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士被他这副样子吓着了,半晌才哆哆嗦嗦说出一句:“这位公子节哀,尊夫人两月的身孕,在方才小产了……”
卢修城闻言整个人如霜打的茄子一般,像是疯了一般死命摇晃手中抓着的医士。
“你说什么!孩儿没了……怎么可能!你这个庸医!庸医!我要你何用!”
“放肆!”卢夫人从游廊一头走过来,皱着眉呵斥道:“你也不看看这里是谁的府邸,由得着你在此发疯!”
医士得了机会,赶紧从卢修城手下溜了,卢修城踉跄地向后退了一步,神情呆滞地看着卢夫人,忽然情绪失控,指着卢夫人大喊大叫道:“是你!一定是你害死了我的孩儿!他是在你府上没的,此事你定然脱不了干系!我亦不会善罢甘休!”
卢夫人冷笑一声,道:“李氏有身孕之事谁都不知晓,倒是我儿媳盈儿的身孕,整个卢氏都一清二楚,她来看盈儿,盈儿的汤中就莫名出现了堕胎药,此事我还要找你算账,你倒恶人先告状起来,既然不想善罢甘休,那便正好,我倒要查查看这下药的真凶是何人,究竟是我府中人,还是有人想栽赃陷害不成,反而害了自己。”
“你!”
卢修越从远处而来,远远地看见这样剑拔弩张的一幕,微微皱了眉头。
卢夫人见他来了,伸手招呼他:“你来得正好,今日之事关系到我府上和修城府上,既然要查,我们两边都不好插手,由你来查探最是稳妥不过。”
卢修越朝卢夫人行了一礼,看了一眼卢修城,缓缓道:“若说要查,便得是趁着时候才是,方才我来时,见后厨已经被封,煮粥的锅和碗筷和下人也都被看管起来,眼下唯一没查的便是在这厢房中的人,依我看,应当先从二位夫人和在身边服侍的婢女开始才是,先搜过她们的身再说其它吧。”
他话音未落,卢修城便出言反驳,赤红着眼道:“眼下我夫人在里面生死未卜,你们竟还要搜身,岂有此理!”
卢夫人淡淡道:“又不是只搜她一人,盈儿她们一个都逃不掉,况且只是搜身而已,又不需她怎样,对生死也无甚大碍。”
卢修越朝身后人使了个眼色,几人便到门口去守住厢房,不许里面人出来,另有两个女子尾随进入厢房。
“修城,要不要一同进去看着她们搜?”卢夫人凉凉问道。
卢修城狠狠地剜了她一眼,大步走进厢房中,里面立刻传来一阵女子的惊叫声,转眼间他便又出来了,怀中抱着依然昏迷不醒的李氏,阴着一张脸直往外走。
卢修越在后面叫住他:“若是出了这个门,此事便说不清楚了,日后你若再想追究,恐怕也心有余而力不足了。”
卢修城闻言顿了顿,回头神色复杂地看了他一眼,目光流转看到卢夫人一脸高深莫测的神情后,他不禁愣了愣,忽而像明白什么一般,一脸怒容地拂袖离去。
第二十一章 谁的孩子
卢夫人冷眼看着他二人离开,状若无事地先进厢房去看过受惊的周盈,安抚了一番之便出来了,对着卢修越道:“今日之事你也看见了,是他自己不要追究的,日后若是再在宗族中闹起来,务必要将你今日所见所闻如实相告各位宗亲才是。”
处理完李氏的事情,卢夫人慢悠悠地往佛堂去,奶娘亦步亦趋跟在后面,心有余悸道:“方才老夫人与二位少夫人看画时,公子一直盯着两碗鱼片粥看,老奴眼见着他将两碗粥给倒过来了,当时只当他是在玩呢,却不想是这样的后果,现下想想当真是极险。”
卢夫人边走边道:“李氏擅玩这些小伎俩,却忘了修远从小就是精通药理的,他十岁时就能闻着味道说出药性,就算到了如今也不是能轻易被蒙蔽的,李氏此番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实属活该,他夫妻二人若是聪明,该学会收敛些才是,否则日后我也不会心慈手软,只怕他们要招架不住。”
