槿嫣笑道:“这位冷韶玉姑娘,是教坊司最出名的舞者,平时受惯了追捧,招摇些也是正常。”
花容鄙视了一下:“本大小姐出门,也没弄成这样,一看就是暴户。”
一只莹白的小手轻轻掀起了轿帘,春儿能够清楚地听到男人们倒吸一口气的声音,周围静得连针掉在地上都听得见。慢慢地,一只粉红绣鞋落在红毯上又缩了回去,轿子里的人似乎是轻叹了一声,一边的婢女连忙翻开毯子,从下面找出一块小石子丢了出去。
那只小脚这才肯踩在红毯上,一只胳膊搭在一婢女的手上,人慢慢探出身来。水粉的衣裙映得俏脸艳若桃花,一双秀目顾盼生情,走起路来腰肢轻摆,周围的人都屏住了呼吸,傻傻地看着美人出场。
美人刚刚走过红毯,前面迎上两个人:“韶玉姑娘可是来吃酒?这一顿我们做东如何?”
冷韶玉俏脸一沉:“哪里来的苍蝇?扰了姑娘的好心情。”旁边众人哄笑起来,极尽幸灾乐祸之能,那两个人面色一灰:“什么了不起的,一个舞姬而已。”
槿嫣掩口笑道:“这冷姑娘真有意思。”
花容嘿嘿笑着:“那些男人啊,你越不把他放在眼里,他眼睛越盯着你。”
春儿不以为然说道:“好像你有多懂似的,怎么不见男人的目光盯在你身上。”
花容笑笑:“咱们是大家闺秀,哪是这些女子可比的?”
正在这时,只听一人曼声吟道:“有美一人,婉如清扬。妍姿巧笑,和媚心肠。”那美人一听抬起了头,甜甜地笑着:“子朗!”
从一听见那声音起,春儿就恨得牙根直痒痒,好你个朱子朗,不在你那软榻上躺着,跑出来和一舞姬在光天化日之下眉来眼去,这人真是万万嫁不得!她指指门口:“你们两个不是要看四大公子吗,这不是来了两个,摇着扇子的是何不归,另一个就是我爹给我选的‘好夫婿’――朱子朗。”
“啊?”花容道:“果然是人如冠玉,风流倜傥。”
槿嫣也忙着点头:“看来这朱家公子是有些才学。”
快拉倒吧,这也叫有才学?明明就是当众**,虽然不愿嫁他,好歹也是订了婚的,这要是传出去,碧螺春的面子往哪儿放?
门口的何不归哗哗摇着扇子:“难不成韶玉姑娘眼里只能瞧见子朗一人?”
冷韶玉笑道:“不归公子说笑了,我这不是也瞧见您了?”
店小二把几位“贵客”让到里面,冷韶玉道:“西施舌、贵妃鸡、貂蝉豆腐昭君鸭,再来一壶上好的香茗。”
本来对冷韶玉就没什么好感,一听她点的菜,春儿忍不住扑哧一笑:“我道是什么样的美人,人固然是美,可是自比四大美人可就显得俗了。”
“春……”何不归刚说了一个字,春儿一记凌厉的目光扫过去,那个儿字生生被他咽了回去,“原来是春贤弟。”
冷韶玉给了春儿一记白眼,朱子朗唇角挂着淡笑,也不点破,施施然坐下,小二问道:“几位喝什么香茗?”
朱子朗瞧着春儿,笑意渐渐扩大,轻轻吐出三个字:“碧螺春。”
“不许喝碧螺春!”春儿气得小脸紧绷着,这朱子朗存心和自己过不去!花容和槿嫣在一旁笑做一团,春儿怒道:“笑什么笑,小二,我的竹叶青呢?”
小二忙端来酒壶,春儿自顾自倒了一杯,抿了一口,呛得不停咳嗽,槿嫣笑着拍着她的背:“小姑奶奶,你这是干什么?”
春儿好不容易止住了咳嗽,板起小脸说道:“都说竹叶青酒清醇甜美,我看也不过如此。”
冷韶玉轻嗤一声,不屑地说道:“这位公子是不善喝酒吧?竹叶青香甜适中,柔和爽口,怎么会不好喝?”说着,一双妙目瞧着朱子朗,双颊微红,娇羞无限。
朱子朗轻咳了两嗓子,避开冷韶玉的目光,对春儿笑道:“喝不得酒,又何必逞强。小二,给这位公子泡一壶竹叶青茶。雪芽自古最清心,雾笼云照促长成,这茶中的极品,总能对得了她的口味。”
春儿怒道:“只要是竹叶青,就对不了我的口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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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0:初次过招】………
冷韶玉掩口一笑,轻移莲步走到春儿身边,轻声说道:“这位春公子说竹叶青不合口味,可是在小女子看来,公子似乎是对这竹叶青情有独钟呢。”
春公子?我还春姑娘呢!春儿抬眼看着冷韶玉,这美人一脸盈盈笑意,对自己友好谦和,在那一双眼睛的温柔注视下,春儿甚至奇怪她为什么如此饱含深情。啊呀,不好,自古美女爱才俊,莫不是自己这小书生太俊俏,这姑娘对自己生了情意?
