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嗤,”季临川反怒为笑了,嗔怪地锤了他胸口一拳,“依我说,倒不如罚你被我爹拿刀柄拍几下来得有用。”
“不要!”晏苍陵睁大了眼,拒绝道,“璟涵,你这是要我的命,你爹打人可疼了!”他一顿,赶忙又补充道,“纵使我皮厚,也不禁打的,璟涵你便绕过我罢。”
“成,”季临川轻轻一哂,嘴角不易察觉地逝过一抹算计的笑,“你若真心保证,也无需写下,只需你同我击掌为誓,日后定不得再拿自己的性命作赌,且……”季临川续了一句,笑意分明,“你得听我的话,未经我许可,不得擅做主张。我既然做你王妃,必得管好这个家,你主外,我主内,而主内的首要要件,便是管好你,你……可有异议?”
为何这眼皮子跳得如此厉害,晏苍陵心底一抽,总感觉季临川的笑容带着一喜意味深长的味道:“璟涵啊,这个,我们可否再商讨一下。”
“嗯?你想商讨什么,当然,在大事上,我不会阻你,这你大可放心,但你若是小事拂逆了我而行,你便受罚罢。”
“小事,是指什么。”晏苍陵小心地探寻,努力为自己挣一份权利。
“譬如,我要你,不再进入品芳阁。”
晏苍陵松了口气,立马拍胸保证:“不进,我本来便不进那地的,只是被柏津拽进去的,那些个莺莺燕燕,扰人至极,我可没兴趣。”
“甚好,既然如此小事你都能应,想必别的事也可应了罢。”季临川莞尔一笑,如百花齐放,娇艳至极,不觉中将晏苍陵的一颗芳心从胸腔中勾出,慢慢地移入他的心房,醉得晏苍陵不知今夕何夕,于是,晏苍陵便鬼使神差地应了一声:“可以,日后你说什么便是什么。”
“甚好,”季临川再笑了一声,回里间,翻翻找找,掏出了一卷绷带,往迷糊的晏苍陵手里塞,再将人的身体一掰,往门外推去,“你拿着这绷带,去找我爹给你包扎罢。记得,是去找我爹。”
“……璟涵,我可以反悔么”
砰!
“再会。”
“……”
迫不得已,晏苍陵迎着头皮去寻了季崇德,本想偷偷摸摸地寻王大夫给自己包扎,糊弄季临川,可又生怕季临川生自己的气,让自己去挨季崇德的刀子,是以权衡利弊,还是慢腾腾地去寻季崇德了。
站在季崇德的房门前,在外风光无限不可一世的晏苍陵却如蔫了的虫子,一点一点地朝门口拱去,临近门口了,听闻周围有侍女盈盈笑声,他立马后退数步,绷紧了身躯,在周围负手闲逛,不想这侍女恰好朝他这儿走,一见着他,面上笑意更甚,齐齐地低身揖礼:“参见王爷。”
晏苍陵眼瞪如铃,张口一动,想让其噤声,却听季崇德房内一声沉稳男音落下,将他的双脚钉在了地上。
“王爷?既然来了,为何不入内,莫非是怕我了不成。”
怕他?哼!晏苍陵震袖一抖,将手里的绷带攥好,阔气地推门而入,看季崇德正坐在桌上喝茶,顿了一瞬,撩袍下坐,也给自己倒了一杯,将手里的绷带大大咧咧地摆在桌面,一声不吭。
季崇德敏锐地一挑眉头,看了看绷带,又纳入晏苍陵昂首的模样,心思一转,遂明了地道:“璟涵唤你来寻我的?”
“不是!”晏苍陵不假思索地反驳,“是我要来寻你的。”
“好端端你会来寻我?!”季崇德好似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笑话,声音都扬道了顶上,“你莫不是安了什么不好的心罢。”
“不是,”晏苍陵哪好意思道自己被季临川管制,死鸭子嘴硬道,“璟涵不理会我,我来寻你帮忙。”
“帮忙?”季崇德胡子一吹,一双眼角吊得老高,分明是不相信他会如此亲近自己,粗粗扫了一眼桌上的绷带,再看晏苍陵胸腔隐有血渍渗出,也不知哪根筋不对劲了,心中一酸,拿起绷带便道,“成了,我给你包扎罢。”
“嗯?”晏苍陵愣怔,怀疑地蹙眉上下看着季崇德,确信他眼中坚定不假,方乖乖地除衣,露出那道伤。连夜的赶路,伤势都未能很好的处理,方好的伤,又裂了开来。
季崇德眉头一紧,问道:“药呢。”
晏苍陵从怀中掏出一瓶金疮药,递给了季崇德:“给。”
季崇德接过,抿了抿唇,给晏苍陵细心地上药。
平日里一见面,便燃起巨火的两人,此刻竟平静了火气,和谐地处了起来,若是旁人见之,只怕都要吓丢了魂。
静谧的房内,有什么气息兜兜转转,一时升温,有种近乎亲情的情感从心而上,晏苍陵顿了半晌,试探地叫了一声:“岳……丈?”
