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苍陵看外头无人,方小声地同季临川说:“你说话得小声点,切莫让人发现你会说话之事。”
“放心罢,我自有分寸。”季临川笑得开心,“你还未说,我今日如何呢。”
“我想不明白,你为何要如此耗费心神折腾这些,将那几个说闲话的人赶走不便成了么。”
“这你便不明了,”季临川莞尔道,“总管那几人嘴碎,犹以侍女为甚,他们今日能在背后说我们闲话,他日便有可能将王府的秘密泄露出去。哪怕这情况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我们亦要阻止,不让其发生,故而我今日杀鸡儆猴,便是要给所有的侍女警示,这话不是乱说的,若敢乱说必受重罚。至于总管等人,我要的是个震慑的效果,让其知晓,我们看似和善,却也不是好欺之辈,该狠时还是狠的。”
“你说得不错,”晏苍陵赞许道,“而今府内众人并非常年跟着我的人,我不敢完全信任他们。而我们又没太多的时刻去收拢人心,是以目前只能靠手段,震慑他们,以使他们畏惧我们,不敢背叛。”
“知晓便好,”季临川在晏苍陵的怀里蹭了蹭,笑得甜滋滋的,“你呢,只管做你的大事,至于这王府,便由我来帮你管,给你一个干净的办公之地。”
晏苍陵会心一笑,感激之意不消说,已经洋溢在了脸上,他抱紧了季临川,轻轻地落下一个吻,接着越吻越深,再至滚到红床之上……
乐麒守在他们之外,听里头开始发出面红耳赤之声,略红了红脸,翻身跳至房顶,借由轻功而快速地离开他们的房。
但掠到一条小道时,忽见一人,身披黑色披风,脸也裹得严严实实,鬼鬼祟祟地朝阴暗角落而去。
☆、第八十七章 ·总管
乐麒深深地凝目而视;光从那人的身形上也分辨不出那人是谁,他沉了沉脸;遂决定跟上去前;瞧瞧这人究竟想作甚。那人沿着无人行进的小道而走;走几步便会反射性地左顾右看;确信无人跟踪后方继续拢紧披风,朝无人的深处而去。
乐麒小心地跟着,不一会儿;便随着那人来到了一处空旷而泛着腐朽之味的角落里。
那人行至墙角;停下脚步;环视一周后,便低下身子;在地上摸索片刻,须臾,只听一声清脆的喀拉机关启动声响,那地面竟开出了一个大缝,借由惨淡的月光投射,缝下竟是阶阶通往下方的台阶。
那人又再次抬首环视一圈,恰时角度合宜,月光又倾落,杵在他的脸上,将他的样貌反射入了乐的眼中,这鬼鬼祟祟之人,竟然是总管!
乐麒惊了一惊,总管夜晚时分还不安歇,竟在此处做些鬼祟之事,端的让人怀疑,且那地道又是什么,究竟通往何处?
满腹疑云,随着总管的脑袋淹没在地道之内后,皆提到了头顶。乐麒定定凝望,犹豫着是否要跟下去,但终究不敢冒险,止住了这份心,一直杵在外边观望。约莫一盏茶后,总管上了来,乐麒看总管并无异样,身上也未多携带什么多出的物品,遂稍稍放了点心,待总管离去后,也跟着离开。
翌日一早,乐麒起了个大早,匆匆赶在晏苍陵出门办事前,将人截住。晏苍陵对其出现讶异不已,连忙将他迎进了朝临阁——因晏苍陵念旧之故,他们的厢房也改成了朝临阁。
听罢乐麒所说的昨夜之事,晏苍陵眉心狠狠地蹙起,眼底晦涩不明,读不清半点喜怒:“夜半如此鬼祟作为,定无好事。且又恰好是璟涵整治王府的当夜,若说没有问题,我是不信的了。”
“可要我下地道去查?”乐麒开口问道。
“先不急,”季临川声音放轻,小声阻止道,“目前情况不明,冲动下去不大好,我以为我们可先从这总管的来历查起,大意知晓此人平日同什么人常往来,如此方好让我们猜测地道里同他见面的人是何人,以备将来应对。”
