿迹,”月衡澋压低了声音,“你是异族人应该知道有关五道神的一切吧?我不知道他们个各自着什么目的,又来查了好久,才被我发现了端倪。”
镜楼顿时觉得一阵紧张,她不愿意知道这些,一会便打断他道:“六爷,我不是很懂这些,你与我说也不管用。”
“你不是异族人吗?”月衡澋轻轻一笑,看着她的眼神有些复杂,“你可以帮我对不对?找到那个有关众神诅咒的事情?”
众神的诅咒?
镜楼总觉得电光火石之间想到了什么,可那样的感觉又说不上来,只是看着他,觉得他的神色有着期待,顿时觉得心一软。
“我是知道……”
众神离开后留下了五道神,而当时的五道神,显道神为西方之神,普泰神是北方,太初神为南方,千宁神为东方,而最后一尊广明神则是中央的皇都。传说中,起初五道神是没有地域之分的,而是因为他们对人们多有爱护之一,而人们也在他们的帮助下越来越强大,甚至有人能制出巨大的风筝飞上天去,窥伺到了众神的样貌,于是众神把责任归咎在五道神身上,不允许他们团结到一起,反而放他们各自为政,因为五道神性格不同,也导致了天下五域有了不同的样貌。
显道神为战争之神,于是西域变得贫瘠,普泰神是意志之神,于是北方山地艰险,太初神是治愈之神,于是南方祥和温暖,千宁是清明之神,于是东方多雨,广明神是福泽之神,中央的皇都变成了皇权中心,富庶繁华。
镜楼一直觉得这样的传说是根据五域不同的风貌编出来的,如果要如此来判断众神留给五道神的诅咒,她发现一件一件真的对的上。如果五道神的轮回是众神离开后对他们的诅咒,那么……现在的月衡澋就是被诅咒的那个!
想到这里,镜楼觉得背后惊出冷汗来,人和神原本就是天与地的差别,身为人如何与神斗?而且是已经消失的众神。
月衡澋将她拉住,搂进怀里,说:“我好些事情不能告诉你,你也不必多想,安心在这里就好。”
“你究竟在做什么?”现在不但是人,神也是一片混乱,一会需要她帮忙,一会又让她安心。
“算不得危险,却是极难的……”月衡澋的声音自她头顶上传来,闷闷的,她能感觉到他说话时胸口的震动。
镜楼推开他,把自己刚才心里的猜测说了一遍,这回月衡澋愣住了。
“我觉得应该是这样,若是在猜诅咒的内容,无非就是把五道神囚禁在各自的领土,这样类似的了。”她斟酌着字句,一遍偷看着他的反应。
月衡澋从一开始听得惊讶,然后越听越郑重,思索了一会才道:“你说的,其实与我之前记录下的内容相差不大,不过知道诅咒的内容也不简单,如今我一边寻找当年追杀过我的那些人,另外,我正想法子把剩余的五道神找出来。”
这要怎么找?镜楼不赞成地摇摇头,“虽说找出来在一起说不定会有事半功倍的效果,可是六爷,若是那些转世的五道神与你不是一条心又该如何?五道神轮回中,早已沾染了尘世的七情六欲,他们作为人长大,最是难掌控。”
“我又何尝没想过,可是找到他们,总比我一人孤军奋战的要好。”月衡澋一边抚着她的卷发,一边深思着说道:“五道神是同根,从未有过自相残杀,互相之间还能感应到彼此,曾经在许多地方,我感应到五道神的气息。”
“当真?”镜楼也思索起来,轻皱着眉头,她作为神女是最能感应到五道神的存在,可至今为止她却什么也没感觉到,包括,她抬头看他一眼,包括从小就认识的六哥,他说自己是五道神,而书易也说他是五道神,那为何她感觉不到?“找到五道神,真的好吗?”
