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一
楔子 一
汴京城,金銮殿上。
大宋朝太皇太后高氏正携小皇太子,延安郡王赵煦垂帘听政,商讨边境矛盾,以及地方要务,和一些应急处理之事。
殿上文武百官整齐上奏天听。
晃眼已近午牌时分。
太皇太后觉着有些疲乏,便令太监宣问:“众卿家有事即奏,无事退朝。”
文臣班走出一人,捧珪上奏道,“启禀太皇太后,臣中书省丁允有事启奏。”
太皇太后道:“丁卿家请讲。”
丁允奏道:“河南蔡州汝南府,因管制有方,此一带百姓安居乐业,市井尚算繁华,但驻马店却紧缺一名教授,以带动地方文化蓬勃向上。汝南府已多次请派能者胜任,今早又接到紧急请派申请文书,可中书省至今尚未挑出合适人选。臣恳请太皇太后指派。”
太皇太后闻言,愠怒道:“选任一个小小的地方官员也要来询问哀家意见,你这个中书令是怎么当的?”
丁允惊惶跪拜道:“请太皇太后息怒。驻马店地方虽小,但自西周以来便占尽地理,以及人文优势,乃中原中州之中,是南北文化交集地,居位举足轻重。微臣等经由多次筛选贤能,总未选定足以胜任之人,所以才大胆询问太皇太后圣意。”
太皇太后垂听毕,便问:“众卿家门下可有适当人选推举?”
文臣班中走出西京国子监教授程颐,陈奏道:“禀太皇太后,臣认为苏轼门下定海主簿秦观可当此重任。”
朝班中平章事宰执王珪闻言,出奏道:“禀太皇太后,秦观虽才高识广,但臣总闻他出没青楼楚馆,流连脂粉红妆,风花雪月,不思进取。试问,如此德行之人,何以为人师表?”
程颐铿然道:“所谓眼见为实耳听为虚,王丞相岂可轻信街坊传言?”
王珪截然反驳道,“空穴不来风,其来必有故。程大人既非秦观师长,亦非其挚友亲朋,您却如何能保证其品行?”
程颐毅然决然道,“凭老夫对苏轼挑选门生的苛刻眼光之见闻,以及他对秦观的赞赏。”
王珪却道:“夫子堪教其学,却未必能管束其琐碎私行。孔圣人得意门生有七十二数,亦未能悉数教化尔。”
程颐满脸不屑,冷笑道:“王丞相只有一子,也未见能完全教化,令其德行超卓,况乎孔圣人哉!”
王珪闻言,胸中暴怒,两片如刀之眉顿时倒竖起来,正欲大言论与他理论,却听太皇太后斥令道:“都给我住口。二卿家位高权重,却公然在殿上争较,难道就不怕招天下人耻笑么?”
此时,二人才退回班中,忍气不再发言。
太皇太后道:“传哀家懿旨,中书省即刻着手对秦观私德作一番调查,再交由门下省审议,若真有私德败坏之行,便不再启用。若见其品德端正,便立即由尚书省执行派往驻马店任职。众卿家不得再议。”
三省皆跪拜接旨道:“臣领太皇太后懿旨。”
太监领太皇太后令道:“太皇太后身体疲乏,今日早朝到此为止,若有别事待宣再议。”
于是,文武百官皆恭呼跪送太皇太后和小皇太子回后宫歇息。
早朝完毕,群臣各自散了。
作者题外话:讲述背诵苏东坡门生秦观的传奇故事。 。。
楔子 二
楔子 二
青阳高照,好风如水。
定海城外海湾中有一艘画舫,正顺风悠闲的飘荡着。
海面碧波涵影,流光熠熠,更将这一湾海景衬托得十分灵秀清奇,空旷幽渺。
此刻,画舫上正频频传出阵阵笑语,有五位风姿绰约的绝*子,正陪着四名儒雅俊逸的男子在饮酒奏乐,谈笑风声。
这五名女子皆是定海城中‘卧兰轩’里的歌伎,分别叫抚琴、司棋、伴书、点画、轻舞,各有所长,且别具特色和风韵。
不知不觉间,画舫已至一处红花烂漫,轻烟绕堤的所在。
女孩们见此幽美别致之境,不禁纷纷涌向船头观赏,连连赞叹。
那四名男子也相继来到船头,跟随观望。
其中一位身着白衣的男子道,“的确别致清新,赏心悦目,令人怜惜。”
另一位身着墨绿色衣裳的男子闻言,调笑道,“无咎兄不愧是惜花之人,想必这满海湾的‘映山红’早知你今日至此,特意为君娇艳绽放呢。”
众人闻言都禁不住笑出声来。
晁无咎顿时面色有些尴尬,但却即兴吟道:“随岸一湾花泣血,伶仃谁与度今生?”
