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香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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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香缘- 第18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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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兰抿了抿嘴没有吭声,上回在库房门口偶遇德哥儿,袁绍仁亲自来领了孩子去,眉眼温和,言谈宽柔,竟对她拱手作揖连声道谢,全无凌人嚣张之态,不由令人心生好感。

只听林锦楼在她耳边又说道:“傻姑娘,爷告诉你啊,全天下男的大都一个德性,你以为谁谁是个君子,那小子背地里指不定怎么男盗女娼。”

香兰瞪着他:“大爷怎么如此抹黑朋友,永昌侯还是要做你妹婿的。”

林锦楼瞪眼道:“你胆儿肥了是罢,怎么说话呢?”见香兰垂了头,方才顿了顿道,“老袁之前也是有一号的,声色犬马,赏花玩柳全见识过了,几年之前见着德哥儿生母,唤做莲娘的,死活要纳了做妾,莲娘起先不肯,后来不知怎的就应了,只是老袁的婆娘不让她进门敬茶,于是索性养在外头,老袁起先也修身养性了一时,过一阵又出来厮混,直到莲娘亡故了,才跟换了个人似的。”

香兰一怔,问道:“那莲娘是怎么死的?”

“谁知道,有说得产后风的,有说重病的,还有说是自尽。她原也是个名门之后,早年间的京城沈家,首辅沈文翰的嫡亲孙女儿。。。。。。说了你也不知道,沈家满门抄斩的时候你怕是还没落生呢。”

这一席话犹如在香兰耳边轰然炸了个焦雷,只将她霹得神思恍惚,一颗心将要从喉咙里蹦出来,忍不住一把拉了林锦楼的胳膊,问道:“沈家。。。。。。还有活着的人?”

林锦楼诧异的看了她一眼,道:“没了,沈家算是灭了门,原有女眷充入教坊司的,也大多自尽了,当年莲娘还小,其母自尽前用丝绦想将其勒死而不得。老袁的叔父赶到教坊司时,莲娘只剩一口气,她母亲尸首都用席子裹起来了。袁叔曾经受过沈文翰恩惠,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莲娘从教坊司带出来。虽说是官奴。可一直是半奴半主这样养的,皇上判五逆十恶的重罪难以除贱籍,至少也落个平安。”他说完这一席话,只见香兰早已泪流满面,神思恍惚,他心头暗惊,摇了摇香兰道:“你这是怎么了?”

香兰心将要碎了,低头用袖子拭泪。哽咽道:“没什么,只是想到当夜母亲要亲手勒死女儿是何等凄惨,我便忍不住。。。。。。”香兰已极尽哀痛,她原知道家人惨死,如今听林锦楼亲口提及方知当时是何等惨烈不堪,若非林锦楼在此,恐怕此刻早已失声痛哭。

林锦楼若有所思的看着香兰,拍了拍她的背,道:“你还真是爱多愁善感的。”把桌上的热茶端起来与她喝。伸手给她抹眼泪儿,漫不经心道:“沈家是挺惨的,他们一家都是硬骨头。说起来与你倒有几分像。”

香兰抬头。朦胧的泪眼中瞧见林锦楼锐利的双眸,她心头一惊,但此刻念头纷乱,神思疲惫,便轻轻靠在林锦楼林锦楼胸前道:“我怎么会同沈家的人像,原本听都没听说过的。不过是感伤那母女罢了。。。。。。”

林锦楼搂住她,跟抚弄猫儿似的摩挲她的背,良久说了一句:“哦,是么。”顿了顿道:“这些日子爷在外头忙,你在家里要闷得慌。就招几个女戏子进来唱唱,或是叫说书的女先生过来说两段。天天盯着纸画画儿,回头眼都瞪瞎了。姜家来了两个表妹,闲了也一处去说说话。”

香兰垂下浓密的长睫,忽问了句:“我那画儿挂出去卖得怎样了?”

林锦楼一愣,林锦亭喜宴之后,香兰是给了他几幅画央求他挂在铺子里卖了,如今那画儿还扔在他书房里落灰,遂咳嗽一声,道:“哦,那个画儿啊,许是卖出去几幅,明儿个爷去给你问问。”

香兰靠在林锦楼胸前“嗯”了一声,眼泪又悄悄滑下来。

临睡前,林锦楼走到外头,命人到二门把吉祥唤到跟前,道:“明儿去账上支二十两银子给你们姨奶奶,就说是卖画儿得的,哄她开心开心。”