“璟涵所说在理,”晏苍陵附和,“虽不知他入地道是去见人或是做些什么事,总之小心些还是好的。我们先观察一阵,不能急于一时,”他拍了拍乐麒的肩头道,“麻烦你一事,出外联络仲良同柏津,让其帮忙调查,并让成御相来南相一趟。”
“嗯。”乐麒应下,问清并无自己要做之事后,便退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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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待消息的几日中,晏苍陵专心处理公务,打好同府中官僚的关系。经由几日交往同观察,他方发现这些官僚均是临时聘招入府的,能力过低不能胜任不说,办事都不靠谱,尤以总管为甚。也不知这总管可是对季临川那日震慑众人一事,有所看法,办事时屡屡出错,有时还得忙得晕头转向的晏苍陵替他收拾烂摊子,最后晏苍陵恼得不行,便将总管的要活给揽在了手里,一力由自己承办。而这般承担的后果,便是晏苍陵愈来愈忙,而不知可是受总管影响,其余官僚做事愈来愈乱,害得晏苍陵全给揽了下来,不得已时,还得劳烦季临川。
可季临川身体并不好,来到此处后,便有些水土不服,又染了风寒,能帮他的时刻并不多。后来晏苍陵不忍季临川操劳,便将活全接了,自己处理,季临川看在眼里,疼在心尖口上,屡次要求帮他都被拒绝后,便决定将目标放置在内务之上,大事由晏苍陵掌,小事由他处,务必保证王府内外都有条不紊。有时甚至,他还得亲自算王府内外的帐。
多日下来,夫夫俩都撑不住了,无形的压力压在身上,喘不过气来。相反,这总管却是愈发悠闲,整日里做做样子,呵斥下人便无事可做了。
无事可做的结果,便是他频繁地往来地道,从原先的隔日下去一趟,到现今每日都会下去。乐麒看在眼里,急在心上,一颗好奇心都被吊得老高,总想着下去一探究竟。但在未查清总管来历时,又不敢轻举妄动。
约莫十日过去,晏苍陵终于撑不住,决定要想方设法将府内这些不作为的官僚辞退时,又有一事在耳边炸开,让他方歇会儿的气,又提到了胸口,蓦地瘫软在了椅上。
“你说,这总管原先乃是吴其康手下牙兵的军师?之后吴其康出事后,他便隐姓埋名隐居起来。待我到来南相后,便稍作易容混进了府?”晏苍陵的声音都低弱到了谷里深出,连啊呜都察觉得出他的疲惫,心疼地跳到他的怀里,挠着他的胸口啊呜啊呜地用自己的言语安慰着他。
“嗯,”乐麒低声应道,“大哥同仲良大哥暗查了多日,亦让晴波同成御相相助而查到的。”
“这些人野心不小呢,隐藏不出的牙兵,身份特殊的总管,尚有这等时候故意不做事的官僚……”季临川小声开口,眉宇间笼上了哀色,“一面是故意不做事,一面是混入王府。这是想篡权夺位了。若朝深处去想,只怕天子打的也是这种主意,让我们同那些人相斗——不论是胜是败,皆让我们在短期内无法顾暇王位。”
“呵,好计谋。”晏苍陵冷笑一声,“但我岂会输给他们,要斗是么,我奉陪!既然要斗,便一口气斗得痛快!”他豪气一出,气冲斗牛,沉了沉脸压制怒意,问道,“现今朝廷可有派新王接手芳城?”
“未有,若是有,仲良大哥会先报来消息的。”乐麒答道。
“虽不知为何至今都未派新王,但好歹也给了我们喘气之机,”晏苍陵嘴角一扬,自傲地挑起,“既然如此我们不可再耽搁,让常得胜暗中带一千精兵,分作几批易容进城,分散四处,届时我再联络他。至于上次我让王斌所寻的毒药,恐怕暂时用不着了,你去寻成御相,询问他可有并非当场发作的毒药。”
乐麒颔首应道:“如今成御相正往南相赶来,听闻今日午时,便可到达。”
“甚好,那不可耽搁,今日便开始着手准备!”
