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喜欢的粥食里加上这个……总有一天……公子会离不开她的。
经过上次如同逼宫一般的场面,周盈有些懵了,作为一个在中产阶级家庭中长大的独生女,连姐妹兄弟间的小打小闹都没经历过,哪里会想到有一天自己会被这么多人围在中间,七嘴八舌欲图不轨。
就好像是一只羊被围在了狼群中,周遭都是虎视眈眈的贪婪嘴脸,围着你打转,等着何时的时机扑上来,咬下一块肉,或是直接咬断你的脖子。
宅斗无能,周盈思来想去,觉得自己应该找个靠山,没有山可靠,起码也要找个帮手,就算再不济连个帮手都找不到,起码要弄明白谁是好人谁是坏人。
今日院中见过的那几位都被周盈打入了黑名单,但能在一瞬间得罪完这个家族中一大半长辈,周盈觉得自己有够悲剧的,端着心头上的这个悲剧,加上下午睡得有点多,周盈毫无意外的失眠了,第二天一大早起来胡乱忙活了一阵,总算把卢修远给哄到了奶娘手里,她自己则从嫁妆中挑了几件拿得出手的,让人带着路,亲自去了一趟卢修越府上。
作为一宗同族,这几个堂兄弟的府邸相离不是很远,周盈到了门口才察觉自己来得早了些,站在门前犹豫要不要现在就叫门,门却从里面开了。
从门里走出的人穿着一身墨蓝色的袍子,身形挺拔,眉宇间能看出和卢修远的几分相像,但他的五官较之卢修远要更刚毅些,年纪也似乎要长些,整个人站在那里,似乎有一种端庄稳重之气迎面扑来。
周盈不认得他,却也是会看人的,便朝他笑了笑,等着他做自我介绍。
这位帅哥果然没辜负周盈的期望,凝视她片刻,也是浅浅一笑,一下便猜中了她的身份。
“来得可是修远新过门的夫人?在下卢修越,是修远的堂哥。”
原来他就是卢修越,周盈一边照着这个时代该有的规矩行礼,一边悄悄打量他。
在卢府这几日没少听人提起他们三兄弟的过往,卢修越的父亲她是见过的,一个年近古稀的老人,加上古人结婚比较早,她理所当然认为卢修越应该也是已过不惑之年了,没想到曾经与卢修远齐名卢氏的卢修越竟然还这么年轻。
他的那位夫人王嫣很是年轻貌美,李氏提起时一脸鄙夷,似乎很是瞧不起王嫣一个大家闺秀年纪轻轻甘愿做人填房,原本她听到这话,再加上先前见过卢修越的亲爹,自然而然的把卢修越当成了中年丧偶才另娶妻室,眼下看来,似乎所有事情都没有她想得这么简单。
原本她走这一趟是为了给自己未来找个方向的,却被眼下的所见又给搅乱了方向,只是跟卢修越的一个照面,周盈觉得自己的人生似乎又凌乱了几分。
卢修越似乎有事要忙,与她客套了几句后就将她请进了门,还让管家带她去见夫人,周盈心想反正来都来,若是说不成什么就权当来送送礼走走关系了。
王嫣似乎起来有一阵子了,周盈乍见她就觉得她必定是个温柔贤惠的妻子,夫君早起出门,她必然不会自己赖床,应当比夫君起得更早打理好一切才是她该有的性子。
两人在花厅里落了座,放眼望去,满目皆是各色兰草,将朴实无华的厅中妆点出了几分脱俗的典雅来,王嫣一身素罗裙,坐在这一袭翠绿兰草中,浅酌漫笑的恬静模样,给周盈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直到许多年后,物是人非,周盈再忆起这一幕,还是会被那时不着粉黛的她惊艳一把,惊艳过后,便是不能言说的惋惜。
王嫣让人上的茶很甘甜,加上这一屋子兰草的淡淡香气,周盈觉得放松了不少,很是自然地将话题引到了那日在院中被人围攻上来,不轻不重地抱怨了几句,试探王嫣的态度。
她的态度应当就是卢修越的态度,周盈没把握能试探出真话来,但就算是假话,听过了总比什么都不听要强。
出乎她意料,王嫣没有就院中之事深谈,而是直截了当问她是否愿意给卢修远生个孩子。
这个问题周盈来时没想过,但架不住最近问得人多了,熟能生巧,装傻充愣蒙混过关也是手到擒来。
王嫣淡淡笑着听她打太极,很是识趣没有刨根问底,只是话锋一转说到了卢夫人。
“你可知道,当初修远遭暗算坠崖时,崖底凶险加天黑难辨,去搜救的人都不敢下去,最终是她一个女流之辈当着所有人面顺着小路一步三滑地开了路,修远才能保住一命,她在卢氏四十几年,从来没人见过她怕过什么。
修远是她这几个孩子里唯一平安长大的,为了守住手里传家的钥匙,她牺牲了太多东西,所有的希望都押在了修远身上,所以他会不会有孩子,这件事不是由你来决定,而是取决于他的母亲。”
说到这里,王嫣的眼神里带着几分淡淡的怜悯:“不管现在修远的夫人是谁,最终都会有一个孩子是属于他的,至于他的夫人是谁,不是看现在娶了谁,而是看谁最终为他生了孩子,这话你可明白?”
