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俏撅了撅嘴,知道自己劝不动她,出去为她煎药去了。
不多时,江莱前来看她,见她还略显苍白的脸,轻声问道:“小乙姐,你怎么样?”
“我没事的,是小唐妹太紧张了。”
“小乙姐,这段时间你放心养伤,我会更努力的。将来守护你,你和北疆。”
“叫你们担心了,哪有那么娇气。”顿了顿,不在意道:“在军营本就是刀口上过日子,歇几天也就养得差不多了。”
“无论小乙姐在战场上多么英勇,在我心里,你都是像别的姑娘一样值得珍视的。”江莱收敛了温和的笑容,认真道:“现在是我还不够强,总有一天,无论是谁都不能伤着小乙姐。”
珍视么?越小乙忽然想到那个自己崴了脚就反复查看的人,那个在河边温柔的吻着自己的人。
江莱见她呆呆的出神,温声道:“小乙姐,你好好休息,我下午再来看你。”
越小乙点了点头,江莱走出帐中,神色隐隐有些黯然。
“回神了回神了,想什么呢?”季应星一进帐看见越小乙呆呆的,唤她道。
“啊,”越小乙被他逮个正着,又不会掩饰,愣了愣才憋出一句:“我不是故意的。”
不是故意走神把你晾那的。
季应星明白她的意思,白她一眼“你以为我不知道?北疆多少好男儿,不知道怎么就比不上那个心狠手黑的!”
越小乙闻言沉默不语,季应星又接道:“你还要耗着一辈子不成?他在燕京怎么样,我可是见到了,日日笙歌快活的很!”
越小乙垂眸,咬着嘴唇不说话。半响,才问道:“项提司他,过得好么?”
“呵,怎么不好,燕京有的是姑娘瞎了眼喜欢他。”
越小乙想起项婴心中难过,但是又觉得若是他能喜欢别的姑娘也是好事。反正,再没有可能了。
季应星嘴毒心软,见她那个样子不由得说道:“哼……罢了,我骗你的。就他那个臭脾气,除了你谁能抗的下来!”
“应星,其实我都明白的,前尘往事,轻如鸿毛。”
第18章 四面边声连角起
越小乙并没有太多时间去想项婴,毕竟边关局势混乱,赫古达一直对北疆虎视眈眈。每次打仗,都要想着怎么样去赢,怎么样能有更少的伤亡。想念,不过是疲惫至极时脑海浮现的影子,一闪而过的念头。而她,从不敢去抓住那个念头。
北地苦寒,入冬之后很快就下了一场大雪,天寒地冻,军营又到了一年之中最难熬的季节。军营中虽有棉衣柴火,但往往也只是让将士们不会冻出毛病罢了。越小乙在帐中批注军事记录批了一下午,只觉得自己手已经无法写字了,放下笔来打算出去干点活暖暖身子。越小乙一起来只觉得腿都好像冻得没有知觉了,紧了紧披风,走出帐外。
一出去没走几步就见到季应星在巡查将士们的情况,见到越小乙便向她走来。
“应星”越小乙说话时忍不住打了个哆嗦,“情况怎么样?”
“还可以,今年雪下得早,只要挺上几日今年过冬的供给差不多也就送到了。”季应星说罢打量了她一下,道:“这么冷的天你没事往外跑做什么?”
“我坐了一下午,出来走走暖暖身子。”
季应星闻言皱眉,“暖身子在屋里走两圈不就得了,瞧你都冻成什么德行了?”
“我出来走走,顺便巡查一下晚上值班的岗哨。”越小乙说完看了看季应星一年四季拿在手上的扇子,忍不住问道:“应星你都不冷么?”