季崇德的手刹那僵在了半空,顿了半晌,又继续动作,轻轻嗯了一声,动作麻利地给晏苍陵包好了伤,推了推他:“成了,包扎好了。”
晏苍陵低首一看,包扎的手法同季临川的一模一样,不愧是父子。啧啧地赞叹了一声,晏苍陵笑着拱手道:“多谢岳丈。”
“嗯,”季崇德从鼻腔吭出一声,明显不愿同他多客气,话语一转问道,“你为何会受的伤。”
晏苍陵不敢隐瞒,将自己所经历之事告知了他,季崇德听罢后,问了一句:“吴啸你打算如何办。”
☆、第七十九章 ·拖延
一谈正事;晏苍陵便肃整了容色,整个人顿时从颓靡焕发成了正经之态;将头一点道:“放他走,不抓。”
“嗯?”季崇德一挑眉头,并不道明赞同或是否认,“你不抓;便不怕他赶回南相,再组起西平军作反么。”
“有何可怕的;”晏苍陵朗笑,爽快地道,“我若怕他;我还敢带人手回府么。他如今人心已失;难以再卷土重来了。当然;若是他的亲信,相助于他,那我便无法子了。”
“嗯,”季崇德颔首,“想必你已有所布置,不知你打算如何。一直放任吴啸?”
“有何不可, ”晏苍陵笑道,“吴啸一日不见人影,我一日便负着私下动军,却抓不着谋逆之人的罪名,此罪虽是不大,但却可让我有理由不娶公主,如此岂非妙哉。”
季崇德身子一怔,双眼略略睁大后,又恢复原态:“敢情你打的这等心思,不错。”
“您放心,”晏苍陵脸上倏尔漫上柔和的笑,“我定会待你亲儿好,不会让他人来插入我们之间。”
“嗯,”季崇德只颔首,不再将他的话续下,扫了眼晏苍陵胸前的伤处,摇首道,“事到如今,我也不好多加阻止你们了。这段时日你不在,璟涵是食不安,寝不安,但凡听到你一点消息,都可高兴得一整天。我看着他长大,如此多年,都未曾见过他如此会心的一笑,他是真心想同你好,是以……”他沉了沉语气,挑起目光道,“他方故意唤你来寻我包扎伤口,唉,这小子,怕是想拉近你我关系罢。”
晏苍陵双唇一张,讶异地一会,又阖上,他原以为季临川是故意惩罚自己,却未想,竟是担了如此的心思,还亏得他常同季临川相处,竟连季临川的心思都摸不透。
“我也将话挑明了说,你若真心待他好,我自然不会阻止你们,但你若伤害他,我便得带走他了。他这辈子受的伤够多了,我不可再让他受半点伤害。”季崇德从嘴里叹出一口气,一声无奈在嘴边兜兜转转,又顺回了腹中,“想必他已告诉了你他的过往了。他表弟之事,一直是他心中的那根刺,但他总将罪过归于他身,连我们开导都无济于事其实当年,拂心这孩子病得太重,哪怕给他那根人参,也挽救不回性命了。而拂心如此病重,并非因掉湖所致,而是他……唉,其实是他自己不愿活下去而选择了自我了断。”
“什么!”晏苍陵大惊,“这是怎地回事?”