这样想着,春儿的语气便温柔了许多:“反正,我最不喜欢的就是竹叶青。”
冷韶玉扑哧一声笑了,眼睛上下打量着春儿:“小小年纪真会说笑,竹叶青是好酒,亦是好茶。大热的天儿扮成男子巴巴地赶到这儿,难道不是想醉在这沁人的味道里?”
酒楼里的客人立刻开始议论:
“啊?这几位原来是姑娘,怪不得觉得她们有点儿娘娘腔。”
“谁不知道这竹叶青就是指朱家公子朱子朗,这小姑娘故意说那些话,不是想引起子朗公子的注意吧。”
“唉,可惜朱公子已经有了婚约,莫非是想做他的小妾?”
花容啪地一拍桌子就要站起来,被春儿一把拉住。春儿抬起气得通红的小脸看着冷韶玉,原来这女人早就看出来了,就在这儿等着讥讽自己。她看了看周围,酒楼的客人们有的小声议论,有的好整以暇地看着热闹。朱子朗则坐在椅子上笑眯眯地看她,似乎也在等着她的答案。何不归倒是一脸关切,那眼神好像在说:春儿,需要我不?需要的话我会马上冲出来。
切!我碧螺春这点儿小事还需要别人帮忙?春儿按住跃跃欲试的花容,又给了槿嫣一个安慰的眼神,慢慢站了起来,然后绽出个无比纯真的甜笑,露出腮边可爱的小酒窝。
冷韶玉微微一怔,这小姑娘干嘛这样冲自己笑?那灿若桃花的小脸,竟会让人觉得不可逼视。她略微敛了敛心神,也已微笑回应:“这位姑娘是被我说中心思了吗?”
春儿还是紧盯着她,甜甜地笑着,冷韶玉神色微变:“你这么笑什么意思?难道觉得我说的很无趣?”
春儿摇摇头,但总算说话了:“不,不是无趣。”
“那又是什么?”
春儿依然笑着,一字一字说道:“是非常无趣!”
看着冷韶玉沉下的脸,春儿敛了笑意开始回击:“冷姑娘说我是为某个人赶到这儿的,能做出这种猜想,莫非姑娘也是知道那人要来这里?今天姑娘刻意打扮了一番,难道不是为了赶来见那个人?能够准确知道他的行踪,难不成……”春儿故意顿了一顿,旁边立刻有人溜缝儿:“难不成什么?”
春儿微微一笑:“难不成买通了人家的下人,或是――”她一指何不归:“他告诉你的?”
何不归拿扇子挡着脸,冲着朱子朗连连摆手:“不是我啊子朗,我这么讲义气的朋友,怎么会故意泄露你的行踪?”
朱子朗淡然一笑:“是吗?”
“是,当然是。”何不归赶紧摇扇子,又擦擦脸上的汗,春儿这丫头真厉害,自己不过是存了一点儿小小的私心,想让冷韶玉多和子朗会面,反正春儿又不想嫁子朗……呃……自己这样不过分吧?不过分!
春儿淡淡地扫了一眼冷韶玉,又环视一下周围的酒客,说道:“我不过是在家里呆着难受,跑出来玩儿的,谁想到会冒出这些人,没来由的扫了我的好兴致!”
“哦?”本已是一脸铁青的冷韶玉突然笑了:“那我倒要向姑娘赔不是了。”那目光中的不屑,连一点儿赔不是的意思都没有。只听她说:“过几天的斗酒会,姑娘一定会去吧?这不胜酒力的小模样,可要小心些才是啊。”
槿嫣轻笑了一声,也从座位上站了起来:“谁说斗酒会上一定要拼酒?我们姑娘家是去看热闹的,难不成姑娘是去牛饮的?”
冷韶玉道:“虽不是牛饮,但即是要去斗酒会,总不能滴酒不沾吧?”
春儿冷笑,端起刚才呛了她一口的竹叶青,一昂头倒进口中,她强压住胸口上涌的不适,对冷韶玉说道:“冷姑娘,我们等着瞧,我不屑嫁他朱子朗,但我也不会输给你!”
