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近来,每当信长晚膳结束与利久的交流后,他便开始在前厅直接向若歌提问。他的问题大到历史发展,小到民俗文化,所有他能想得到基本上都随口问出。若歌头次在众人面前与信长交谈,开始有些紧张,但很快便胸有成竹地回答着每一个问题,所有的解答几乎都能让信长满意。渐渐的,她和信长的交流也渐自然了,这让前田一家人惊讶不已。池菊尤为惊讶,她甚至不相信今天的若歌和利家头天带回来的那个满身泥土的女孩子是同一人。
通过这几天的聆听与交流,她更加了解当前日本的局势,对信长的身份地位也有深入了解。现在的日本跟她十年前离开时基本相同,依旧处于室町时代,这跟《史记》中记载的春秋战国时期差之慎微。她所在的尾张算是众多诸侯国中的一个,而信长则是统领本国的诸侯。不过,他尾张的实力还不是很强,因为她从信长口中时常听到今川或斋藤之类的名字。这名字利昌也提到过,每次一提起他们,人们面色都会变得紧张而严肃。虽不知他们是何人,可她猜应是别国的诸侯,而且是信长相当强势的对手。
这段时间,若歌经常焦急的数日子。利家说半个月左右回来,现在也差不多该到归期。有时她也会想到那信笺,虽说这几天她开始悄悄地学习认字,不过那些皮毛功夫根本帮不上看信的忙。由于无法看懂,她担心利家写信是为了告诉她自己会晚回一些时日。每当这样想时,若歌的焦急之情愈发强烈。
无奈之下,她只好选择静静地等他。
一天早晨,若歌照例醒得很早。她换上一件粉红色的和服,蹑手蹑脚地走出房间。
天仍旧没有大亮,只能模糊地辨认周围的事物。她猜测离早膳还有不少时间,便打算去树林看望梦儿。
这段时间她一直忙得焦头烂额,根本抽不出时间去树林,也不知这几天梦儿怎么样。临出门时,若歌还特意到厨房取了一些糕点,打算喂它,以此来补偿这段时间对它的照顾不周。
若歌用手帕把糕点包好,把帕子放进袖口,便轻轻地走出厨房,来到前院。
院子很静,她深吸一口早晨凉爽的空气,正打算出前田家的大门,忽然看到马厩那里隐约地闪着亮光,那烛光若隐若现,给人以朦胧之感。
若歌心里一紧,之后便是激动。难道是利家回来了?她兴奋地想着,并飞快地跑向马厩,心里不住地念道:利家,一定是你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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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她一口气跑到马厩,正想大叫“利家”时,张开的嘴却没有喊出他的名字,因为她发现松风并未在马厩里。松风与利家形影不离,如果松风不在,他定是未归。想到此事,她原本激动的心顿时变得失落。她摸摸袖口里的点心,失望地叹口气,她本想如果利家回来就和他一起策马去看梦儿,之后再一同欣赏日出,看来希望落空了。
正当她失望地转身,打算离去时,一阵如雷般鼾声从马厩的一角传出。那鼾声似乎有震倒马厩之势,把她吓得轻声叫了一声。
是谁?前田家有谁会睡在这儿?若歌立刻警惕起来,她有意识地放慢脚步,轻轻移动着。
“呼噜!”又是一阵“雷声”,这次比方才更响。她吓得停下了脚步,长吸一口气,愈加警觉地盯着那个传出鼾声的角落。
声音是从一个堆满稻草的角落传出的,利家说这个草堆是马匹的粮库,可是又有谁会睡在这里?太可疑了?若歌不住地想,忽然心头一紧,猜想:难道是那个刺客?不过很快她便试图让自己打消这种单纯的想法。的确,如果是埋伏的刺客,那根本不会制造出如此惊天动地地声响,难道有贼?想到这里,她又有些胆怯。不过,她认为还没有弄清楚的事先不要草率的下定论。经过一番心里斗争,若歌最终决定继续冒险打探。
她悄悄走到草堆前,盯着那堆早已发干枯黄的稻草。
突然,她发现稻草中露出一块红褐色的布,那布块上虽粘着灰尘,可是一眼便知那是衣服的一角。有人睡在稻草中!她心里肯定道,轻轻移开最上层的枯草,刹时间,一个男子呈现在她眼前。
若歌惊得“啊!”的大叫一声。男子被她的叫声惊醒,他揉了揉朦胧的睡眼,懒洋洋地站起来,诧异地看着她。她吃惊地张大嘴,也不停地打量那男子。
男子个头矮小,塌鼻子,大眼睛,头发脏乱地扎在后面。他的衣着脏乱不堪,*着身子,一条粗布带在腰上系了一个松松的结。也许是身上粘满尘土的关系,他皮肤发黑,也稍加粗糟。
小燕子心里一紧,结巴地问:“你……你是……谁?”