周盈心里有些发堵,努力扯出一个僵硬地笑:“你的意思是说,我不愿意为他生孩子,老夫人还会想方设法让愿意为他生孩子的人生下孩子,等孩子生下后,我在卢氏就彻底没有立足之地了,对么?”
王嫣淡定的喝了一口茶,不置可否,脸上的表情却让周盈明白她自己是说对了。
这倒是与卢修城的夫人李氏同她说得很不一样,李氏建议她先不要同卢修远同房,说是未看清形势前不轻举妄动,才能做到进可攻退可守,大有让她留足了后路的意思,还说卢夫人手中有好多不为外人说的重要东西,若是能窥探一二,并靠着这一点拿住了她,消磨了她的锐气,日后在府中才能真正站稳脚跟,也省得白白被人利用了去,生下孩子被人拿去做了筹码。
两方建议,一方是让她翻身做主人,拿捏住卢夫人弱点在卢氏站稳脚跟。另一方则是让她老老实实生下孩子,顺遂了卢夫人的心愿,与卢修远过安稳日子。
临走时周盈还在揣摩王嫣的话,车走到一半才想起来自己来时光顾着紧张了,竟把要送得礼物忘在马车上了,眼下还有一小段路就要到家了,周盈干脆先回了家,再让人去把东西送回去,一来一回倒也没耽误多少时间,周盈前脚刚回了院子稍作休整,后脚送礼的人就回来了,还带来了王嫣的回礼,比周盈送过去的轻不了多少。
看着眼前丰厚的回礼,周盈不禁想起李氏第二次找她的那次,看见她案台上放着的琉璃八宝簪时那两眼放光的样子,虽然不能因为李氏拿了她一根簪子就把她定义成坏人,但想起她垂涎欲滴的眼神和说话时的眉飞色舞,再想想如满室兰花一般清雅的王嫣,周盈心中的天平不可避免的往王嫣那边倾斜了不少。
第十一章 丫鬟上位
新婚时有三日回门一说,要新婚夫婿一同回娘家走上一走,三日回门前一天周府就来了书信,说是家中老人重病,多有不便,怕沾染了晦气,便省了回门这一遭。
眼下周府却又让人送来了书信,周盈接过一看竟是招她回去奔丧的,原本这个周盈的亲奶奶昨夜病逝了,她作为孙女之一,确实该尽一尽孝道。
送帖的人见过周盈之前已经先于卢夫人打好了招呼,周盈这一趟走得顺利,卢修远依然交给奶娘照看,卢夫人还为她配了一辆脚程快的马车,叮嘱她莫要耽误了尽孝的时辰。
只是走的时候,卢修远一直拉着她的手不肯松,脸上有不舍,似乎是她要一去不回一般,她耐下心来同他说了好一会儿,也不知他是听懂还是没听懂,到最后她走时还是奶娘和小七来一起拦住要跟上来的他,周盈走出门时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她的小美人定定地站在门口看着她,一副落寞的神情,像是被抛弃了一般。
待回来再好好哄哄他吧,周盈在心中对自己道,匆匆地向门口走去。
若不是周家那封不必回门的书信,她还不知道有这么一个卧病在床多时的老人,眼下第一眼见就是这副场景,让周盈实在酝酿不出多少悲伤来,只得垂着头忧郁地回了周家,又忧郁地被从门口迎到了灵堂,换上孝服,和一干孙辈跪在一起。
孙辈中跪着的加上她一共三个人,左边低头默默掉眼泪,应当是那个没打过一次照面的大姐,右边一脸不耐烦的倒是个熟人,正是第一次见面就两败俱伤,之后又把她迷晕了替嫁的周茹,算起来算得上她半个仇人,反正也是回来奔丧的,周盈就板着个脸对她,也没什么好脸色。
跪在孙辈中最重要位置的那个小肉团,哭得稀里哗啦的,好像是被全府都捧为心头肉的小少爷,据说是周老爷老来得子,宝贝得紧,眼下还不大懂事,哭得这么惨烈,估计是给眼前的阵势和面前那口大棺材给吓得。
