扎成两个圆圆的团子,衬着她一张团团的小脸,美得让人心尖儿打颤。
“哥哥不怕累,哥哥会把娘亲找出来的!”抡着铲子挖坑的小男娃呼噜噜地喘着粗气如是说。这男娃与女娃是一般的身量,就连脸面也是六七成的相似,他一边挖坑一边喃喃自语:“娘亲这种东西到底在哪里呢?”他的眼珠儿骨碌碌转,越想越不对劲。
他与妹妹寻找娘亲寻了好多年啦,唔,从他们四岁的时候开始,到现在已经两年了呢!前些日子他瞧见农家伯伯从地里挖出了两筐又肥又大的红薯,红薯熬汤可甜啦。他就想着,没准娘亲这种东西也是长在土里的,于是扛起一把铲子领着妹妹四处挖坑。妹妹很是赞同哥哥的做法,鼓励他一定要挖出一个像红薯一样香甜的娘亲。不过他都挖了半天啦,除了又脏又丑的蚯蚓什么都没挖到。
好忧伤,看来娘亲不是长在土里的。
遥想当初,他们俩跟两只小猴子似的,专爱吃水灵多汁的蜜桃,每每瞧见树上结的粉嘟嘟的桃子都觉得像亲娘一样亲,若是能狠狠地咬上一口,汁液四溢,香甜可口……或许娘亲也是这种酸酸甜甜的味道呢!他们认定了娘亲与桃子一样,都是树上结出来的,可是爬遍了大树也没有找到娘亲。
后来桃子吃光了,他们迷恋上了家里厨子烧的清蒸鲤鱼,想着或许娘亲不是长在树上的,而是和鲤鱼一样长在水里的,于是在小河沟里撒了网,守了好几天,连一条泥鳅都没有捉到,更别提娘亲了。
找不到娘亲,让他们很沮丧。更沮丧的是父王派人把他们捉回昆仑山,罚他们不许再偷溜出来。可是他们还是溜出来啦,奶娘待他们很好,偷偷放他们出来找娘亲。奶娘还特地嘱咐他们:娘亲就是娘亲,娘亲不是桃子也不是清蒸鲤鱼,你们两个可不能太贪吃哦,不然就找不到娘啦!
可是他们还是觉得,娘亲就应该是滋味香甜,酥软可口的!
男娃娃突然问妹妹:“妹妹你说,若娘亲不是用来吃的,那是用来干嘛的?”
女娃娃思索了半晌。“娘亲的用处可大了呢!又可以吃,又可以玩,还可以给我们暖被子。最重要的是,奶娘说哦,别看父王总是管我们管得很严,总是不许我们偷跑出来。可是父王也是会被人管束的,那个人就是娘亲哦。所以只要我们找到娘亲,就不用被父王捉回去啦!”
“可是妹妹对不起……哥哥还是挖不到……不如,不如我们抢一个娘亲回去吧!”
“唔……好呀好呀!”
余小浮闷着头急冲冲地往林子外跑,脚下一空,四仰八叉地摔进了一个坑里。她捂着先着地的脑勺欲哭无泪:“谁那么闲啊,在路上挖什么坑呀!”
树后探出一个小脑瓜,不一会又探出一个小脑瓜。男娃娃与女娃娃对视一眼,他深呼吸几次,圆鼓鼓的肚皮不住地起伏,终于像一道球形闪电般飞出去,张开双臂,拦在余小浮面前。
小浮刚从坑里爬出来准备继续赶路,眼前冷不防地闪出一团小黑影。待她定睛看去,着实惊艳了一把。眼前那小男娃个子小小的,小身板却长得结实,看样子倒是有些功夫底子。他凤眼怒睁,粉唇紧抿,耸着乌黑浓密的剑眉,手上还拿了一把精致的小金刀。这娃娃的气势还真就把小浮给震住了!
小浮愣了一会儿,不由自主地伸手摸摸他的发顶,松软的胎毛蓄起老长,用小型的玉冠束在头顶。他这身小黑袍子更是考究,明明还没长出腰身来呢,却在圆鼓鼓的肚皮上束了一道镶着金玉的腰封。
这娃娃可能吃多了,腰封有被撑破的架势,小浮帮他松了松,又拍打拍打他脚上踏着的龙王靴上的土灰。这娃娃可真有趣,六七岁的模样,偏生衣着装扮跟个小大人似的,别人家的孩子还在穿着肚兜满地跑,他就穿上了像模像样的曲裾袍子。别人家的孩子还都顶着光秃秃的狗蛋儿头,他就束起了高冠玉带。
她蹲下来,正好与那娃娃一平,抱拳问他:“敢问大侠有何指教?”
娃娃手中的金刀一指,豪迈道:“打、打劫!”