晁补之,字无咎,号归来子,济州巨野(今属山东巨野县)人。北宋时期著名文学家。晁补之为太子少傅迥五世孙,宗悫之曾孙也。父端友,工于诗。
这时,却听一位着宝蓝色衣裳的男子大赞道,“此二句绝妙。看我接句:斜阳怜欲邀同醉,不致幽人枉费情。”
绿衣男子道:“鲁直兄这两句也颇新奇别致,小弟佩服。” 说着,向他捧手施礼。
黄庭坚,字鲁直,自号山谷道人,晚号涪翁,又称豫章黄先生,洪州分宁(今江西修水)人。北宋诗人、词人、书法家,为盛极一时的江西诗派开山之祖。英宗治平四年进士。
黄鲁直道,“文潜贤弟何出此言?想你那首《秋蕊香》词中有句‘此情不及墙东柳,春色年年如旧。’至今还令愚兄感动呢。”
张耒,字文潜,号柯山,人称宛丘先生、张右史,乃宋神宗熙宁进士,因其仪观甚伟,魁梧逾常,所以人复称其“肥仙”。
张文潜摆手谦诚道:“鲁直兄此言差矣。若说到动情之句,小弟何如少游贤弟矣?”
秦少游道:“好了好了,各位师兄弟。你们左一个‘绝妙佳句’,右一个新奇别致,尽是相互谦让之言,旁人听了,还以为我们师兄弟皆是徒好虚名,相互吹捧之辈呢。”
少游本名秦观,表字少游、太虚,号邗沟居士,乃江苏省扬州高邮人氏,出生于富贵之家,从小酷爱读书,饱学囊中,秉承儒学以仁治国之理,满腹经纶。
四人皆是苏轼门生,天下并称为‘苏门四学士’。
今日,他们正受少游之邀,于定海海湾的画舫上庆贺少游生辰。
伴书闻言笑道:“那些个酸牙磨嘴的客套话不说也罢,免得扫了我们赏景的雅兴。我有个小小的提议不知几位意下如何?”
司棋有些心急,好奇道:“哎呀,伴书姐姐,有什么提议就快点说吧,您就别卖关子了。”
伴书道:“就你心急火燎的。好吧,我说。我想,难得您们师兄弟四人在秦主薄的生辰之日齐会,不如就趁此机会,来个应景填词,算是为秦主薄祝寿吧。”
抚琴欣喜道:“此提议甚好。我在一旁弹秦助兴,轻舞妹妹随性起舞,点画妹妹命题,伴书妹妹文墨最好就负责评判吧。”
伴书满心谦虚道:“几位高人在前,小妹岂敢妄评。”
少游道:“伴书小姐何需如此谦虚?若写作之人,其文章不敢与人评论,那岂不是写再多也枉然吗?”
无咎道:“当年女帝武则天命上官婉儿凤楼评诗,面对天下众贤才,也是挥刀舞剑,大加批论,无人不服,无人不赞其评判合情合理。久闻伴书小姐有咏絮之才,在下也想见识一番。不知小姐肯促成么?”
司棋耐不住性子,上前拉着伴书的玉手,道:“姐姐。我们几个之中就您文采最为出众,今日您就来评评这四位‘真才子’的词作吧。”说时,天真无邪朝众人挤了挤眼。
众人都十分赞同。
伴书拗不过,只好许承道:“好吧。不过要事先说明,评不好可不要笑话我。” 她也想亲眼见见这几位名士的手笔。
轻舞谐趣道:“好难得才请得出伴书姐姐出手呢,你们都有福了。好了,点画妹妹命题吧。”
点画道:“往常填词都限一种词牌,一个韵格,这样难免绊手绊脚,出不得绝妙佳词。我们今日就抛弃那些个限制,随性随感而作。四位只需任选自己所拿手的词牌来填,以求情真意切便可。”
众人都觉得她所言在理,众口赞同。
点画道:“大家既无异议,那就开始吧。”
于是,女孩们在书案上铺纸磨墨完毕。
抚琴随即走到琴旁弹奏起一曲《高山流水》。
轻舞也步履轻盈的开始随乐起舞。
师兄弟四人皆已提笔起意构思。
舞曲结束时,四人皆已成词。
众人先见晁无咎所填《金凤钩》词:
春辞我,向何处?怪草草、夜来风雨。一簪华发,少欢饶恨,无计殢春且住。 春回常恨寻无路,试向我、小园徐步。一栏红药,倚风含露。春自未曾归去。
伴书笑道:“此词表面看似言春辞去之无可奈何,但字里行间却在说人之心境。以春代人言。先生别号‘归来子’,此三字在词中体现的淋漓尽致。尤其那句‘春回常恨寻无路。’仿佛归来之人在路口,踌躇迷惘,举棋不定之感。而对春归春回的刻画,细腻深刻,用词简单,令人遐思。”
无咎赞道:“伴书小姐的点评真是别出心裁,却一语道出词中意指。”
众人亦觉她评得甚好。
再看黄鲁直所填《诉衷情》词:
小桃灼灼柳髳髳,春色满江南。雨晴风暖烟淡,天气正醺酣。 山泼黛,水挼兰,翠相搀。歌楼酒旆,故故招人,权典青衫。
司棋道:“伴书姐姐,这首却如何点评?”