“说来,”季崇德摇首叹息,将过去一页页地掀过,”都是命啊。当时拂心的状况已好了许多,结果却遇到了我为了篡改璟涵的户籍,而散金之事,当时我府上都掀不开锅了,拂心为了节省药费,故意瞒着我们,将一份药,分作两次吃。当时我们又在忙碌,无暇顾他,而那伺候的小厮又是个不靠谱的,理都不理会,你说,这药量减半,他如何撑得下去。到了后来,他知晓自己身体不行了,遂不再喝药,言道自己差不多了,不该再浪费府上的银钱,最后……最后,还是走了。”
当过往的故事在话音中走过凄惨的阴霾时,晏苍陵沉默了,谁人会想到,竟是这般的结果:“那么……璟涵他知晓么。”
“他知的,”季崇德点了点头,“只是他仍是过不去心中那个坎,将一切罪孽都揽在了自己的身上,这孩子,唉,我真不知说他太过敏锐,或是太过脆弱了。其实啊,他在家中甚少似在你大笑,至多是抿唇,浅浅一笑,但同你在一块后,他总能开怀大笑。慕卿啊,你若真心对他,便让他多笑一些,顺着他些罢,这是身为亲爹,所能恳求你的事了。我知晓此等要求兴许过于为难,但我……我只能这么一个儿子了,”季崇德深深一叹,“还望你能多担待些,照顾好他,他若有何要求,便顺着他些罢。”
季崇德如此请求,晏苍陵又焉能拒绝,即便是心有不甘,不愿被人左右,但到底还是关切上了心头,应承了此事。
季崇德拧紧的眉头倏尔舒展开来,会心一笑,朝着晏苍陵点了点。经由如此简单的攀谈,两人近似父子之情的亲情急速上升,接着两人就接下来应做之事,谋划起来,待得晏苍陵面现倦色,实在撑不住告辞后,方匆匆结束了来之不易的对谈。
晏苍陵身上浅淡的气息在房内留下一抹余味后,季崇德承起的笑意又敛了下来,恢复了容色。行出外,看晏苍陵往浴池方向去了,便提步往朝临阁走。
一到门前,低声一道:“璟涵。”
里头立时传来临近的脚步声,季临川随之走来,开启门扉,将季崇德迎进屋中。
“爹,如何了?”季临川声音带颤,灼热地直视着季崇德,却换来季崇德有深意地一叹:“唉,你啊。”
“爹,究竟如何了。”季临川急切再问。
“能如何,他铁定得听我们的,”季崇德胡子一翘,竖着手指朝着季临川点了点,“只是爹不知如何说你了。你想让他听你的话,你自个儿同他说不便成了,为何还得拉着你爹下水,同你做戏。”
“爹!”季临川略红了红脸,嗔道,“单凭我一人如何劝服他,他到底是个王爷,我算什么,能要求他为我做事?是以光我说不算,尚得爹你相助,两面攻心,让他对我服服帖帖的。”
“爹便不明了,”季崇德蹙眉道,“他是个王爷,总会有自己的想法不是,为何偏生要他全听你的。”
“爹你有所不知,”季临川摇首道,“我听仲良说,他常为了胜仗而拼命,连自个儿的命都不顾。甭看他表面和气,实则该狠时,可连自己的命都丢了去。我若不管一管,他却狠下心来,丢了命去怎办。爹,你便放心罢,我自有分寸。”
季崇德双唇堪张,总想续上那么几句诸如爹不放心的关切话语,可话都似黏在喉咙里,顺不上来,最后还是放弃了,他拍了拍季临川的肩头,摇首道:“罢了罢了,你们年轻人的事,爹也不过问了,只要他待你好便成。”
季临川会心一笑,笑容明朗得让人都禁不住一同笑起:“放心罢爹,您快回去罢,稍后他便归来了。”
“嗯,”季崇德颔首,转身提步便走,但脚步方落,又猛地折身,指着季临川的鼻头叮嘱,“记得,别的事爹都可应承你,但房事时定要你在上,他在下。”
“嗯……嗯,”季临川瞬间红了脸,匆匆地应了两声,赶忙将他爹往朝临阁外赶,一口气推人出去,关门,接着揉了揉自己红扑扑的脸蛋,吁了口气。
当夜,两人行了房事,果然是季临川在上,晏苍陵在下,不过,被进入的却是季临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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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一早,红日渐升,天光初亮,晏苍陵翻身醒来,看身侧蜷着被子缩成一团的季临川,浅浅一笑,季临川睡觉时便如小猫一般,喜欢将身体蜷起,他在以前照顾不能动弹的季临川时,便试图纠正他这坏毛病,但屡次都不成。后来他问过了王大夫,王大夫道这兴许不是习惯,而是一种下意识的保护自我行为,只有蜷在一块,方有安全感。
他当时听罢后,想起了季临川的过往,再看他这睡姿时,心口便带着了疼意。这几日同床共枕时,皆会将他紧紧地搂在怀里,压住他试图蜷起的脚,给他温暖的安慰,虽说短短几日看不出效果,但好歹还是让季临川的手脚略舒展开来了。
轻轻地在季临川颊边啄了一口,轻手轻脚地给人盖上了被,晏苍陵下床穿衣着裤便出去了。
吃过早膳,他到了书房,处理了一部分这段时日里搁置的公务,看并无需要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