月衡澋低吟道:“总比什么也不做要强,我总觉得五道神在影响着整个揽月朝,找到他们会是关键。”
镜楼低头埋进他的怀里,他找不到其余的五道神,可是,她能找到,但代价太大,她不想冒险,曾经引水冲垮程蟠的大军已经让她对异族神秘的力量心有余悸,以至于现在她都无法纵水。
“六爷……”她轻唤一声,不知不觉,这个称谓已经变成了一种习惯,不愿意叫他王爷,是因为总是听见莫兰王爷来王爷去的,让她对这个称呼十分厌恶,而此时她也不得不承认,莫兰就算死了,也像是横亘在她心里的一根刺,让人难受之极。
“怎么?”月衡澋伸手搂住她,摩挲着她的头发,此时松松了挽了个髻,他摸到发髻上的簪子,眼神一动。
镜楼想着,说道:“你怎么会知道呢?”她觉得自己是多心了,或者疑心太重。
二百零一 深陷
镜楼依旧在看书,而月衡澋送来的书几乎是成倍地增加,如今除了有关异族的书籍,还多了许多杂记游记,甚至还有话本戏文,原先说起来不算学富五车的镜楼现在几乎没有不认识的字。晚上月衡澋除了做睡觉的事情外,另外竟然指导起镜楼的学问来,这样平日里几乎无所事事的镜楼多了些事情做。
可能是到了夏天的缘故,没有哪个姨娘会过来找茬,毕竟天气太热,汗水会影响到妆容,南域的夏天就如同烘炉一般,太阳烤在肌肤上还有刺痛感,但凡是爱美的女子都不愿意出门,想必这几个姨娘也不例外。
不过今天外头下了一阵雨,院子里清爽起来,不一会外头就有了丫头洒扫打闹的嬉笑声传来,这个午后倒是显得十分松快。
“你是父王的新姨娘?”一个瘦小细长的小姑娘站在门洞旁边,显然是偷偷溜进来的,先是愣了一下,随即上下仔细打量起来。
镜楼起身,站到廊上和她对望着,轻轻一笑,“你是大小姐?”
小姑娘,也就是王府庶出的大小姐月亦心一挺胸脯,高傲得像只小孔雀,“正是,你这妾室还不过来拜见?”
后边的耳房里听见动静的雀衣匆匆跑出来,见到月亦心像是见了鬼似的,连忙匍下身子行礼。
“奴婢拜见大小姐,大小姐万福。”
镜楼攒眉看着衣着不凡神情高傲的月亦心,女儿这样的性子,估计那位翠姨娘也不是什么好脾性,如此想着,镜楼忍下不虞,十分标准地行了礼。在这世道,不管你后生小辈,妾室就是奴仆,月亦心让她行礼没有错。
“你是看不起本小姐!”月亦心尖声道,脸上的嫉妒怎么也掩饰不了,镜楼看着她,不过才三四岁的年纪,神情却极为阴狠,“快给我跪下!”
镜楼自有一身傲气,不愿随随便便下跪,何况是对着一个只想看自己笑话的小女孩。
月亦心有些生气,胸口起伏着,一会嘴唇就涨成了紫色,哇地一声大哭起来,门外看好戏的奶娘和丫鬟这才急匆匆抱进来,又是抚慰又是哄劝,镜楼后退两步,冷眼看着这群人。才一会功夫,一个高挑的美人像是一阵风一样刮进来,看见月亦心的模样,转眼间就是泪流满腮,抱起月亦心在怀里哭得好不凄惨。
“哭有什么用,还不赶紧找大夫!”月衡澋的声音稳稳地从后头传来,带着一丝明显的怒气。
镜楼立刻站直了,原来这一手在后头呢,她暗忖,这场景那么凄惨,也没有她插嘴的余地,只得站在一边。
而此时月亦心看见月衡澋过来,顿时哭得更凄凉了,伸着手就要他抱。
“父王……呜呜,亦心怕再也见不到父王了,这个女人要把父王抢走了!”月亦心一边嚎啕大哭,不忘指责镜楼。
月衡澋抱起她来,轻声哄了两句,皱着眉看着站在一边丝毫未动的镜楼,带着一丝不悦,对月亦心道:“父王怎么会不要亦心呢,别听下人乱说。”
