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王要对付底下的人,方法多的是。
突然想起来,顾颜朵曾经和自己说过未来的一些零散的东西,诸如什么立什么制的,镜楼眉头紧紧皱在一起,那时候听她说这些,除了武器枪械,她不怎么注意其他东西。大致的意思顾颜朵和她解释过,就是分化皇帝的权力,把权力分给百姓,这样的话,皇帝就再也不是什么只手遮天的,这样一来,六哥只要没有谋反的意图,那书易就绝对动不了他。
这样一想,镜楼觉得接下来的闲暇时光有了目标,想起自己养着的铜钱,一大串上取了两三枚,想着卜算一下六哥的运势。
来到这个别院住下,竟然也有半年了,虽然铜钱养的时间少,多试几次,总有个定数。排好钱币,镜楼闭上眼想着月衡澋此时的状况,她只需要知道近几日会发生的大事。
五枚钱币被镜楼撒下,叮叮当当地落了满桌子。
镜楼皱起眉头来,天坎卦,十分明显的卦象。
坎卦是水,也就是水险!
没想到自己无意中的卜卦竟然卜出了不好的事情,镜楼慌乱了一下,又取下了几枚钱币,试过几次,虽有残缺,但依旧是天坎卦的样子。
六哥有危险!
镜楼赶紧提笔,略微思索了一下,写下“不宜远行,勿近水”,随即叫来韩嬷嬷。
“把这封信务必交给六爷。”镜楼一边用火漆封好了信,然后交给她。韩嬷嬷的女儿就是韩嫂子,老韩家一家人都在这里当差,在外头走动的管家就是韩老头,韩嫂子是招赘上门,是早年跟在月衡澋身边的护卫阿勇,后来瘸了条腿,原本就定了婚的韩嫂子没有嫌弃他,阿勇是个孤儿,就自愿上门当了女婿,一家人就守着这个小别院,韩嫂子还有两个儿子,正是皮实的年龄,被送学堂去了。而镜楼见过这个阿勇,不知是不是同类的关系,在阿勇有时候不经意间,她能感觉到他身上的那股子杀气,是杀手才有的戾气,所以住在这里,她却是莫名地放心。
韩老头大多是管事,这样的急信都是阿勇去送的,看着韩嬷嬷拿着信连忙赶去送信,原本悬着的心稍稍放了下来。
果然不出镜楼所料,北沁的王府传来消息,月衡澋的船被炸沉,因为改走陆路而幸免,可依旧收到了伏击,正是被逐出长平的莫俊,莫俊手上竟然有一支装备完整的火枪队!镜楼收到消息的那一瞬猛地想起来,当时陈锐那支消失的火枪队怎么也找不到,八成就是这只队伍,可是为什么会和莫俊在一起?
莫俊被赶出长平当时也是轰动的,当时是一个人灰溜溜地离开的,他当时带人追杀她的人马要不就折损在陶致几人手上,剩余的,估计被秘密处死了。镜楼嘲讽地一笑,在外头,她人都已经“死”了,处死这些人有什么用,为什么莫俊就没事?不就是还以为莫俊是一时冲动替妹妹报仇,他倒好,还替自己积起德来了。
这下莫俊又出现了,还有一支火枪队,显然这些事情都是有备而来,书易这时候应该在懊恼吧,镜楼想着,一边躺到榻上,若是这次被莫俊得手了,恐怕北沁这边也不是吃素的,长平和北沁决裂是必然的,那么得利的必定是渔翁,好一出借刀杀人!
几天后阿勇送来消息,急匆匆地跑进来喊道:“太太!六爷中了埋伏受伤了!”
“什么?”镜楼嚯的站起,手上的铜钱掉了一地。
“幸好是受伤,”阿勇喘着气继续说:“六爷原本走水路,后来听了太太的话,改了路线,却让一行人继续坐船走,暗中跟着,不料果然有人袭船,因为是晚上,两方人马混在一起,王爷中了一刀,现在去了长平疗伤。”
镜楼怔怔地跌坐到椅子上,长吐一口气,这次月衡澋估摸着是去押运武器,而对方也不知道是什么人,竟然能这么神不知鬼不觉地潜到长平的地界来。知道月衡澋安全无虞后,镜楼一下子放松了下去,顿时眼前一阵发黑,在韩嫂子的惊叫中昏了过去。
迷糊中有人在叫她,又有一个苍老的声音说着什么,还有韩嫂子压低嗓子在说着什么,接着韩嬷嬷看见她眼皮一动,立刻上前来:“太太可是醒了?”