冷韶玉咯咯笑着:“姑娘这话从何而来?你不嫁?子朗已经有婚约了,怕是他不愿娶吧?”
花容一步跳到冷韶玉面前,脸上挂着调皮的笑意,一边上上下下的打量着冷韶玉,一边围着她转起圈来,嘴里啧啧有声:“原来这就是传说中的韶玉姑娘,教坊司最有名的舞姬,果然容貌秀美。唉,只可惜以这位冷姑娘的身世,想做朱家四少奶奶真是妄想啊,我猜姑娘的志向大概只是四公子的偏房。”
大厅里马上又是议论纷纷,冷韶玉气得直咬牙,花容脸上仍带着饶有兴味的笑容:“我倒不妨提醒冷姑娘,这位就是碧螺春姑娘,日后是朱子朗明媒正娶的夫人!”说着挽住春儿的手:“走,回家去,这些人真讨厌,没来由倒了胃口!小二,帐就算到朱公子头上啦!”
春儿挣开花容的手,“飘”到朱子朗面前,这家伙刚才一直在冷眼旁观,惹得她心里相当不痛快,她本来就没喝过酒,又没吃什么东西,此时酒气上涌,小脸已经通红。她扶着桌子站稳,笑道:“懒猪,那竹叶青非但不好喝,味道还差劲得很,我这辈子都不想再喝!”
说完再也不瞧朱子朗,摇摇晃晃地往外走,正撞见外面走进来的两个人:“子朗,不归,我们来迟了。”看见春儿,两个人全都愣住。春儿嘻嘻笑着,指着其中一个傻傻地说:“大哥,你也来啦。”
碧玉箫吓了一跳:“春儿?”
一旁的连暮天连连摇头:“光天化日之下,小女子当众酗酒,唉!世风日下,人心不古,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啊!”
春儿指指他,对扶着自己的花容和槿嫣说:“瞧,老古板也来了,你们今天相信我说的了吧?”她迈出酒家的大门,大声说道:“珠联璧合没啥好,才俊只有碧玉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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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1:老地方见】………
春儿被花容和槿嫣驾着,不坐马车不坐轿,一路咯咯笑个不停,她觉得这样飘着很不错,有种腾云驾雾的感觉。
“花容,你还说我们扮成男子玉树临风,还不是被看出来了。”
花容直叫苦:“祖宗啊,你不能全趴我身上啊,我是弱女子,没那么多力气。早知道就叫丫环跟着了,抬也能抬回去。”
春儿嘿嘿笑着:“你还弱?你把那个冷什么韶玉气得脸都绿了,要不是我拦着,拳头都能挥上去。”她转过头,又拍拍槿嫣:“你也不错,真够朋友。咱们这是三人行,必有……”她瞪着眼睛望着天,使劲儿想了想说:“必有冷韶玉吐血!”说着笑嘻嘻凑到槿嫣跟前:“来,大爷香一个。”
槿嫣推开她的脸,直皱眉头:“没个正经。春儿啊,你又没喝过酒,非逞这个强干嘛?”
春儿笑着,晃晃悠悠地走到碧家的后门,眼前晃过一个人影,春儿睁大了眼睛,问道:“你是谁啊?”
那个人也不说话,就那样站在那儿冲着她笑,春儿推开在两旁窃笑着的闺蜜,摇摇晃晃走到那人跟前,一本正经摇着头说:“美人儿,不要这样笑,不好看,跟那头懒猪似的。”她伸出小手使劲儿抓着那人的衣服:“你喝多了?你晃啥呀?别晃,变成三个,我看不清楚。”她回头招着手:“花容槿嫣,快来快来,这人要摔倒了,我们不能见死不救。”
她回过头去忙着喊人,咦?人呢?都跑了?被抛弃了?真不够朋友!春儿冲“摇摇欲坠”的那人笑笑:“别怕,她们走了还有我呢。小爷我有得是力气,来,美人儿,小爷香………”
一句话还没说完,春儿一个没抓住,只觉得天旋地转,直直向地面栽过去。咦?不疼?她茫然地睁开眼睛,现自己头朝下飘在空中,下面的青石板路面自动地向后面移动。她满意地笑笑,真好,会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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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醒来时,已经是晚上,春儿摸摸盖着的薄被,然后四下里看看,确定了这是自己的闺房。
“龙井。”她大声地喊,龙井在外面应了一声,端着茶盏进来,一进门就开始眼泪汪汪地汇报:“小姐,您总算是醒了。老爷大脾气,说我们没看好小姐,让小姐出去喝酒惹事,要剥了我们的皮。要不是姑爷说情,5555555~~~小姐,我们现在已经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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