虽然带着不满,但镜楼能感觉到他并没有十分相信月亦心的话,毕竟孩子到底还是孩子,她完全没有触碰到月亦心,要把罪责推到她头上,当月衡澋是傻子呢。
一向没声响的沉香阁顿时鸡飞狗跳,月亦心被安放在花厅的榻上,大夫正在诊治,翠姨娘生得高挑健美,有种健康的朝气,若要说漂亮,不过是六七分而已,此时她伏在月衡澋身边哭得好不凄惨。
“亦心本想说新的姨娘漂亮极了,只不过来瞧个新鲜,怎么能想到……”
越说掉得眼泪越多,和她一副长相看起来十分不协调,翠姨娘不适合这样梨花带雨的样子。
月衡澋只道了句没事,转头看着花厅内的状况。
“去问问大夫如何了。”月衡澋对身边的一个小厮吩咐道。
镜楼站在一边,略微抬了一下头,看见那看似矮小的小厮步履稳健,也是个练家子,正想着,只见翠姨娘一下子扑过来,直想扯她,立刻一闪身,而翠姨娘被雀衣挡住了。
“若是亦心有个三长两短,我要你不得安生!”
更严重的话翠姨娘也不敢当着月衡澋的面儿说,看见这个瑾姨娘躲得快,没抓到脸,让翠姨娘气得又哭倒在月衡澋怀里。
“亦心没什么事,你哭什么哭。”月衡澋训斥了她一句,没再说话。
月亦心是娘胎里带出的毛病,心脏不好,刚刚一时间太激动,身体受不了才会惊厥,此时平静下来,紧紧拉着月衡澋不放,也倒十分安静。
送走了满院子的莺莺燕燕,镜楼总算有了喘口气的感觉,随即叫来雀衣,道:“平时还是把门拴上,王爷白天不会来,免得招进一两个祖宗,烦人得很。”
雀衣连忙点头应了,想想王爷白天是不会到这里来,就算插住门,王爷也是会武功的,还怕这么点院墙不成。
月衡澋走的时候没来得及和她说句话,翠姨娘那边再怎么闹,月亦心再怎么拉着月衡澋,也顶不住她的身体差,等月亦心一睡着,月衡澋就离开了翠姨娘的院子。而翠姨娘也知道分寸,若是再拿孩子闹,自己恐怕就要担上看护不利的罪名了,现下月衡澋又去了沉香阁,把翠姨娘气得自绞帕子。
晚上沐浴过后,镜楼对着桌上的木牌推演着阵法,今晚月衡澋肯定是歇在翠姨娘那里了,镜楼黯然,就算心里不舒服,她也是姨娘,能说什么呢?
“这是什么?”背后突然冒出声音来,吓了镜楼一跳。
“你下次再这么吓人,胆子都要没了。”镜楼忍不住埋怨到,看到他如平常一般微微笑着,心里更是觉得不舒服起来,“你怎么不陪着大小姐和翠姨娘去,她们可心心念念着你呢。”
语气里的酸味怎么也掩不住,月衡澋侧着头看她,在盈盈的烛火下,细白的脸庞看起来尤其诱人。
“她自有下人照料,”月衡澋面对她坐下来,想了想,道:“我早已忘记她是怎么入府的了,只听我以前身边的人说,她爹是夙鸣山庄的庄主,对我有恩,翠心做妾室也委屈她了。”
夙鸣山庄?镜楼微微一顿,那不是遥轩发家的地方吗?
“她若是不过分,就随着她吧,当是替我还恩。”
镜楼在心里想着,他的恩情怎么如此还?还扯上她做什么?
虽然这么想,面上也不显,换了话题道:“这个是异族的阵法,我在练习而已。”
月衡澋的心思被拉回来,饶有兴趣地看着一圈一圈的奇怪形状,看了一会也没看出什么名堂来,就笑了笑,“我可不懂这些。”
“人各有所长罢了。”镜楼放下最后的竹片,看着不满意,随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