镜楼茫然地看向他们,她好像记得是被月衡澋受伤的消息惊了那么一下,后来怎么就昏倒了。
“恭喜太太,太太是有孕了!”韩嫂子喜不自胜地上前来道喜。
她……怀孕了?
镜楼不可思议地瞪着郎中,而老郎中被瞪得心慌,心里暗忖难不成这娘子不高兴怀孕不成,偷瞄了一眼镜楼的姑娘头,心里顿时有谱了,慌忙地开了张安胎的方子,抓起药箱便走,临走时跟一边的韩嫂子连说自己会保密云云,把韩嫂子弄得一头雾水。
而话传过来,镜楼和韩嬷嬷顿时哭笑不得。
“这不就是想多了!都怪太太总梳着姑娘头。”韩嬷嬷笑道,“有了身子是好事,爷那么多年也没个儿子,就那个病怏怏的……”说着,连忙自己闭了嘴。
镜楼也知道,那个病怏怏的正是月衡澋唯一的女儿月亦心,月衡澋再过一年就到而立之年,一直无后嗣,也是临江王府所有人忧心之处。于是韩嬷嬷连忙让女婿阿勇通知临江王府,心里一边美滋滋地想着,王府众多姬妾没有一个能生儿子的,现在这个太太虽然在外头没有名分,好歹人家有儿子啊,有了儿子还怕什么,自己一家人不就跟着翻身了吗?
镜楼任由韩嬷嬷扶着,小心地叮嘱这叮嘱那的,双手捧着小腹,这里,竟然孕育了她和六哥的孩子……
这是件多么神奇的事!
韩嬷嬷叽里呱啦地说着,一回头,竟然发现镜楼哭了,立刻一拍大腿,“我的好太太哟,大喜的事儿,不要哭啦,对孩子不好。”
可是镜楼哪里忍得住,她一边任由韩嬷嬷擦着泪,一边胡思乱想着,自己也有孩子了,就如同她和娘亲那样,将来安安稳稳地生活在一起,她要保护好她的孩子,绝对不会让他孤零零的一个人。
从此以后,她也不会是孤零零的一个了,她有孩子了!
镜楼看着韩嫂子激动的神色,还有她婆婆喜不自胜地在房里绕着圈,心下自然是明白他们心里想着什么,不过是想攀着她去北沁的王府罢了。共通生活了大半年,两人也到时尽心尽责,只不过始终把自己放在奴仆的位置,不曾逾矩半分,可越是如此,镜楼越是觉得与她们无话可说,孤零零一个人在旗州,又怕被人认出来,也被月衡澋叮嘱过不要随意出门,如此一来她感觉自己仿若被折了翅膀的鸟儿,只能看着蓝天兴叹。
“我想喝些粥。”她对韩嫂子说道,这样命令式的口气韩嫂子她们很习惯,原先不习惯的镜楼,也开始习惯了,心里自嘲着,天底下也鲜少有主子对下人谢字的罢。
韩嫂子利落地应了一声,扯着婆婆出去了,而韩嬷嬷看见镜楼又拿起了书,回头还不忘叮嘱道:“太太,看书多了伤眼,尤其是有孕的时候。”
镜楼笑着点点头,她不过是心里乱地很,顺手拿起来稳定下心神罢了,架子上的书,都是月衡澋搜罗来的,有关五道神和异族,还有众神的资料,里面的东西极为真实,她怀疑是从蓬莱府那里偷来的,可月衡澋说是给她打发时间用的,镜楼觉得,大概是有关异族的神化讲多了,让他误会了。
一本《众神散记》被丢到桌上,镜楼全然没了胃口。
过了几个月,镜楼的肚子开始显怀,阿勇打听到月衡澋伤愈回了北沁后立刻松了信过去。
可是让宅子里的众人心冷的是,怀孕的消息如同石沉大海一般,等到镜楼的独自慢慢鼓起,腆着肚子到了七个月,韩嬷嬷不死心地再送了封信出去,过了一个月,依旧没有反应,这才断了念头。心里觉得奇怪,这次爷竟然大半年都没有来看望过太太一次,是不是代表太太失宠了?