男子咧嘴冲她怪异地一笑,露出一嘴黄牙,反问道:“你又是谁?”
两人对视一会儿。
她面露紧张之色。
他面露惊讶之情,同时带有一种让她感觉不怀好意的笑。
前田家里怎么有这般粗鲁的人?若歌想着,认定此人非贼既盗。
“嗯……我是……”她装作要回答的样子,手却悄悄地握住立在墙边的帚柱柄,趁他一分神,她立即抄起扫把,猛得冲他打过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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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男子会些功夫,立刻躲闪开来,之后他便逃命似的跑出马厩。若歌举着扫把紧随其后,嘴里还大喊:“抓贼!抓贼!”她一边追着男子,一边不停地用扫把驱赶他,试图把他赶出前田家的大门。
谁知,那男子非旦没离开前田家,反而向后院跑去,他双手抱头,狼狈地跑着,嘴里不停地喊着:“误会!误会!”
若歌哪里理会他的话语,她一见他跑向后院,心中愈加着急,她边追边大喊:“抓贼!抓贼!”男子边逃边大喊:“误会!”两人在后院中追逐数圈,也未分“胜负”。若歌头次惊异自己的体力,追着一个大男人边跑边挥扫把,却丝毫没有疲倦之感。
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她猛得一挥扫把,竟重重地打中了他的左肩。他顿时吃痛地大叫一声,之后停止了飞奔,转过头瞪着她。她也不示弱,举着扫把,用同样的眼神回瞪着他。他脸上忽然有了一丝惊诧,用难以置信的口气低声道:“你个女人竟敢打我!”
“擅闯别人家,你自找!”她大喊着,手紧紧地握住扫把。
“你以为我不敢还手?”话音刚落,只见他飞快地冲到她面前,顺手握住那扫帚柄,并同她争夺起来。再怎么说,若歌还是女子,怎可能抢得过他。很快,男子凭借体力优势抢得扫把。由于力气过大,若歌顿时失声惊叫,踉跄地栽倒在地。
男子得意的狂笑,如同拿刀一般,用扫把指着她,调笑道:“投降免死!”
若歌吃痛地站起来,不服气地看着他。他的“扫把刀”没有放下,依旧指着她。她强忍疼痛,怒视着他那张调笑的脸,她真想立即上去揍几拳,可现实是她处于劣势。
“投不投降?你已经无路可逃了。”他笑得愈发狂妄。
她满心的不服输,可又无计可施。忽然,她的手无意中碰到一个冰凉的物体。她斜眼一扫,竟是一个石几,几上放着一个盛满水的木桶。
天助她也!
若歌心里偷笑,表面却装出可怜相:“您让我投降?”
“嗯!”他似乎觉得目的达到,稍加放松警惕。看时机成熟,若歌立即转身,端起木桶便向他泼去,嘴里大喊:“想都别想!”
男子没想到她竟会偷袭,自己毫无防备,霎时间变成落汤鸡。他全身上下无一处不湿,头发狼狈地贴在脸上,水珠仍不停地下落。他惊得大吼:“可恶的女人!”之后便上下打量着自己的狼狈形象。
见他手稍松,若歌立刻冲上去抢过扫把,学着他方才的样子用扫把指着他,得意的大笑:“投降免死!”
男子一愣,正想对她说什么,突然在她面前跪倒,磕了一个响头,郑重地叫道:“主公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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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歌听后也未多想,反而愈发得意,她收起指着他的扫把,心中暗自偷笑,想不到有人向她俯首称臣。若歌将扫把扛在肩上,重咳一声:“哀兵必胜,这个道理主公我今日告诉你。”她意犹未尽,“既已投降,主公我就暂且饶了你,免礼!”