吉祥一叠声答应着去了,暂且不表。

次日起来,林锦楼练了一套拳,用了早饭便出了门,香兰先给德哥儿细细挑选了几样礼,打发人送去。之后便去秦氏屋里请安,坐了不过片刻谭家的人便到了,香兰不好再呆,吴妈妈拉住她笑道:“咱们娘俩总没说过话儿,来这屋坐坐。”香兰便随吴妈妈进了梢间,小丫头子进来沏茶,两人殷勤叙过寒温,吴妈妈便对香兰笑道:“我的儿,我先前早就看你是不一般的,为人行事,比别的女孩子不同,又温柔又安静,说句诛心的话,我见过的主子姑娘捆一起也跟不上你。大爷先前看你眼神就不同,跟馋嘴猫儿似的打饥荒,如今连满堂的姬妾都散了,等翻过明年,大爷明门正道的摆宴席,与你做了姨娘奶奶,你素日里受的委屈也便不算什么了。”

香兰看着吴妈妈脸上盈盈的笑意,她知吴妈妈是由衷为她欢喜的,只是这个欢喜压得她喘不上气,她只好笑了笑,微微垂了头。只听外有脚步声,透过镂空的隔断一瞧,只见谭露华引了个女孩儿往旁边的次间坐了,香兰偷眼望去,只见那人生得高胖,肤色微黄,眼小鼻圆,容貌鄙陋,却有一身的矜持气派,穿戴极其豪奢。

吴妈妈见了轻声道:“这是二奶奶嫡出的姐姐,闺名叫谭露芳,早先老爷给二爷说亲,请了咱们家里够得上的,京城里几家名媛入府,二爷隔着屏风就相中了二奶奶。只是谭大人娶了个高门第的老婆,又厉害得紧,逼他把嫡出的姐儿送来同二爷结亲,可生得这个模样,老爷一见就不答应了,说二爷委屈这么些年,必然要找个美貌温柔的,便同谭家人说二爷身子不好,娶了人家嫡出的姐儿也未免有以权压人之嫌,谭露芳知道二爷病歪歪的,也跟家里闹一场不愿嫁进来,可听说后来见二奶奶回门时吃穿用度这样阔,出来这样体面,二爷生得这样俊雅斯文,心里头也着实后悔了。康寿居那几个丫鬟没少嚼这个。”

香兰微微点头,又看了几眼,只觉谭氏两个姊妹果真妍媸自别。只见二人小声说话,依稀有“山东”、“青州”、“林家大爷”等语,似是让谭露华替谭思叶向林家开口谋官。片刻,忽见谭露芳“噌”站了起来,冷笑道:“爹爹倘若体面了,你在林家难道腰杆子不硬?可见你是翅膀硬了。可别忘了,当初若不是我让你,你怎会嫁到林家,不过小妇生得庶出丫头,一朝攀了高枝儿就抖起来,我真看不惯你这做派。有本事就长长久久在高枝儿上挂着,甭犯七出让林家赶出去,我都替你念一声阿弥陀佛!”说完起身便要出去。

这一句“七出”正戳中谭露华心虚之处,不由气得两手直抖,站起来一把扯住谭露芳,厉声道:“你浑说什么,有本事你再说一遍,说我是小妇养的,那你当林二爷是什么,你甭走,跟我到太太跟前评理去。”眼见事情便要闹僵起来,吴妈妈走过去,沉着脸对谭露芳道:“谭大姑娘是客,怎在主人家里大声喧哗,二奶奶纵有错也有太太教,跟姑娘有什么相干?”

芳、华二人皆未料到隔壁有人,不由怔住,谭露华哭道:“纵是一家亲戚也没这样辱没我的,我要去告诉太太!”

吴妈妈心中立刻暗叹谭露华没眼色,香兰叹了口气,纵她不喜谭露华为人,如今见她嫁了人仍被嫡姐如此奚落,便知道她在家中过得并不顺遂,怪道养出这样刁钻的性子,忙把她拉到一侧,低声道:“二奶奶快别哭了,吴妈妈是太太的脸,她给你出头,你还有什么委屈的?只是这究竟是二奶奶的家务事,闹出来谁都不好看,太太虽好,但丫头婆子们嘴杂,背后嚼出什么,纵然二奶奶大人大量不计较,可到底是不好听,二奶奶终归还要依靠娘家,又何必跟娘家人闹得撕破脸面?”

这一番话说得谭露华登时止住了泪,香兰小声道:“二奶奶到隔壁擦擦脸,别跟赌气了似的,太太见了心里也不乐。”便扯着谭露华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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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4劝架

香兰将谭露华拉入隔壁梢间,谭露华仍气得满脸通红不住淌泪,香兰见丫鬟海棠和石榴正在那里侍弄花草,便连忙道:“劳烦两位给二奶奶舀盆洗脸水来。”又劝谭露华道:“二奶奶是个明白人,虽说受一场委屈,可到底是一家子姊妹,日后她们去了山东也是不常见了,别因这个伤了和气。”

谭露华恼得气都喘不匀,道:“先前做姑娘时她就处处欺我,恨我比她生得好,比她伶俐,衣服首饰都先紧着她,连出门穿的衣裳都不准比她贵气了。爹爹倒是有心疼我,又怕太太不乐,反让我更艰难了。”说着委屈,眼泪又滚下来。

