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传来关皓松的声音,白蓝紧捂胸口的手僵在空中,漆黑的眼眸如暗涌的大海般,她不想见到他,不!她不想被他见到,被人抛弃的垃圾,垃圾,她是垃圾……
她想要逃离,她想躲进车里,却忽然想起,是庄信带她来的,她已经毫无用处,那此刻,庄信也不会帮她的,她转身,欲走,希罗却拉住了她。
身后传来轮椅划过水泥马路的声音,白蓝能感觉到关皓松离她越来越近,越是能察觉到他的气息,她的心脏就跳得越发的快,当希罗放开强拉住她的手时,她被关皓松用力地抱紧了怀里。
因为怕她离开,在离她几步的距离时,他从轮椅上站了起来,快步走到她身后,所以微微有些喘,努力调整呼吸后,他在她的耳边说:“我知道,就算想阻止你离开,这样的我都办不到……”
希罗和庄信慢慢地退开,将他们俩留在了带着淡淡玉帘花香味的空间里。
……
医院。
李真琴推开房间时,护士刚好从病房里出来。
“他怎么样了?”她压低声音问道,深怕惊扰了躺在病床上好像睡着了的关熙松。
“刚给他打了一针,现在在输液,情况已经稳定了,只是不要再让他受刺激。”
“是,我知道了。”说完,她进了房间,关上了门。
“关熙松?”她走到床边,这才发现他并没有睡着,但知道她来了后,他努力地将自己的身子微微侧到了另一边。“你不要乱动!如果你不想看到我,你只用动动你的尊口,一个字就可以了,只要你跟我说‘滚’,我立马就走。”她有些气他在这个时候还耍小孩子脾气,他因为过度饮酒而导致胃出血,本就不该乱动,他却因为生她的气,而将身子侧到一边。
“……”他没有回应,只是目不转睛地看着窗外。
“……对不起。”并不擅长道歉的她,在说出这三个字时,好像连呼吸都乱了一拍,“关熙松,我知道,我不该说那样的话,更……更不该说出那四个字,可是,现在的蓝芭比,她真的不能再受什么刺激了。”
“小蓝……她现在怎么样了?”因为缺水而有些干裂的嘴唇没有了昔日的颜色,苍白无比。
“现在……”她犹豫着,看着眼前的关熙松,她没有办法将现在关皓松在她身边这句话说出来,“关熙松,你知道我妹妹叫什么名字吗?”说着,她坐在了床边的凳子上。
他没有回答,其实他根本没有力气说话,现在他每说一个字,都感觉嘴唇在渗血,胃里像是有一把刀在翻搅。
“我叫李真琴,而我的妹妹,我好像有跟你说过我有一个妹妹吧,同父同母的妹妹,她叫李真书,当时李仁杰给我们起名字的时候,说希望他的孩子能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所以,我叫李真琴,我妹妹叫李真书。”
说着,她用放在床头柜上的棉签沾了一点水杯里的水,起身帮他擦拭有些开裂的嘴唇,而在冰凉的水碰到他干裂的嘴唇时,他猛地看了她一眼,却没有拒绝,他想要说话,想要问她,现在关皓松是不是在白蓝身边。
“可是……”擦拭完后,她将棉签扔进垃圾桶里,坐下继续说,“我还有个弟弟,他叫李真棋。我一直都叫我妹妹作芭比,因为我每次叫她的名字,脑海中都会想,如果没有那个女人的出现,那我妹妹就应该叫李真棋,琴棋书画,李真琴,李真棋,可是,事实是那个女人出现了,还和李仁杰生了一个孩子,在妈妈生下妹妹之前,所以李仁杰是婚内出轨,这就是导致我妈妈得忧郁症的原因。”
他转过头看着她,忽然有阵微风吹进了房间,她连忙帮他拉了一下因为刚才他乱动而没有盖好的薄毯。
“我知道你想问我关于蓝芭比的一切,但我想让你知道,在精神方面受到伤害是一件很恐怖的事情,我妈妈……曾经自杀过。”
房间里静谧得可怕,李真琴的声音有些颤抖,这是她第一次如此认真地对别人讲起自己的事,她拿起一个干净的杯子,倒了一杯水,然后一饮而尽。