“好。”
。
至午时,成御相将晏苍陵所需的毒药送来,晏苍陵将其拿给一耗子喂服,确信此药的药效后,朗声大笑,拍着成御相的肩头道谢,并让成御相易容成侍卫进府,让其见了总管的容貌后,让他制出同总管的脸一模一样的人皮面具。
成御相效率极高,赶在夕阳初降前,便将人皮面具制好了交予晏苍陵手里。
晏苍陵思虑再三,便决定将人皮面具给予做事沉稳的许颂铭,让其先进府观察几日总管的习惯,待得时机成熟,再让其准备后边的事宜。
几日的准备,让许颂铭对总管的行为习惯深记于心,加之有成御相的引导,他对易容成总管,更是得心应手。待时机成熟,便开始了他们的计划。
因对总管同地道之人有何联系,他们并不知,是以此次行动十分冒险,成御相本说要会武的自己前去,但因他脾性略燥,难成大事,斟酌之后,晏苍陵还是让许颂铭去了。
许颂铭虽是沉稳,但此次也是捏了一把冷汗,在计划当夜,冷汗都流个不停,还得季临川同啊呜不住地安慰他。
晏苍陵深感愧疚,同他道若是不成,便切莫勉强,他却颔首一笑,说自己能成的,王爷不必担忧。
但好歹是冒险,晏苍陵哪不担忧,后来还是乐麒丢出一声,让做便做之后,将他们的犹豫都打散了开去。
于是,准备就绪后,晏苍陵以商谈正事为由,在总管平日下地道之时,唤总管到书房,而易容成总管的许颂铭则在乐麒的掩护下,入了地道。
幽深的小径一处黑暗,偶有淡淡的明火点亮,许颂铭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生怕自己的呼吸同总管的频度不一致,被人发现——竟担心到了这等程度。
孤身一人在漆黑小道而走,说不害怕那是假的。他不会武功,而他即将面对的,很有可能是武艺高明的牙兵,哪儿不惊。
深吸了几口气,将步子放稳,克制自己的紧张,一步一步,沉稳有力地朝深处而去。
眼前明光愈来愈甚,渐而便有光亮扑入眼中,一瞬间不习惯,他下意识地便抬袖遮脸,挡住明光。
不想这一所为,竟换来深处里等候之人的一声疑惑。
“嗯?你何时有了这抬袖遮脸的习惯?啥时候变得如此娘娘腔了?呸!”
一瞬间,呼吸骤止,许颂铭在心底大喊了一声:糟!
☆、第八十八章 ·大汉
到底许颂铭沉稳;心头跳了一瞬后便镇定下来,捏着嗓子;用成御相所教的仿声之法学着总管的声音;抵唇一咳道:“咳咳;今日我染了风寒,睡的昏天暗地,故而一见着光便有些不适应了。”他这声故意粗了嗓子,让其觉得真如染了风寒一般。
内里之人哼出一声,不再多问。许颂铭这方看清对方模样;一眼望去地道里竟有两人,为首之人——也即是方才发话之人,虎背熊腰;人高马大,一看便知是军人出身,而唯一同威严的军人不协调的,便是他在无形中给人以气焰嚣张之感,鼻头都昂上了天,非得拿着鼻孔对着人来看方成,这般模样,怎地看都想那收地租的恶霸。而另一人则身形较小,偏瘦一些,同许颂铭一般高,模样平凡,只得一双闪烁不明的眼,发出不明的亮光。
许颂铭把脸一沉,稍稍将目光带到两人身上扫了一圈后,他从容地行了上前,讪讪地咳了几声,本这能不说话便不说话的原则,静站一旁,以免被人发现漏洞。
而他不说,这为首的大汉便急了,跺脚拊掌问道:“我说,你这都在王府待了恁地多时日,怎地还未有消息?”
许颂铭心脏跳了一跳,故意将话往含糊处带:“怎地没有,昨日里不是告知你了么?”
“屁话!”疾风一过,风驰电掣间,许颂铭的衣襟便被揪了起来,脚板一空,竟是硬生生被这大汉拽离了地,“告知我个屁!你每日里都唤我们等等等,等个屁!老子等不及了,此刻真恨不得抄刀子,将那狗屁王爷给砍了了事。”
许颂铭一怔,面上却将总管的模样仿了个透,佯作害怕的模样,喘了几口气,堆着一看便是很假的笑容,拍了拍那人的肩头道:“甭气甭气,这不是快到时日了。我说,你们要将王爷砍了,打算如何砍,有计划了么,不然我不好同你们里应外合哟。”
“计划你不是早定了么,”大汉丢开许颂铭,嫌恶地擦了擦手,疑惑的眉头挑起问道,“当初还是你同我们说的,莫非你……”
许颂铭内心一震,依旧波澜不惊,从容地嘿嘿笑道:“定是一回事,这做起来便是一回事。同你们做这等事那可是掉脑袋的,是以我得小心为上,先得问问你们理解了多少,不然我光说,你们理解错了意思,那便糟了。”
听许颂铭语中之意,似在暗骂他们智力不足,难以理解他的话,大汉登时一把火燃上了头顶,一个拳头捏起,就想砸向许颂铭的脑袋,幸而他身后之人沉稳,将人拦了下来。
“哼,”大汉吭出一声,便将自己所理解的计划,一字一顿,生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