入了佛堂,卢夫人吩咐奶娘将笔墨纸砚拿来:“今夜我就在佛堂中抄经了,这几日让他们做些素食来,三天之内不要见荤腥,虽说他母亲不堪,但孩子终究是一条人命,我在此超度他,望他来世能投个简单的人家,莫要再被人算计了。”
奶娘低头研墨,闻言道:“他不被生下来,也算是福气了,否则……”话及此奶娘没往下说,卢夫人执笔蘸墨提笔书写,也没往下问什么。
“你方才说的可是真的,那李氏的孩子,是在咱府上没的?”灵儿从软榻上坐起身子,抚着微凸的肚子问榻前的婢女云霜。
“可不是怎么着,她跟少夫人一块喝粥,结果少夫人没事,她的孩子却掉了——而且先前她好像还不知道自己有孩子,这刚知道就是这孩子没了的时候,听说哭得跟个泪人似得,天天在府里闹呢。”
灵儿缓缓倚回软垫上,奇怪道:“这便说不通了,那二公子一向不好相与,如今自己亲孩儿都没了,他竟还能这般善罢甘休,好生奇怪。”
云霜给她盖了盖被子,见怪不怪道:“这深宅大院的,好生奇怪的事儿多了,谁知道里面藏着什么猫腻,您还是静下心来养胎才是,待到日后生下个小公子,您就可以名正言顺的搬出这别苑,住到大宅中去了。”
灵儿很是受用,环顾着布置典雅的厢房,道:“这里虽说也不错,终究不是个正经地方,你说若是我能生下男孩儿,老夫人会给我个什么名分?”
云霜想了想道:“什么名分的倒也不敢说,但如夫人的位子定然是坐定了。”
灵儿闻言撇撇嘴,一副不屑为之的样子:“如夫人有什么好的,不过是个好听点的妾罢了,还不是比人低一等,倒是你说,我怎么就不能做个正室夫人了?”
云霜近来伺候她久了,也多少摸清了一些她的脾气,虽说心里很是鄙夷她一个贱婢出身,却总是想着要做正室的位子,嘴上却不能说出来,于是便转了个方向:“听闻少夫人也有孕了,虽说比您晚些,但她毕竟比您早进门,又……”
“又是名正言顺的大家夫人是吧?”灵儿冷笑,缓缓抚着肚子道:“不过是捷足先登了一步,爬得高怎么样,没个依靠还不是早晚要掉下来摔死的命!”
云霜闻言一惊,忙道:“这话说不得,姑娘您就算不为自己考虑,也该为腹中的孩子积德才是。”
灵儿闻言面上有些不悦,但也没说什么,只缓缓躺下身去,对着给她盖被的云霜道:“昨夜院中有动静吵得我睡不着,今夜你们都离远点,到院子外去伺候,有事我会叫你们,不叫的话别随随便便在院子里走来走去,吵得我头疼!”
其实三个月的身子,只要坐稳了胎位就不必太过小心翼翼,别苑中伺候的人都是卢夫人亲自挑选的,随便拉出哪个都是伺候过三四个人生产过的,谁也没见过比她更娇气的女子,一个身孕恨不能操使的整个院子的人将她抬起来伺候,她自己仗着个身孕觉得了不起,实则在这些伺候她的下人眼里,她也不过就是个飞上枝头的野鸡,一个大姑娘连人都没嫁,名不正言不顺的就给人家生孩子,不是伤风败俗是什么。
但对着这种人,通常是惹不起躲得起,她又好挑人毛病找人麻烦的,别苑中人不愿意跟她计较,便勤躲着她点,一听说她晚上不准人进院子伺候,一个个都松了口气,比过年还觉得轻松。
是夜,别苑中早早的安静下来,伴随着最后一盏灯熄灭,一个身影悄悄从一堵墙下爬进来,抖了抖身上的土,蹑手蹑脚地往一处院落去。
灵儿听见开门声,心中一喜,忙不迭就要坐起身来,却被迎面扑来的黑影又给扑倒在床上,按着她一阵乱亲。
“小娘子,真是想死我了……”
灵儿娇笑着伸手推开身上的人,捂着腹部嗔怪道:“毛毛躁躁的,也不怕伤了你孩儿。”
来人一听当即住了手,坐正了身子将手移到她微微隆起的腹部上,轻轻地抚摸,一边问道:“怎么样,孩儿他可听话?”
灵儿啐了他一口:“这才多大,连男女都不知道,谁晓得听不听话。”
那人笑了,讨好地在她脸上亲了又亲,耳语道:“依我说,你怀得定然是个儿子。”
“你如何知道?”