“她在浴缸里,隔开了自己的手腕,那时,她刚生下妹妹,所有人都以为她是产后抑郁,但当妈妈死后,那个女人便立马带着真棋住进我家时,我就知道,妈妈是被那个女人逼死的,那个女人想要李家女主人这个身份,但妈妈却不肯离婚,最终,妈妈就被她逼死了。”
李真琴没再说话,而是重重地将头低下,关熙松看着她,不知该说什么,许久,他张开渐渐有些血色的嘴唇,说:“你妹妹……”
“我妹妹也是被那个女人害死的!”安静的病房,她的声音显得格外大声,“妈妈隔开自己的手腕后虽然被救活了,但最终还是在医院郁郁而终,那个女人到家里后,总是对妹妹冷嘲热讽,什么难听的话都说了,妹妹还那么小,在什么都不懂的年龄,便承受了连大人都不一定能承受的精神折磨,渐渐的,她开始做一些伤害自己的事,不想再听见骂她的话,便要让自己变成聋子,不想再说话,便要让自己变成哑巴,后来那女人又怀孕了,也就没有空再伤害妹妹,可是,有一天,她自己滑倒流产了,却诬陷是因为妹妹推她,爸爸一生气,打了妹妹一个耳光,妹妹摔在桌子上,头撞在桌角,当场死亡。是他们害死妹妹的,却没有人相信我说的话,就因为妹妹做过伤害自己的事,去医院查过她可能遗传了妈妈的忧郁症,所以大家都相信那是个意外。”
滚烫的眼泪如雨般,不停地从李真琴的眼眶里涌出,关熙松伸手拿了张纸巾,递到了她的手里。
“所以,关熙松,刚才在电话里我跟你说了那些话,我向你道歉,但是,蓝芭比受到了那些伤害,我真的怕她会我妹妹那样,做一些伤害自己的事,刚才在接你打来的电话前,我看到蓝芭比坐在浴缸里,便想起了妈妈自杀时的情景,所以才会控制不住自己说出那四个字来,你只要知道,不管我做什么,都是为蓝芭比好,我很希望你和她在一起,但我更怕蓝芭比知道如今她唯一信任的安东尼都说谎骗她,到时最坏的情况,便是我们会永远地失去蓝芭比。”
关熙松转回头,透过白净的天花板,他仿佛看到了白蓝的笑脸,半响,他说:“我知道了……”
“所以,请你默默地爱她,将你炽烈的爱收起来,虽然这样做对你太残忍,但……”最终,她还是没有将关皓松只剩两年生命这件事告诉关熙松。
“……我想睡了。”
“是,我先走了,我……还要去找蓝芭比。”说着,她起身准备离开,好给他一个安静的空间。
“李真琴!”他突然叫住要离开的她,“衣服那个事情……如果小蓝问起,你就说是他的主意。”
“是,我知道了。”说完,她转身快步走出房间,虽然刚才说起妈妈和妹妹的事,让她的眼泪不受控制地流了出来,但此刻,听到关熙松强装平静的声音,她更觉得心在流泪,很痛。
……
风吹着树叶,让映在水泥路上的光点不时变换着位置,玉帘花的味道被风吹散开来,好像一切都很安静,却又像是所有的一切都在猛烈地喧闹着,风撞击着树叶发出“沙沙”声,青果“咚”的一声落入湖中,花香引来蜜蜂让整片玉帘花地满是“嗡嗡”声,而此刻,树荫下站着的两个人,却只能听到自己剧烈跳动的心脏传来的声音。
“放开我,关皓松,我会弄脏你的。”她僵着的身子能感受到背部传来的他身体的温度。
她真的好怕,那个幻境,那些拾起她又将她丢弃的人,她真的好怕,如果再一次燃起希望,如果哪一天她又遭抛弃,那她又该怎么办?
“小蓝,虽然我连自己都照顾不了,但是,我能照顾你,我不会扔下你的,永远不会,那时给你讲《小甜甜》的故事时,我答应过你,所以,虽然我曾将你丢失在我的世界里,但我从来没有放弃过找你,我从来没有想过要扔下你的。”
……
你把我当作里面的安东尼,这样安东尼就好好地活着了
……
那句话,她记得,那时她不经意地说出,不希望安东尼死,他便说了那句话,那是一个承诺吗?她没有被抛弃吗?只是因为那场车祸,失去记忆的她被白莎丽收养,她只是走丢了,走出了他的世界,真的是这样吗?