伴书道:“此词春意醺酣,用笔新巧,尤其这句‘山泼黛,水挼兰,翠相搀。’连续几个动词的运用,简单而清晰的将山,水,色表达出来,勾划了一幅生动的人间山水图,真真非一般人所能及。再加上您一手好书法,吟来让人眼前一亮。”
鲁直含笑向伴书施礼道:“是伴书小姐独具慧眼,看出了此作的重心。在下钦佩。”
伴书还礼道:“先生见笑了,伴书只是随感而言。”
点画道:“这两首词,句句精巧,不相伯仲,伴书姐姐点评得也很独特。再看看接下来的两首如何?”
众人再看张文潜所填《少年游》词:
含羞倚醉不成歌,纤手掩香罗。偎花映烛,偷传深意,酒思入横波。 看朱成碧心迷乱,翻脉脉、敛双蛾。相见时稀隔别多,又春尽、奈愁何。
阅毕,伴书道:“先生此词香浓思深,尤其动人。而‘看朱成碧心迷乱,翻脉脉、敛双蛾。’一句意思是说看朱色却成了碧色,已表达出其对人思念之深切,意乱情迷也。而那句‘相见时稀隔别多。’却与李义山诗中的‘相见时难别亦难’之无奈心境有异曲同工之妙矣。”
轻舞打趣道:“此女子能得先生真心相思,想必是一位难得的绝世佳人。”
文潜闻言神情有些羞窘,赔礼道,“在下游戏之作,轻舞小姐又何必取笑于我呢。”
抚琴调侃道:“恐怕‘项庄舞剑,意在沛公。’吧。”
轻舞佯怒道:“好哇,抚琴姐姐,你竟然拐着弯消遣我。看我可饶不了你。”说着,便要去捉抚琴。
抚琴知她脾性好强,力气又大,惟有投降,轻舞方才作罢。
司棋道:“我们该看看今日的寿星填了什么好词吧。”
接着,众人又看秦少游填了一首《南乡子》:
妙手写徽真,水翦双眸点绛唇,疑是昔年窥宋玉。东邻,只露墙头一半身。
往事已酸辛,谁记当年翠黛颦,尽道有些堪恨处。无情,任是无情也动人。
阅毕,文潜不禁大赞道:“好一个‘任是无情也动人。’情之为何物?有情而心合,无情而心伤。任是无情也动人,可见贤弟用情刻骨铭心,纵然情尽亦无悔也。此词用情深挚,愚兄不及也。”
众人皆万分欣赏佩服。
少游感慨道:“情磨人,欲相牵。人与人之间到底逃不开一个‘情’字,因此苦乐交缠,欲罢不能。但如若无情,人却将何往矣?”
伴书却道:“今日是先生生辰,您怎么倒说出这番令人沮丧的话来?不是白白教人心中难受吗?想我们这般身不由己的姐妹们,‘真情’二字对我们来说,不更是一种奢望吗?”说着,已滴下泪来。
少游闻言,心生愧疚道:“在下一时失言,惹小姐伤心,请恕罪。”
众人见状,都上前相劝。
这时,却见撑船的小厮进来道:“各位官人、小姐。小的见浦口有一对人马正朝画舫叫喊示意。我们是否需要理会呢?”
众人闻言都探头朝浦口望去,只见少游的书童清茗也在其中。
于是,便命小厮将船撑返。
临近岸时,他们才见有位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