“那是自然,我自己的孩儿,哪有不知道的道理。”
灵儿听他又在胡说,伸手在他胳膊上拧了一下:“黑灯瞎火的胡说些什么,还不去把灯给点了。”
那人捂着胳膊龇牙咧嘴的去点了灯,烛光硬着他一张俊秀的小白脸,看得灵儿一阵难耐,朝他招手示意他过去。
小白脸得了示意,当即便现了原形,将她又扑倒在床上,惹得灵儿一阵惊呼:“你轻些,若是伤着了孩子,看我怎么收拾你。”
泯郎低低地笑了,在她耳边轻声道:“怎么会,这孩子日后可是要做卢家家主的,我伤了自己也不舍得伤他分毫啊……”
房中的灯悄然熄灭,唯有细碎的声响从黑暗中隐隐传来,又被融入夜色之中。
奶娘放轻脚步从窗前走开,身后跟着白日里贴身伺候灵儿的云霜,两人悄无声息地走出了院落后,云霜回身轻轻地将门掩好。
奶娘走在前面,压低声道:“今日之事,休要对任何人提起。”
云霜恭敬道:“云霜是老夫人身边的人,自然是要听老夫人的话,奶娘放心,今日我什么都没看见。”
奶娘点点头,与她一前一后走到一颗桂花树下,借着树荫遮挡住身形:“他们这般公然私会,未免太大胆了些,这几日你找个由头,将那墙下的狗洞给堵上,我倒要看看他还能如何进来,另外嘱咐这院中伺候的人,有事没事别围着她转,这人果真不能捧着,捧得常了,连自己是谁都要忘了!”
云霜附和道:“可不就是这个理,不过是个卑贱丫头出身的,一朝得势还妄想与夫人一较高下,当真是自不量力。”
奶娘皱眉:“她在私底下还议论过少夫人?”
“岂止议论,还说了好些大不敬的话,近来越发过分了,连奴婢都听不下去了,她却还不知趣。”
奶娘摆摆手,道:“此事我晓得了,不论如何你只管伺候好她,至于她日后如何老夫人自有裁断,我们只要尽心办事就是了。”
从别苑回到府里,已经快后半夜了,奶娘从虚掩的后门进来,直奔佛堂而去。
虽已是入夜,佛堂中依然灯火通明,卢夫人坐在案前,正专心致志地抄着经书,听到脚步声头也不抬道了一句:“回来了。”
奶娘走上前去,在她耳边压低了声音,将今夜所见所闻一一说了,卢夫人面容平淡的听着,连眉头都没皱一下,直到将这一遍经文抄圆满了,才搁下毛笔。
“她腹中的孩儿不是修远的,此事我早就知晓了。”
奶娘松了口气,又问了一句:“既知不是公子的,夫人为何还要如此优待于她?”
卢夫人将纸搁在一旁晾干上面的墨迹,又铺了一张在桌上,提笔写下第一个字。
“优待于她不过是要留住那个孩子罢了,眼下若是没有这个孩子,只怕金库钥匙早就被人抢了去,不管孩子是谁的,眼下于我们总归是有用处的。”
第二十二章 捉奸在床
多事之秋,连夜都显得格外绵长,亦是有人欢喜有人愁。
周盈将头枕在卢修远胸膛上,听着他绵长的呼吸声,自己却总也睡不着,白日里那副血淋淋的场景还在眼前回荡,她扬起被子将头蒙上,却挡不住那一幕在脑中回放了一遍又一遍。
翠果来给香炉添香,看见软榻上靠着一个人,被吓了一大跳,待看清那人是谁顿时松了口气。
“少夫人,深更半夜您不休息,坐在这里作甚?”
周盈抬手抚了抚胸口:“有些睡不着,起来透透气。”
翠果将带来的香料在快要燃尽的香炉里,见香饵燃了才又出了门去,再回来时手里端着一碗滚热的汤。
“今日熬压惊汤时多熬了一碗,剩在了砂锅里,眼下虽说没刚熬好时药性足,但也该顶点用。”
周盈心道,这是心病,又怎是一碗压惊茶能转好的,只是那碗茶攥在手里着实舒服,暖暖和和的,周盈就趁热吹着喝了,喝完后觉得身子暖和了不少,禁不住长呼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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