“我不会再让你离开的,小蓝,让我照顾你,留在我身边,好吗?”他将她抱得更紧,当听到李真琴对他说了关于白蓝的事后,他真的很恨自己,如果当年,他跟妈妈说,他想和小蓝一起离开彩虹镇,如果当时他说出那句话,说不定妈妈会收养小蓝,这样,她就不会遭遇这些让她痛不欲生的事,如果当时,在小蓝冲出马路前,他便挣脱妈妈的手向她跑去,她就不会遭遇车祸,更不会失忆,所以,发生在白蓝身上的事,都是他造成的。
“我是垃圾,是灾星,如果和我在一起,你也会遭遇不幸的,白玉灵跟我说,都是因为我,你的病才会越来越严重,关皓松,放开我,好不好,我不想失去你,你说过,如果是你,安东尼便不会死,可是……都是因为我,你的心脏才会越来越衰弱,你为了救我遭遇车祸,你为了救我而被坏人捅了一刀,都是因为我,所以,我只会给你带来伤害。”
“不是的!”他松开紧抱她的手,然后搬转她的身子,让她面对着他,他看着她,目不转睛,玛瑙般的双眸写满认真,“希罗说过,在几次有生命危险的深度昏迷中,我都是叫着你的名字醒过来的,所以,你才是我活着的动力。”
“我……真的可以留在你的身边吗?”她不确信地问道,其实她心里明白,就算全世界的人都抛弃她,关皓松都会站在她身边的,只是,如今的她,真的还有资格留在他的身边吗?在医院,她曾狠心地对希罗说,他需要的是医生,而不是她,如今自己一无所有,只剩下他,这样的她还有什么资格。
“我的身边只会是你。”说完,他再次将她拉近怀里,紧紧地抱住了她。
远远的,庄信和希罗静静地看着,当看到白蓝也紧紧抱着关皓松时,压在庄信心里的石头终于消失,这时,他的电话响了,他连忙接起,生怕电话铃声会破坏远处的宁静。
“你好,我是星晟影视公司的工作人员,请问这是白蓝小姐的工作电话吗?”
星晟影视公司?庄信虽然疑惑,但还是马上应道:“是的,请问有什么事吗?”
“是这样的,我们想邀请白蓝小姐参加我们公司筹拍的电视剧《也许,少年》的女主角试镜会,请问你们下周末有时间吗?”
突如其来的消息让庄信有些措手不及,他愣了一下,连忙高兴地答应了。
不管怎么样,在现在接拍电视剧,就算是小成本的,都比接演洛云卫的MV更赚人气,星晟影视公司,庄信想起来,这个公司虽然不大,但拍的电视剧都能获得好评,因为他们有一个御用编剧——娅希。
庄信虽然很想马上将这个消息告诉白蓝,但他最终没有过去,远处,关皓松已经回到了轮椅上,白蓝推着他,正往林荫道的另一端走去。庄信拿起电话,拨通了李真琴的电话,将这件事告诉了李真琴,而李真琴也告诉庄信,洛云卫那边已经打电话给她,MV的拍摄时间定在一周后。
胜利的天平好像正悄悄地往庄信这边倾斜,挂了电话,庄信不由扬起了嘴角,输赢还未分晓,他还有胜算的,一年内,他一定会让白蓝在一年内将白玉灵踩在脚下的。
想到这里,他看着远处正和关皓松说话的白蓝,定下心来。
“关皓松,要不要回去了,虽然医生让你出院了,但我觉得你还是不要在外面呆太久,这里的风有点大,我担心你会感冒。”推着关皓松的轮椅,白蓝不安地说道。
“没关系,现在是夏天,我可没有你说的那么脆弱。”他回头看着她,看着她满脸的担心,不由地笑了。
“真的吗?”说着,她不由抬起头,在看到路旁的一棵大树时,脸上写满惊讶,“你看,那颗树上!那个鸟窝竟然还在!”她指着树丫上一个有些破旧的鸟窝,虽然被雨水洗礼过不知多少遍,但窝顶还依稀可以看见彩虹的七个颜色。
“你还记得吗?当时你帮我把鸟窝放到树上时,还差点从树上摔下来,吓得我大哭不止,还有那个湖,关皓松,你还记得吗,你说要下去游泳,明明你家里就有游泳池,你却执意要去湖里游泳,说什么可能会抓到鱼,那次你也故意吓我,潜到水里很久都不出来,吓得我赶忙跳到湖里想救你,却忘了我根本不会游泳。”
说着,白蓝又将轮椅稍微转到了右边,“还有这边,当时我跟你说,为什么左边的湖边种满了玉帘花,右边的这块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