可他非但未起身,反而把头又低几分。
若歌心头一阵疑惑,扛着扫把看着他。
只听他突然大声道:“把您吵醒了,在下该死!”说完,他磕了个响头。
她心头一紧,忽然认识到男子似乎不是在对自己说话,等一下,他叫“主公”,难道是指信长?对了,信长不是住在后院吗?难道说…………
她倒吸一口冷气,扛着扫把转过身去,顿时惊得“啊!”的张大嘴。信长正坐在房檐下的走廊上,喜怒难辨地看着她。他身着白色睡衣,长发披散,手中拿着一把折扇不停地扇着,似乎已在此“观战”许久。
若歌惊得杵在原地,看着他,又看看跪在地上的“落汤鸡”,心头顿升一股担忧与害怕之情,竟忘记请安行礼。
信长并未在意她的失礼,突然大笑,对那跪在地上的男子揶揄道:“怎么?一早被一个女人打?”
“……”他跪在地上,缄默无语,稍加斜眼死死的盯着若歌。若歌未理会他的表情,只是望着信长,紧张地等待接下来的“裁决”。
信长未再多言,他收好扇子,起身下令道:“猴子!”
“是!”男子急忙应声答道。
那个男子叫猴子?若歌心中暗自猜想,忽然觉得有些好笑。不过她知道现在不是笑这个的时候。她半低着头,继续听他们的谈话。
“我和利久今晨便要去巡检,你快去给我们备马!”
“是!”
原来他也是信长的手下。若歌认识到自己的确是误会他了。她定了定神,对他满怀歉意地一笑。他嘴上“哼”一声,未接受她所谓的道歉便转身离去。去时,愤愤不平地瞪了她一眼,仿佛在向她转告: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猴子退去后,若歌依旧呆立在原地。她悄悄抬起头看着信长,发现他正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心中一颤后,她又立刻把头低下去,一阵慌乱。猛然间,若歌认识到自己还未请安,正要跪下行礼。“罢了!”信长摆手示意她免礼,轻笑道:“这一早演得是哪一出?”
若歌抿着嘴不语。她缓缓的抬眼,用东躲西藏般的眼神悄悄地观察信长的表情。他那鹰隼般的眼神令她一阵心慌。见她在看他,信长大笑:“怎么?刚才的烈性哪去了?”表面上的确在笑,可她在他眼中却丝毫未察觉到笑意。她心头一紧,深鞠一躬:“我感到十分抱歉!”好歹自己也算是大家闺秀,一想到自己“施暴”的场面被人一览无余,她不免有些羞愧,再加上此人乃被前田家称为神的主公的侍从,这又使她为自己方才的行为深感不安。
他盯着她半晌道:“哀兵必胜?这词是你可是想出来的?”
在他眼神的追问下,她道:“不是,这个词出自《老子》,表明正义的一方必定胜利。”说完她想起方才的“落汤鸡”,觉得甚是好笑,未忍住,“扑哧”笑出声。
信长惊讶的看着她,过后摆手道:“罢了,就当早晨看了一出戏,不再追究了!”
沉默良久,他转身正要回房时,用怀疑的口气抛下一句:“你真是读四书跟诗词长大的?”之后,后院里便只剩下她一人。。 最好的txt下载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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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歌呆立在原地,心里反复咀嚼着信长方才所言的意味。的确,自己也觉得一个从小读诗词长大的女子不会有方才的举动。也许是她从小便随父母外出经商,所以见多识广,自然那些对女性的封建礼束在她身上的体现会少许多。正因如此,她才会对一切于女子不公的礼束嗤之以鼻,才会去翻阅男人所读的史书点籍,才会在别人与自己意见不同时发表自己的看法。这些举动若歌自己是认可的,但方才的“施暴”让她觉得自己太过失礼,更何况还把信长吵醒了。
她心中多少有些不安,看梦儿的计划早已飞散到九霄云外。她回到厨房,放好糕点,踱来踱去,阿辰夫人他们知道会怎么想?利家回来知道的话也会吃惊吧!在慌乱中,她想着每一个所闻后的惊鄂表情。
这时,一阵轻快的脚步声打断她的思绪:“你怎么了?”
“池菊!”若歌一惊,停下正踱的脚步。
池菊递给她一张帕子道:“干嘛走来走去的,瞧你出的汗。”
她缓缓接过手帕:“谢谢!”
池菊对她微笑,转过身去,边生火边说:“主公大人和利久大人方才离开,阿辰夫人吩咐今晨的早膳简单些便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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