季应星顺着她的目光看想自己手中折扇,白她一眼:“谁说扇子只能用来扇凉了?”说罢冷哼一声走开了。
两日后天还未亮,越小乙刚刚起身,忽然有人来报:“越将军,赫古达昨夜连夜沿辽河右岸疾走,在边界安营,现已带人杀到城外。”越小乙闻言连忙召集将士迎战。
越小乙领兵过去,此时天刚刚亮,冬寒凛冽,呵气成云。守城士兵本就疲惫不堪,赫古达连夜袭来更是让他们难以应对。越小乙策马当先,一边杀敌一边观察局势,只见赫古达手下全都士气高昂,丝毫不见连夜赶路的困顿。越小乙这些年箭术早已炉火纯青,摸出三支箭射出,敌方三名士兵立时倒下。不多时,敌方又接连倒下一排。
赫古达见状反而一笑:“哈哈,仁武将军,我来会你!”说罢提刀而上,欺近越小乙身前,一刀劈下。
越小乙见他前来,拔出佩剑往身前一挡。两相僵持。越小乙力气稍逊,肩伤旧伤隐隐作痛,刀剑胶着着往越小乙身前压来。
赫古达挑眉一笑“越小乙,又见面了。”说着视线往她肩上伤处一扫,一下子想起越小乙上次拼着肩膀中刀却不躲开反而在自己划伤的腹部。
越小乙见状也不硬拼,右脚离开马镫在马上侧身闪过顺势从右下方向赫古达刺去。赫古达收刀上挑。两人这般过了几十招,越小乙伤口早就裂开,偏偏两人全力一战,鲜血染红了肩头。
赫古达见状刀势更加凌厉,却见越小乙仍是面无表情眉头都不皱一下,丝毫不在乎身上伤势。
“大燕的女子,都像你这般硬气么?”
越小乙不理他,只咬紧牙关挥剑抵挡,寻个空当一看,柔然军来势汹汹,黑骑军也是浴血奋战,两方均是有所伤亡。这种时候,自己身为主帅,决不能在气势上弱了,更不能倒下退缩,否则定会影响士气军心。大喝一声,似是放手一搏,非要拼个鱼死网破一般。饶是赫古达英勇善战,也不由得叫她这不要命的样子弄懵。
正酣战时,江莱怕越小乙体力不支,从远处杀过来。“小乙姐,我来助你!”遂一刀将赫古达拦下,越小乙自然知道自己体力稍弱,也不勉强。
两方僵持到傍晚,赫古达终是退了兵。
“越小乙,我们很快会再见的!”退兵之前,赫古达留下这句话。
“岂有此理!”江莱闻言,想要追上再战,被越小乙拦下。只见越小乙面色平静,整个右手大手臂全被染红,缓缓抽出一支箭来,瞄准射出,生生将柔然的军旗旗杆射成两半。
“黑骑军听令,收兵回营!”
第19章 瀚海阑干百丈冰
“项婴,朕希望你去北疆一趟。”司马洵对项婴这般说道。
项婴脸色顿时变得不好看起来,“哼,那等不识抬举的,还劝他们作甚!”话虽这么说,却也知道黑骑军对大燕十分重要,或许不止如此,心里还有着一丝自己都不愿承认的期待,小心翼翼的压在心底。或许下意识不想让自己发×艘磺小?
“不止为了和解之事” 司马洵看了他一眼,皱着眉头缓缓道:“赫古达来势汹汹,驻扎在檀州附近整日与黑骑军开战,还早派人拦截了运送物资的必经栈道。大雪封路,武州幽州无法增援。”
项婴越听眉头皱的越深,想到北疆苦寒,那能没过膝盖的大雪,几乎要把手上的杯子捏碎了,重重放在桌上“那些废物,连运送物资这种事都办不好!”
“鞑子太过猖狂,皇上,不如让臣带兵前去运送物资吧!”云风眠说道。
“你堂堂神武将军去送粮草岂不是大材小用,还是专心练兵覆萜癫皇谴蟛男∮茫故亲ㄐ牧繁埠蒙险笊钡校噬弦煌程煜隆!绷涫榍承ψ潘档溃缑卟⒉磺宄蹦曛拢庵质禄故窍钣とソ饩霭桑挡欢ɑ褂幸馔庵病?