香兰忙劝道:“二奶奶别伤心,如今二奶奶嫁得好,太太宽柔,二爷跟二奶奶又恩爱,这不比什么都强了。”

谭露华用帕子拭泪道:“太太没得说,就二爷这个身子,风吹吹就坏了,好一日病三日,年纪轻轻如此,说是做夫妻,也像陪个活死人了。。。。。。”

香兰听了这话便是一惊,正巧海棠端了半盆热水进来,便佯装没听见谭露华的话,口中道:“二奶奶先洗洗脸,我借脂粉去。”说完便出去了。

谭露华便命海棠绞手巾来擦脸,一时香兰回来,手里端着小圆托盘,放着官粉、胭脂,并眉黛等物。香兰道:“这是问绿阑姐姐她们借的。”

谭露华素爱修饰,对着镜细细妆扮了,对香兰微微笑道:“方才真是气坏了我。说了好些违心的话,多亏你从旁劝着,什么时候上我那儿去,我得了两本好书与你看。”

这还是谭露华头一遭对她和颜悦色,香兰不由一怔,随即心头了然,暗道:“方才谭露华被嫡姐一番话相激。委屈得跟什么似的,心里话再绷不住,气急败坏一股脑儿全倒出来,又嚼了二爷的不是,这会子人静了心。便悔上来,唯恐我出去乱说,方才示好罢了。”因笑道:“二奶奶方才是给气糊涂了,人在气头上都迷了心,说什么都不当事的。哪天有空定去二奶奶那里坐坐,就怕扰了二爷休息。”

谭露华听了这话。一颗心便放下来,暗想:“香兰素是个没嘴葫芦,凡事不吭气。她听了什么也不会满世界张扬。”口中笑道:“他不碍得,咱们在别的屋里说话儿。”忽见秦氏打发红笺来唤她,方忙忙的去了。

却说林锦楼出了门,香兰去给秦氏请安。书染到前院料理事物,又赶上今日小鹃做生日,房中丫鬟们便恣意玩笑起来,画扇跟灵清掷骰子赶双陆棋,雪凝、灵素、小鹃并韩妈妈身边的小丫头子小方儿凑一处抹牌,小鹃歪在炕头靠枕上,一边抹牌一边吃点心。点心渣子落了一炕一地。

偏春菱从外头折了两瓶鲜花儿进来,见众人肆意耍乐,十分瞧不过,因道:“行了,赶紧收收罢了,只因我没跟着上京城来,没人管束你们,如今就愈发没了样儿了,姨奶奶好性儿,不说你们,你们就得寸进尺,这屋里屋外的糟蹋,成什么体统!”

这话一说,灵清、灵素、小方儿便惊一跳,三人不敢再玩,纷纷站了起来,雪凝见了也丢了牌站起身,画扇偷偷去看小鹃脸色。小鹃却不管这些,只管把手里的牌掷出去道:“碰了!”抬头同画扇对了个眼色,画扇便扭回身,拉拽灵清小声道:“咱们玩咱们的。”

灵清犹犹豫豫坐下来,余下几人看看春菱,又瞧瞧小鹃,也纷纷坐了,春菱登时脸色发沉,雪凝道:“今儿个小鹃生日,姨奶奶让我们凑一处乐乐的,春菱姐方才在外头,怕是不知情。”

春菱道:“既如此,屋里的活计可都料理好了?大爷的衣裳都熨没熨?”

那活儿是小鹃的,众人便都往她身上看,小鹃只顾玩牌,并不理她,雪凝几度想打个圆场,却不知该如何说,灵清见了打圆场胡乱应道:“今日那衣裳穿不着,明日再熨也来得及。”

春菱冷笑道:“好,好,好得很,待会儿姨奶奶回来了,让她给评评理,一个个越性活儿都不干了,衣服不熨,床褥不晒,桌子椅子不抹,茶炉子不烧,鸟儿也不喂,没得乱疯,你们几个可以不把我放在眼里,如今可也别不把主子们放在眼里!”言罢一摔帘子出去。

小鹃冷笑一声,自言自语道:“好个讨厌的货!也不知是谁先不把主子放在眼里的,自己没臊拿乔出去,有本事就甭回来,既回来了就夹着尾巴做人,摆什么二层主儿的款儿,如今摆威风到我头上,也不瞧瞧姑奶奶吃不吃她那套!”

话音未落,春菱“噌”一下掀开门帘,一阵风似的冲进来,指着小鹃鼻子道:“你说谁呢!”

小鹃掀起眼皮道:“说谁谁心里有数。”说着站起来,将春菱指着她的手指头拨开,掸了掸裙子道,“春菱,你日后对我客气些,姨奶奶早就提了我一等,灵清、灵素、画扇来了就是二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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