“呀!”小浮惊得连退数步,“你你你、你要劫啥?”
娃娃的眼珠儿一转,“你有吃的吗?”
“吃的没有,不过我有钱,可以带你去买好吃的呀。你喜欢吃什么呢?冰糖葫芦?棉花糖?糯米糕?我统统都可以买给你呦。”
男娃娃在纠结。女娃娃急得直挠树皮。哥哥哪样都好,就是容易被人用好吃的骗走,他都被骗走好多次啦,虽然她最终也没能抵制住诱惑跟了去……但是!但是这一次不行啊,他们是要抢一个娘亲回去的,怎么可以这么不争气,败给区区的冰糖葫芦、棉花糖、糯米糕?她吞了吞口水。
却听哥哥义正言辞地说:“本……本大侠,”嗯,大侠是个很好的称谓,很适合六岁的金星。“本大侠有的是钱,我就只要吃的!不过你若没有也就算了……喏,从现在开始你就是我们的人了!”
“不要啊大侠!”
“哼,若你敢不从了本大侠,这就是你的下场!”说着,拔出金光闪闪的金刀嗖一下砍断了路边一株拇指粗细的树苗。
小浮双手抱胸:“大侠,你才这么小就出来抢人怕是不大好……你说我是你们的人,那你们是谁,我又是你们的什么人呢?要知道我是很有节操的大人哦。”
女娃娃从树后一溜烟地冲出去,从后边抱住小浮的大腿:“你是我们的娘亲呀!娘亲,玉雨好想好想你哦,想得我肚子都饿啦。”
如此说来,的确是很想。
“呦,这是谁家的小美人呀,抬起头来让我看看。”小浮拨开玉雨的刘海,托着她的小脸儿一看,脸上的笑一瞬间凝住了。她不笑了,正儿八经地问她:“小美人,你刚才叫我什么来着?再叫一遍给我听听。”
玉雨眨巴着眼睛叫她:“我叫你娘呀,娘亲!”
“唉!”她重重地应一声,把玉雨搂进怀里。她朝男娃娃勾了勾手:“你抢了人家,人家就是你的人了。大侠还在等什么呢?还不快到娘的怀里来?”
他粉嘟嘟的嘴唇几经颤抖,好几次小浮都要准备应一声“唉”了,可他却一声“娘”都没叫出来:“别扭!委实别扭!你与我妹妹长得一模一样,让我管你叫娘实在别扭!”
“对哦,”玉雨咕哝着,“我们怎么长得一模一样?你看啦,你的眼睛和我的眼睛,你的鼻子和我的鼻子,都是一模一样的,虽然你的嘴巴比我嘴巴大,你的脸比我脸大,可是我们还是一模一样啊。”
小浮打着哈哈,一手揽儿子一手抱闺女,瞧着那路上被挖出的坑道:“今儿是个喜庆日子,在坑里捡了一儿一女,想我这辈子也是儿女双全了哈哈哈!”
俩娃娃扭头哼了一声:“明明是我们在坑里捡了个娘亲好不好。”
“不对,是抢的!”金星强调。
作者有话要说:
☆、放下孩子!
娘仨正搂在一块亲|热呢,小浮这个半路抢来的娘亲倒也还像是那么回事儿。这时候却听金星、玉雨大叫一声:“坏人来啦,快跑!”
小浮抬头一看,竟然有四个身着黑衣头戴黑色斗篷的男人朝她们赶过来。四人的斗篷垂下来的帘子极长,看不见面容,但见两人使刀,一人使斧,一人使长剑。
那四人直奔小浮与两个孩子过来,他们的目的正是金星、玉雨两个娃娃。小浮把他们护在身后,“不知几位直奔我们娘仨过来有何贵干?若是问路,那不巧,我也迷了路。若是借干粮,也不巧,我与两个孩子也饿着肚子呢。不过几位若是借盘缠我倒是还有几两碎银子……”
“住口!”其中一人喝道:“黑白牛马四使行事,闲杂人等避让!”
“几位大哥哪只眼睛瞧出来我是闲杂人?虽然我年轻貌美、看似二八芳龄,但这俩孩子却是我亲生的不假。你们气势汹汹的朝我的孩儿来的,你说我这做娘的再不济也不能退缩不是?”
“娘亲,我们好怕怕!”俩孩子死死抓着小浮的裙子,异口同声地说。
执剑那人喝道:“放开他们,饶你不死。”
小浮抱着孩子一步步往后撤退,那四人则一步步前逼。小浮明显感觉到两个孩子是被吓到了,一左一右抱着她的大腿,小手都在颤抖。
持刀之人忽然道:“等等……”
同伴问他:“怎么?”