韩嬷嬷很尽心地照顾着镜楼肚子里这一胎,七个月的肚子圆滚滚的,刚刚才经历了难熬的酷暑,第一次遭遇旗州的酷热,而本身孕妇就怕热,冰这样的稀罕物也不在旗州盛行,因为大家都已经习惯,而这样的三伏天对镜楼来说几乎是折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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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页开始拉快进度,前面的情节看得我心累啊~~o(>;_<;)o~~另外谢谢好久没出现的收藏,么么哒~~~
一百九十三 生子
因为生怕镜楼中暑,韩嫂子整个夏天也没好好休息,人都瘦了一圈,让镜楼觉得好不愧疚,把北沁送来的东西赏了她大半。
此时是凉爽的秋日,镜楼的精神明显好了,吃的东西也多了,肚子像吹气球一样长得飞快,她每天都将自己身上的神力转化成温养的气息养着胎儿,毕竟夏日过得清苦极了,她怕孩子出事。
每个月来请脉的老大夫连说自己身体好,没有问题,这才让她放心下来。
虽然嘴上说不在意,可也是天天盼着月衡澋能够陪在她身边,老话说生孩子如通过鬼门关,她害怕自己有个万一,就再也见不到他了。怀了孕总觉得自己太过多愁善感,有一段时间她天天想着顾颜朵和贺真诨察,两人下落不明整整一年多,她竟然好多天都没有睡好觉,生怕他们也遭遇不测,又想到自己现在一没权二没人,还失了武功,干着急也是无用,过了好久才缓过劲来。
如此一来,她更想念月衡澋,天天要到门口走一遭,盼着他有一天能突然出现。
她等来的不是月衡澋,而是一封信。
看了第一眼,镜楼的脸就惨白了。
庶子不能生于嫡子之前,他给出两个选择,一是拿掉孩子,他把她带回北沁,二是生下孩子,这座别院和韩老头一家归她。
这是怎么回事?!
镜楼捏紧了信,她不敢相信月衡澋会这么做,不对,这也不是他的口气,想到韩嬷嬷送过去的消息一去不复返,她就想到,或许有人在搞鬼,后院这点子阴私事屡见不鲜,何况月衡澋原本就有众多姬妾,现在还有了正妃……
想让自己放宽心,可是肚子一紧随之而来一阵剧痛,身下已经涌出一股温热,掀起裙摆来,果然流了血。
不好了!
镜楼慌忙地丢下信,大声喊着韩嬷嬷,不听地告诉自己就算要生了产婆就在附近,没什么可怕的,幸好韩嬷嬷有经验,提早寻好了产婆,不然……她不敢想。
韩嬷嬷几乎是用奔的,一进门就看到镜楼捧着肚子还流血,心道不好,怕是要早产!
韩嫂子立刻让粗使婆子去烧热水,跑进来双手一提,将镜楼扶到耳房准备好的产房里,产房的被褥是才铺好的,有一股子樟木香味,让已是满脸汗水的镜楼清醒了些,左手摸上右手上的木镯子。
六哥,你快来啊……
镜楼感觉肚子一阵痛,忍不住喊出了声。
“太太,衔着着个,别咬到自己。”韩嫂子取了干净的布巾让镜楼咬住。
镜楼感觉疼极了,就算是当年的板子都没有现在疼,浑身的骨头像是要裂开一般,下身就更不用说,一阵阵地抽疼,让她握紧了手上的布条。
六哥……为什么你不来,我们的孩子要出生了……
镜楼胡乱地想着,为什么,为什么要将她扔在这里,孩子早产,她很可能再也看不到他了。
“太太,快用力啊!”产婆也是满头大汗,产道迟迟不开,又是早产,这位太太的身子骨可不是好生养的,本来不想来,生怕出个意外,可是这院子的护院一提溜就把她拎过来了,不接生都不行,砸了自己招牌可怎么好。
从白天熬到晚上,又过了一整晚,直到天开始蒙蒙亮,产婆才惊喜地叫出来。
“看到头了!”产婆像是得救一般,高兴地大喊,随即看到伸出来的头那么小一个,原本放下的心又悬了起来,才七个月大的孩子,就算活下来也是多病多灾的。
韩嬷嬷也看到了孩子,心一沉,这孩子才七个月大,真的太小了。
“太太,再用些力!”
“太太,看到头了,再用力!”
镜楼已经喊不出声来了,怎么总是让她用力,可孩子只看到了头?
接着肚子猛的一抽,镜楼大叫一声,接着一阵剧痛传来,让她失去了意识。
“六哥……”
昏迷之前,她喃喃地唤着,模糊不清。
身体轻飘飘地,像是飞了起来,镜楼奇怪着,因为自从内力被废后,她就从来没有这样的轻松感,身体的沉珂让她许久才习惯,而此时,怎么会那么轻松?
她正在往前跑着,后面似乎有追杀的声响,让她不断地往前跑着,眼前看不清东西,是一片血雾,让人喘不过气来。
“太太醒了?身子可还好?”耳边想起韩嫂子的声音。
迷迷糊糊地,感觉身体猛地往下掉,一侧脸,看见韩嫂子和韩嬷嬷两人惊喜的脸,韩嫂子白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