老人家算得上的寿终正寝,丧事办得声势浩大,倒也冲淡了不少哀伤气氛,却也不能节省了必要程序。
周盈回来的晚,回来第一日就轮到她守灵,该与她结伴的周茹却早早遁了,两人新仇旧帐的,周盈也懒得去逮她,倒是出嫁前一直对她忠心耿耿的小丫头赋儿悄悄的来陪着她,烧纸添油都没用她动手,还帮她壮了胆子,不然独自一人对着这么一口大棺材可真够呛。
周府的这一夜平静如斯,卢府的这一夜却并不安稳。
灵儿从后厨中刷完了所有的盘子,腰酸背疼地往住处走,冷不防瞥见修竹院的大门口孤零零地站着一个人影,被吓了一大跳,壮着胆子走上去一看,竟然是只穿着寝衣的卢修远。
这个时辰看见孤身一人的卢修远,灵儿觉得很是诧异,这才想起今天一早少夫人就回娘家奔丧去了,便大着胆子走上前去,轻声唤了一声:“公子?”
卢修远偏头看看她,没搭理她,眼神一直看着面前花径中的小路,似乎在等人回来。
他在等谁,灵儿心知肚明,却禁不住被眼前的景象迷惑。
月光下的卢修远,一身白色衣袍独立,俊逸的面容被月光撒上了一层如水的银色,愈发显出一种神秘又迷人的气质。
忍不住身后抚上他如画一般的容颜,若是不是那场不测,他才该是这个家族中最显赫的人,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不中用,成为整个士族的笑柄。
卢修远的眉头因为她的碰触皱起来,扬起下巴来躲开她的手,灵儿这才意识到自己越矩了,讪讪地收回手来,见他穿着单衣站在那里有些瑟瑟发抖,忍不住问了一句:“公子,外面天凉,灵儿送你回去可好?”
卢修远摇头,嘴里不甚清晰地蹦出几个字,仔细听听,说得是:“不……等盈儿。”
灵儿心道,她回家去了,若是等她回来,你还不早就冻死了,便诓他道:“少夫人在房中呢……盈儿回房中了,我也扶你回去可好?”
这话果然有效,卢修远听说周盈在房中,不用她扶着,自己就往回走,灵儿跟在后面,进了院子之后喊了几声“奶娘”没听见有人回应,便又去敲奶娘的门想让她起来照看还没睡的卢修远,听到屋里奶娘的鼾声时,她差点就要敲上门扉的手指生生地停在了原地。
从前就听闻奶娘睡觉沉,不是大动静经不醒她的,若是不叫醒她,这院中就跟没有人一样。
没有人,只有她……和公子。
灵儿收回欲敲门的手,放轻步子回到卢修远的房中,刚进门就看见卢修远正在生气,嘴里叫着“盈儿”,整个房间都被他给弄得乱七八糟。
灵儿心头忽上一计,哄着他道:“公子你先到床上等着,奴婢去给您叫少夫人来可好?”
卢修远闻言安静了不少,灵儿便将他扶到床上去乖乖做好,自己则转到了另一间,打开了周盈放衣服的柜子。
烛光掩映,黄衣美人婀娜而来,对着坐在床沿安静等候的卢修远灿然一笑,朱唇轻启,婉转如歌:“夫君,盈儿来了……”
随着她的走近,卢修远平静的眼神中闪现出些许光彩,朝她抿唇一笑,愈发让她不能自持,款款向他走去。
修竹院的灯,悄悄地熄了。
背后一阵冷风窜过,周盈莫名打了个寒颤,才恍然自己睡着了,赋儿正趴在她对面睡得口水流流,周盈见天要亮了,忙伸手将她晃醒,让她赶紧回去别再给旁人瞧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