司马洵面无表情,犹豫了下,“据边关来报,越小乙对战之时旧伤复发……很不乐观。”
项婴闻言站起身来,“北疆告急,我这就回去准备出发。”司马洵见状点了点头,“路上小心。”三人目送他出去,柳卿书看着项婴攥紧的双拳摇了摇头,只要遇到跟越小乙有关的事,这个人就不再像往常那般能保持绝对的冷静了。
能时刻冷静,只不过是没遇到足够在乎的人罢了。但是这两个人遇到了,偏偏不合适在千里之外,檀州城内。
越小乙自从那天与赫古达交手后,赫古达并没有消停下来。仗着他们在马背上长大的骑兵,动不动就前来骚扰、夜袭,占不到便宜就撤。
据骗子打探出的消息,那夜偷袭,赫古达带来的兵远道而来,本是人困马乏,个个面有怨色。赫古达见此就用柔然人最相信的天神梦卜之说来稳定和鼓舞军心。他告诉众人在梦中得到神的启示,趁着第一场雪停前连夜起兵,必能大获全胜重创黑骑军。这就是为什么越小乙那天迎战时柔然士兵士气高昂的原因,若是越小乙那天伤口裂开后撤退,赫古达必然乘势追击。唯一的意外就是越小乙拼着跟他战到最后,还将柔然的大旗旗杆射断。
比起柔然时不时的进犯,更令越小乙心忧的是檀州城过冬的物资,就那么被拦在儒州到檀州的栈道上过不来,其他几州无法又支援。至于朝廷,谁知道是怎么想的,总之,无论如何都等不起了。只能自己带人亲自去栈道,前后夹击把物资运回来。
心下一定,越小乙立刻去找季应星商讨此事,遭到一众人的反对。江莱等人担心越小乙伤势未愈,不放心她领兵突围。最终还是被越小乙劝服,江莱和季应星守城更为稳妥,而她就带人趁掩护悄悄离开。
刚开始进行很顺利,越小乙带着人在赫古达没有发觉的情况下出了檀州,往儒州的方向而去。在越小乙走了之后,季应星就只守不出,保存实力,还将城墙浇上河水,冻成坚冰。
而越小乙还要赶几百里路,但雪实在太厚,骑马都行路艰难,这也是为什么对方人不多却能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原因。加之有些山路、树林,天寒地冻,手脚都被冻伤冻裂,冷的时候没有知觉,烤烤火就又疼又痒,实在难过。
就这么咬牙撑着,马上就到了栈道,却突然冒出一队柔然军。两方交战,人数并无太多差距,但这般不能与运送物资的军队夹击,必是一番恶战。
越小乙手指头几乎冻得肿了,从箭筒中拿着箭不断射出,待到敌军靠近,拔出剑来奋力抗敌。敌方主将手拿一对大锤,力大无穷,本来越小乙虽气力不敌但一番恶战也能胜他。只是今时不同往日,她肩上本就有旧伤,之前救陆梅生时又受重伤,伤未好又与赫古达连番恶战,肩膀上的伤就没好过。如此下来,对付这人颇为吃力,却又不能避着他,不然这人几锤下去,自己这方必败无疑。就是举剑抵挡也会震得肩膀作痛,越小乙只好尽量避开对方的攻击,专注攻对方坐骑,顺便找他的破绽。
“咣”一声,那人又一次打来,越小乙挥剑抵挡却被打下马来。越小乙刺向那人马腹,顺势一滚躲开马蹄。
那人跌下马来,与越小乙打在一起,越小乙瞅准机会,一剑刺中,谁知那人因此发狂将越小乙踹到几米外。拼着最后力气举锤子跑过去砸向越小乙。越小乙想撑身躲避却发觉全身疼痛难以起身,喉头也涌上一丝腥甜。
要结束了么,以后果真就再见不到了吧。
越小乙这般想着,那人却一下顿珠轰的倒下,越小乙抬头看去,只见倒下那人身上插着把剑,而远处一人一身黑衣,身下白马疾驰而来。
第20章 风刀霜剑严相逼
说实话,越小乙没想过会再见到项婴。
当初那一箭射掉了她所有面对这个人的勇气,一箭穿心,若是他死了,自己将来也是要战死沙场。尽管不想承认,但是她更希望他没死,虽然自己一样是守着北疆,但是燕京檀州,大概再不会相见。
应星知道自己有多放不下他,当初五千黑骑军折在了天权苑,她吐了口血,却也咬着牙没哭。但是在应星无意中说出一句“人生不相见,动如参与商”的时候,那些过往全部涌上心头,她才发现自己好想他,想的心口发疼,直到听到应星担忧的声音,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经泪流满面。
本以为会像参商永不相见,而现在这个人就这么骑着马出现在她面前,还是那匹白马,但早已不是当年了。神色还是那般邪狞狠戾,但面容却较以前的高傲更多了一层冷峻。项婴骑马到跟前,下马来将剑拔出,一步一步向她走来。那双眼像是化不开的浓墨,就那么望着她,锐利的像是要刺到她心里去。
项婴越走越近,越小乙的心就越来越慌,他一身黑衣,带着傲慢走过来,像是嗜血的修罗,越小乙本能的想要逃开,却动弹不得。只得拼命克制住想要后退的胆怯样子,当项婴居高临下的站在她面前时,已经做出了一副古井无波的样子。
项婴蹲下身来,就那么望着她不说话,越小乙有一瞬的怔愣,此时周围白茫茫一片,仿佛天地间只有他们两个,没有阴谋,没有争斗……但很快越小乙就回过神来,天真的代价实在太大太沉重,她已经不能也不敢再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