“你们不觉得她……她与小郡主酷似?”
小浮清了清嗓,胡诌道:“说来怕你们不信,我也本不想说。我孩子他爹是个厉害人物,他可容不得我们娘仨有任何差池。我若说了他的名字,四位可不要太害怕!”小浮故作神秘模样,“武林盟主,轩辕长安你们知道吧?”
小浮不提轩辕长安还好,一提这人,对面那四人立刻握紧了手里的兵器。
“你们不要被轩辕长安的清白名声给骗了,他实乃一欺世盗名之徒,假仁假义之辈。表面做尽善事实乃坏事做绝,他素日里强取豪夺,一手遮天,禽兽不如……”
小浮顿住,她本是想搬出轩辕长安的名头吓一吓这帮人,却不曾想跑题跑得这么远。大抵是她心底对轩辕长安的积怨太过深沉,如今一开口就好比洪流一泻千里一发不可收拾。
她连忙转回正题,抽抽鼻子,带了哭腔道:“他娶了我妹妹不够,还要逼着我给他生儿养女。他虽看不上我,却极看重我这一双孩儿,若你们敢打我孩儿的注意,长安他定是不允的。”
“一派胡言!还不速速动手,尽快赶回昆仑复命!”说罢,银光一闪,长剑出鞘,四人之中为首的那一剑客挥剑朝小浮刺来。
小浮迅速反应,将两个孩子推得老远,甩出袖中的素白丝练,与那剑客过了一招。“我儿快跑!”
剑客招招凶狠,缠着小浮使她脱不开身,另外三人趁此机会正欲上前去捉金星、玉雨。两个孩子抱头大哭起来:“娘亲!不要丢下我们!”
娘亲——不要丢下我们——
小浮的脑子一震,来不及思考其他,果断收回素练,纵身一跃挡在了两个孩子身前,将身后的空门尽数留给了敌人。剑客一剑刺来,小浮听声辨位,所幸躲得及时,只划伤了后背的衣衫。
然而那四人却不给她留片刻喘息的机会,两柄大刀以怒贯长江之势劈来,小浮张开双臂去护住身后的两个孩子……
然而眼前的刀光却及时收住了。一人惊道:“不好,去追!”
一瞬间,那身着黑衣的四人快如鬼魅,齐齐向林中深处追去。而小浮回头去看时,那两个孩子也早已不见了踪影。
金星玉雨一路飞奔着,忽见前方道路正中立着的黑袍男人,俩娃娃惊呼一声停住脚步,手拉着手,面面相觑。再回头看身后,黑白牛马四人已经追了上来,堵住了他们的回路。
而眼前,背对他们站着的廖长绝一言不发,头也未回。
廖长绝挡住了两个孩子的去路,足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气势。他太高大,俩孩子又忒小了点,使劲仰着脖子看他,两只小胆吓得直哆嗦,连肉嘟嘟的脸蛋儿都在颤抖。
小浮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然而总算是教她给追上了!可乍一看到眼前的形势,小浮不由自主地腿肚子打颤——是那差点将她一刀劈成两半的黑袍男人!
方才与小浮打斗的黑白牛马四使跟在廖长绝身后,廖长绝行在前头,一边肩膀上扛着一个孩子。
他的身影高大颀长,黑袍蔽日,肃杀浓重。但是他的脚步却是无声的,黑底描金足履踏在林间枯叶之上,竟未能听见枯叶粉骨碎身之音。
小浮想着,那两个孩子必是被他吓坏了,或是遭了他的毒手,不然怎么都不会反抗了呢?一个比一个蔫,跟霜打的茄子似的。她鼓足勇气,伏在树干上挥手:“壮士!”
廖长绝本无视她,如鬼移形,阴森可怖。听闻小浮之言,他停下脚步,微微侧头,余光扫到了正满脸赔笑,向他热烈招手的白衣女子。
好像他们很熟似的。
廖长绝不屑地合上眼,重又睁开,继续行路。
小浮与他们隔着几丈远的距离,蹦蹦跳跳地追着他们,搭讪道:“壮士饶我不死,我还没来得及向壮士当面言谢。余小浮在此谢过壮士啦!”
廖长绝继续行走,不急不躁,丝毫不为所动。
“那个……壮士啊,既然你饶过我一命,想必你我一定无仇。既然与我无仇,想必定也与我的这一双儿女无甚深仇大恨。若是小儿顽皮惹壮士不快,我把他们带回去,狠狠地打屁股可好?”
廖长绝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话。他停住了脚步。
树林之中枝叶阴翳,阳光透过缝隙撒下点点光斑,落在他一袭漆黑颜色绣着暗花蟒纹的长袍上,却让人觉得暗夜之气尤为浓重。
廖长绝便是世间这样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